阿九把飯菜端了出來,葉君朗把碗筷擺好,恭敬地對李將軍說:“爹請用膳?!?p> 葉君朗拿起筷子,食不甘味地劃拉著碗里的米飯。
見他這副模樣,李將軍裝作胃口很好,扒了一口飯說他:“不用膳,身體撐不住,快吃!
李將軍一邊說,一邊勉強吃了一碗飯。
阿九見此情景,也放心了不少,李將軍從昨晚開始就沒吃什么東西了。
姜氏身體沒好起來,反倒拖垮了李將軍的身體,是大家都不愿意見到的。
葉君朗也吃了一碗米飯,放下筷子,才疑惑地抬頭問李將軍:“爹方才說,圣上意在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雖然相處時日不長,但發(fā)生的事情多,葉君朗已經(jīng)很自然地代入了李康的角色,并沒有一開始喊爹時的拗口和不自在。
“皇后無子嗣,圣上廢后之心早有?!鞍⒕胚f了一杯茶給李將軍,他喝了一口說道。
葉君朗對這段歷史是完全不了解的,只知道當今皇后在當時皇帝登基時勞心勞力,之后又幫助皇帝鏟除太平公主,掃清了皇帝當政路上的所有障礙。
按理說,這樣的夫妻關(guān)系應(yīng)該比較牢固。
只是,皇后之兄王守一在前朝形成了政治集團,成了皇帝集權(quán)路上的另一個障礙。
恐怕,皇帝此舉,劍指皇后的同時,還有背后這個從皇帝登基前就形成的牢固的利益集團。
原來,李隆基廢除第一個皇后,不是因為某件事作出的決定,而是很早就有的打算。
也不難想明白,當一個家族在前朝后宮都大權(quán)在握的時候,那么距離它滅亡的時日必定不遠了。
這就是當一個人不能站到金字塔頂端時,必須有功而不居功,有權(quán)而不濫權(quán),才能保自身周全的道理。
怪只怪,皇后兄妹得寸進尺,欲壑難填…
雖然心里想明白了,但葉君朗還是裝作懵然不懂的樣子,向李將軍提出疑問:“為何?”
“前年,圣上與寵臣楚國公姜皎,暗中密謀,奪去皇后之權(quán)?!崩顚④娙绱碎_頭。
葉君朗自然知道這背后有他不知道的故事,所以沒有打斷李將軍說話的思路。
“旁人說,楚國公在野宴時,見過一雙骷髏手后神智失常?!崩顚④娍戳艘谎廴~君朗,似乎是怕嚇著他。
“骷髏手?已死之人?”葉君朗并沒有恐懼,取而代之,他臉上寫滿了問號。
好端端地,去看死尸的手干嘛?
“他們說,容貌極美一歌姬,卻不愿露出雙手,有好事之人掀開衣袖,發(fā)現(xiàn)其雙手只有骨骼沒有筋肉?!崩顚④姲崖牭降膫髀勅鐚嵳f出來。
“如此可怖?!楚國公在場,他親眼目睹?”葉君朗驚駭?shù)靥釂柕馈?p> 人都死了,誰知道他看沒看到呢,葉君朗其實就當是個傳聞來聽。
但為了讓李將軍多說,他就表現(xiàn)出非常入戲的樣子。
李將軍點了一下頭,繼續(xù)說道:“他原是輔佐圣上之重臣,可惜此后性情大變,繼而干出荒唐之事,竟把圣上與他密謀廢后之事四處散播。”
葉君朗暗暗猜測,骷髏手只是傳聞,真正讓人心智失常的,應(yīng)該是毒品一類的東西。
又或者,姜皎對皇帝這個決策不滿,所以借口心智失常,破壞了皇帝的計劃。
畢竟,廢除糟糠之妻總是讓人心寒,何況是一起打江山的伴侶。
也可能,其他利益方得知了皇帝廢后的打算,為防止失去既得利益,便從中作梗,對姜皎下手。
想了幾個可能性,他疑惑道:“如此,圣上此計劃被破壞了?”
李將軍有點了一下頭:“嗯,彼時宰相張嘉貞本就對姜皎不滿,姜皎四面受制,不久后受杖被貶,斃命于途中?!?p> 時機未成熟,皇帝斷然不愿承認自己有廢后的打算,于是把鍋都甩到了姜皎身上,制了個造謠罪?
葉君朗心里感嘆了一句:這代價就有點大了!
“姜皎雖死,圣上廢后之心未死?!崩顚④娺@么說。
葉君朗自然明白了,李將軍要告訴他的是,現(xiàn)在他們就站在了姜皎當日的位置上。
姜皎已因此而死,皇后一方不但不收斂,還愈加放肆。
竟然連姜皎都不能幫助皇帝達到目的,皇帝自會找到更適合的人選去做這件事。
李將軍站了起來,拍了一下葉君朗的肩膀,“萬事謹慎,切不可大意?!?p> 葉君朗應(yīng)道:“我明白了,爹放心!”
就在李將軍進了房間,讓鶯兒出來吃飯的時候,外面?zhèn)鱽眈R蹄聲。
葉君朗想到前一天卓曉琳是騎馬過來的,毫不猶豫起身走出了門口。
鶯兒一出來,就見到葉君朗迫不及待地走出門口。
果然看到,穿了一身水粉色衣裙的卓曉琳從馬上下來。
隔著一個廳堂,鶯兒在身后也看到了卓曉琳,但她馬上閃身去了后院。
這會太陽正曬著,卓曉琳穿了一身斗篷防曬,臉上還是曬得紅撲撲的。
葉君朗扶了她一把,她把斗篷脫下來,一頭秀發(fā)披散開來,葉君朗聞到一陣清香撲鼻而來。
“不用換裝就出來了?”葉君朗在他旁邊小聲說。
“等會跟你說?!弊繒粤帐扉T熟路地進了廳堂,就朝房間門口走去,看到李將軍守在床邊,又退了出來。
“伯母情況怎么樣?”她轉(zhuǎn)身把音量壓低問。
“一直昏迷著?!比~君朗皺了一下眉頭,簡短地回答。
他看到卓曉琳頭上簪著上次他買的發(fā)飾,把她紅撲撲的臉映襯得更嬌艷,心情有了一絲愉悅。
低下頭,卻發(fā)現(xiàn)卓曉琳的腰間,掛了一塊他沒見過的玉佩
“李將軍一夜沒睡?”他正想問那塊玉佩,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卓曉琳就說話了。
見葉君朗穿了一身朝服,她猜想,當日李將軍沒有去早朝。
沒等葉君朗回答,卓曉琳又提議:“安排鶯兒替下來,讓李將軍去睡覺?!?p> 她的語氣不像是商量,倒像是安排他這么做。
葉君朗正疑惑,為什么不是讓他來替換李將軍時,卓曉琳碰了他的手肘一下,也不管怎么回事,他就去安排鶯兒了。
卓曉琳見他到后院喊鶯兒,又見到葉君朗推著李將軍進了另一個臥室,就又披上了那件斗篷,出去前院把馬牽來了。
葉君朗重新出來,就見到她騎在一匹戰(zhàn)馬上,他的那匹馬則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尾巴,在旁邊等著。
他上了馬,出了院子一段距離,才提高音量問道:“去哪里?”
姜氏還在病榻上,卓曉琳必然不是找他出去談情說愛的,又這般急匆匆的,他擔心是不是發(fā)生了不好的事情。
“祖母讓我去給她的一個故人送點藥物,地址有點偏僻,我不敢自己去?!弊繒粤照f道。
寧將軍府那么多下人,讓一個女孩子去送藥?葉君朗有點疑惑,但他沒說。
卓曉琳對他表現(xiàn)出的依賴,讓他心里竄過了一股甜膩。
他倆好久沒有單獨說上話了,兩匹馬帶著他們,慢慢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