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紅斑少年

　　這次來縣城時間比較充裕，張麥下車后撐起傘小心翼翼地沿著路走著。

　　新華書店在縣城僅有一家，坐落在商業(yè)街后面，這家新華書店是商業(yè)街一個奇景，書店前的商鋪都能體現(xiàn)縣城比較繁榮的景象。

　　而以書店為分割線，之后后面的商鋪全部都非常的蕭條。有趣的是，五年后這家新華書店搬走后，后面的商鋪全紅火起來了。

　　張麥一直覺得這是屬于玄學(xué)的范圍了。

　　一邊走著一邊想著，張麥就走到書店旁，正想進(jìn)去，就看見前面圍了好多人。

　　她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向來不愛湊熱鬧，不過她看見路邊上蹲了一個人。本也沒有什么好值得關(guān)注的，就在她打算一瞥而過時，那個人側(cè)頭看了她一下。

　　那是一個小孩子，不過十歲的樣子，蹲在路邊上也沒有撐傘，整個人濕淋淋的，那么多人在那看熱鬧竟沒有一個人給他遮一下雨。

　　張麥沒來得及感嘆人心，就被這孩子眉間的一抹紅斑勾起遺忘已久的記憶。

　　當(dāng)年她慫兮兮的逃校，躲在黑網(wǎng)吧裝死的時候，餓著肚子趴桌上看著動漫的時候，有一個人遞給了她半碗炒面，后來是一個饅頭、一盒泡面，只要他來都會帶一點(diǎn)吃的，直到張麥被警察找到，也沒來得及跟那人說句謝謝。

　　雖然完全想不起那人的樣子，但是那個人就是眉間有塊紅斑。

　　張麥走到少年旁邊，撐著傘站在那，雨傘遮住了雨，少年抬頭看了看她，一抹紅色閃過又馬上跟著垂下的頭一起消失不見。

　　張麥站在那，那些八卦的聲音一一傳進(jìn)她的耳中。

　　原來，這個少年是住在這里的，家里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

　　從這些知情人八卦里聽出，少年的父親脾氣不太好，跟自己親戚和周圍鄰居們的關(guān)系不怎么好。而且為人木納，別人都把自家門面拿來做生意了，他還是只做自己住用。

　　少年家這房子地段雖然不怎么好，但是鄉(xiāng)下有幾個親戚還是很惦記，只是顧慮少年父親悶聲不響，一觸即炸的性格，才沒有動手。

　　如今這少年家，天降橫禍，父親和母親竟出去吃個酒席就雙雙溺水身亡。請客的親戚把少年父母的遺體用板車?yán)^來就走了，留下被晴天霹靂打了的三個孩子，連喪事都不知道要怎么辦。

　　好不容易說是來了鄉(xiāng)下的親戚，還以為是來幫襯的，不料竟拿著借條說是少年的父親借了他們的錢，不還錢就不準(zhǔn)下葬。

　　可憐這家最大的孩子也就十六歲，之前過得也是父母疼愛的日子，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被哄騙著拿了家里的存折，母親的首飾全算上，竟還差幾百。

　　這些人胡攪蠻纏非逼著還錢，不然就拿房子抵債。

　　張麥聽完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蹲下來問紅斑少年：“你父親有在家提過借款的事嗎？”

　　少年悶不吭聲，他對這些打著關(guān)心的幌子，實(shí)際是看熱鬧的人一點(diǎn)興趣也沒有。

　　張麥小聲道：“你回答有還是沒有？我說不定可以幫幫你?！?p>　　少年半晌沒有開口，就在張麥以為他還是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悶著頭說了句“沒有”。

　　張麥笑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種被人無緣無故信任的感覺，就像當(dāng)年這人明明看著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但是他就是愿意把自己的飯分一份給別人。

　　她湊到紅斑少年耳邊說了句話，撐著傘匆匆跑開。那紅斑少年立刻站起來，怔怔地看著向遠(yuǎn)處跑去的少女一眼，趕緊回到屋里。剛剛這個姐姐悄悄跟他說：“你快進(jìn)去拖住那些人，你們千萬別下決定！等我半個小時，我來幫你?！?p>　　張麥沒有去其他地方，直接奔著派出所方向去了，那些人也是沖著小孩子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能騙就騙，不行就搶。卻不曉得派出所不過就離這里不過一條街而已！

　　張麥跑進(jìn)派出所，喊著要報警！她趴在民警報案窗口一看，里面是個二十多歲的女警，就喊了：“警察姐姐，前面新華書店那有幾個大人騙小孩子的錢，小孩子沒有錢，都快鬧得要出人命了。”

　　女警突然接警也是一愣一驚，趕緊喊了兩個值班室的男警，跟著張麥往新華書店去。

　　警察到的時候圍觀的人一點(diǎn)都沒有散，那些人看見警察都來了，怕事的趕緊回了自己家，膽大的還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

　　帶頭的女警還沒進(jìn)屋就聽見里面小女孩的哭聲，幾個大男人在那拍著棺木喊：“哭什么哭，不還錢！你們爹媽也別想死后安寧！?！?p>　　其中一個一回頭，看見警察竟然站在身后，嚇得腿一軟，差點(diǎn)跪下。那心虛的樣子讓人一看就覺得有問題，張麥對自己的判斷越來越自信。

　　警察們來了就沒人敢去耍橫了，警察先問追債的這邊到底怎么回事？追債人里出來一個膽大的，他搖著手上的借條：“白紙黑字，欠我金大志3000元整，有他爸的簽字和手印。警察同志，欠債還錢是天經(jīng)地義吧！父債就要子償了！這個不需要警察同志管吧？”

　　警察們問少年的哥哥情況是不是這樣？少年的哥哥回答并不清楚這件事，父母去世得太突然，他根本沒有聽說過欠債的事。

　　追債人又開始嚷嚷：“你都還了一部分錢了，怎么叫不知道？明明知道得很，不然怎么會掏錢?！?p>　　眼見又要吵起來，張麥站出來道：“警察姐姐，警察哥哥，這位金叔叔說有白紙黑字，有簽字手印，可以讓小哥哥拿他爸爸的筆跡出來對比一下，他爸爸的遺體還在屋子里呢，手印也可以對比一下，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它也不會真，是吧！”

　　和警察一個年紀(jì)卻被喊叔叔的金大志一聽，就知道壞了，看到這個礙事的小姑娘，氣急敗壞得想也沒想就一個巴掌呼過來。

　　張麥本來能躲開卻任由著挨了這一下，打得她摔在地上，嘴也破了臉也麻了，血從嘴角淌了出來。

　　張麥垂著頭哀嘆：一巴掌換了前世幾頓飯的恩情。

　　警察一見，當(dāng)著警察的面公然行兇，顯然是有內(nèi)情！叫來少年的哥哥拿筆跡對比一下，又拿來印泥取指模。兩者都不需要儀器對比，肉眼可見的不相似?。?！

　　警察被這趁著人家父母雙亡來趁火打劫的行徑震驚，掏了手銬就把這騙錢傷人的幾人全帶回了派出所。這涉及的金額高達(dá)5000元以上，情節(jié)也惡劣，看來這些人偷雞不成反倒把自己搭上了。

　　這邊事也算了了，張麥捂著腫起的臉就打算拿了傘就離開。卻被少年的哥哥攔住，他誠懇地道謝：“謝謝你，我弟說有人叫我拖一下時間，是你吧？你受了傷，要不要帶你去醫(yī)院？”

　　張麥嘴疼著呢，搖搖頭表示不用，就急著要走。又被少年的哥哥攔?。骸拔医薪鹱有?，在縣二中讀高一，我家就住在這里，現(xiàn)在家里事多不方便招呼你，你有事或者不舒服可以來找我。”

　　張麥才抬頭看他，一看也一愣，這家人胎記都是長差不多?。?p>　　這金子宣額頭上也有個紅斑，只是和他弟的位置不大一樣。

　　張麥覺得其實(shí)哥哥的個子更像是當(dāng)年送飯給她的人，但是三年后的事誰說得準(zhǔn)，有了今天的解圍，相信他們應(yīng)該不會再吃不上飯了吧！

　　反正恩情還了，是哥哥還是弟弟有什么關(guān)系？都承了情的。

　　張麥捂著紅腫的臉進(jìn)了新華書店，把傘插在門口的籃子里，免得帶進(jìn)去打濕了書。

　　新華書店一共有三層，一樓都是參考書和習(xí)題冊，從小學(xué)1年級到高中都有，當(dāng)然高中的格外多，縣城里畢竟有三個高中。

　　張麥上了二樓，二樓就比較雜了，有文學(xué)區(qū)，文學(xué)區(qū)里有許多的小說、散文、雜記等等，有藝術(shù)區(qū)，藝術(shù)區(qū)里有一些畫冊、素描作品集、插圖冊、各種樂器指導(dǎo)書籍、還有樂譜等。

　　張麥看了一下，拿了一本看起來比較簡單適合張舒的插圖欣賞圖冊和幾本關(guān)于口才與演講的書，結(jié)了帳。

　　去文具店的路上張麥買了一支冰棍，也不吃，就連著包裝紙一起捂在臉上，給臉消消腫。她有點(diǎn)糾結(jié)回家怎么解釋，這五指印肯定不能是摔的咯，總不能是自己抽的吧？

　　等兩只手都提滿東西后張麥就沒空想借口了，她艱難的挪到車上后下了一個決心，她得好好鍛煉身體了。這弱雞的樣子即打不過別人，也拎不動袋子，中考的體育分都拿不了滿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