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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與裝

第二章 少女阿仆

妝與裝 粥溢 9237 2020-03-13 14:08:33

  少女阿仆

  阿仆是玫克在網(wǎng)路上認(rèn)識的朋友,結(jié)識是因為一次閑置交易。

  知名化妝品品牌樸心公司推出了一款限量口紅,一部分給了親友,另一部分投放至市場做調(diào)研。透明的殼裝,鮮艷的大紅,是玫克看上這款的理由,他本想守著購物軟件,在凌晨秒殺搶購,可一想到第二天還要早起上學(xué),他不得不放棄從官網(wǎng)入手。

  阿仆正好有這款口紅,她習(xí)慣收集各式各樣的口紅。至于她把它掛到閑置網(wǎng)站上的原因,是因為她看到班級里的女同學(xué)也擁有這款。不是阿仆特意觀察別的女孩子嘴巴,而是這個女孩子在官網(wǎng)發(fā)售的當(dāng)天就在教室里炫耀她搶到了,明明口紅還沒拿到手里,就好像已經(jīng)有了用了很久的經(jīng)驗,從上色,潤澤度,想方設(shè)法地夸贊這款口紅。阿仆盡量不去關(guān)注這位姐妹,然而等女同學(xué)收貨后,她天天涂著這只口紅做作地在阿仆面前出現(xiàn),阿仆避之不及。為了多展示口紅的紅艷,女同學(xué)不斷地說話好讓嘴唇上下起伏,而阿仆看著她的嘴臉像是過年回鄉(xiāng)下時看到的豬頭肉竟然在開口說話,直呼辣眼睛,搞得女同學(xué)罵她是嫉妒。阿仆自然不甘示弱,從女同學(xué)浮夸的臉到嬌作的姿態(tài)點評得她體無完膚,女同學(xué)受不了這氣,一個人偷偷委屈。

  阿仆就是這樣的一個女生,她敢愛敢恨,拒絕雷同。

  那支被阿仆掛到網(wǎng)站上的口紅想不到是,主人對它的惡意是來源于它兄弟姐妹的另一個主人。

  “在嗎?”在閑置網(wǎng)站上搜索到這一只口紅后,玫克小心翼翼地朝賣家發(fā)起對話。

  “在?!?p>  “我直接拍下來就行了吧?!?p>  “要不再便宜點?”阿仆以為對方是要還價,直接自己砍自己價,畢竟不是因為缺錢,是不想再看見這只口紅,

  “不用了,就這個價格挺好的,謝謝你的好意。”

  什么話啊,賣家要降價買家還不樂意。后臺顯示對方已經(jīng)付款了,這是阿仆在二手平臺做得最快最順利的一筆訂單。這是什么神仙顧客!平時的顧客問這問那,明明自己訂單里有備注,對方跟個瞎子一樣,阿仆理都不想理,這次顧客如此乖巧,讓她心生好奇。

  “這個是全新閑置的,拿來我就沒有拆開過,我?guī)湍惆]吧“

  “好的,謝謝你啦?!?p>  對方講話還挺禮貌的,阿仆一想到班里涂著同款的女生竟是如此做作就忍不住感嘆,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人與豬之間的差距還大。

  “你的收貨信息填下。“

  “嗯,好?!懊悼艘唤z不茍地填寫信息。

  “玫克……你叫這名字?”同樣的,阿仆還驚訝于玫克與自己同城。

  “嗯,怎么了?”

  “你是男生啊?”阿仆突然就和玫克聊起來了,“口紅是送你女朋友的?“

  玫克坦誠回答是自己用的時候,他害怕對方誤以為自己是變態(tài)。

  “你,男生用這個顏色?”阿仆覺得這個口紅偏艷麗,并不適合男生。隨后他們便聊開了,玫克和阿仆講他是什么時候接觸化妝的,阿仆則教他化妝進(jìn)階技巧,推薦一些更適合他的化妝品。

  玫克挺意外的,阿仆對于男生化妝這件事并沒有偏見,同時又有共同話題,和她聊天,玫克覺得很舒服。阿仆還想友好地表示口紅送給玫克,玫克拒絕了,實際阿仆也不是這樣客套的人,最后兩人互留了聯(lián)系方式,日常的分享是他們很快變得無話不談,他喜歡阿仆這個朋友。

  玫克能和阿仆暢所欲言,離不開玫克溫柔的性格和共同的興趣愛好,這些有點也同樣成為了玫克在班級里女生之間歡迎的原因,她們稱玫克為“姐妹“,是相較于徐亮稱他兄弟。玫克對于這種友善的玩笑表示可以接受。

  不過就玫克而言,作為一個男孩子偏陰柔并不意味著自己完全能融入女孩子的群體,他從內(nèi)心里還是個直男,和女孩子講話他還是會害羞的,所以平時如果不是“姐妹們“主動找他,他就會表現(xiàn)得像一塊被放在教室座位上的木頭。

  姐妹們常與玫克交流化妝品護(hù)膚品,玫克有著她們口中的大多數(shù),他會拿到學(xué)校和她們分享,會給她們介紹它們的來歷。父母從經(jīng)濟(jì)上杜絕了玫克購買化妝品,卻不能阻止他去帶鋼琴課,用兼職的錢買,或者有的是參賽獎品。這些來源給每個化妝品都增添價值,這是玫克與化妝品的故事。玫克珍惜每一份化妝品,不僅是來之不易,也是珍惜對美麗的追求的本身。

  姐妹們喜歡八卦,當(dāng)?shù)弥獦阈墓鞠薅诩t是玫克從一個叫阿仆的女生買來,還成為了好朋友的時候就開始七嘴八舌。

  “那個女生想把口紅免費送你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你有沒有看過她素顏的照片?”

  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玫克窘迫,他只是因為涉及到這支口紅的來歷,所以把這個故事說了出來,可姐妹們的關(guān)注點顯然不和自己一樣。他有點后悔讓她們知道有阿仆這樣的一個女網(wǎng)友。

  玫克尷尬地笑笑解釋道:“我和她也只是和你們一樣聊聊化妝品什么的。”

  姐妹們大失所望,不過又壓抑不住好奇的心:“那你們有見過面嗎?”

  “見面啊…”玫克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時候每周六周日的晚上,玫克都要去給孩子上鋼琴課,他通過當(dāng)?shù)氐幕ブ?,?lián)系到需要教孩子鋼琴的家庭,要到地址后上門教課,大多數(shù)是在附近的小區(qū),離家走一段時間就到了。父母周末晚上都有應(yīng)酬不在家,所以玫克就挑選了這個時間去孩子們家里上課。教完一個孩子后,家長都會有介紹別的家長來體驗,所以玫克斷斷續(xù)續(xù)在不同家庭里教過,有了不少購買化妝品的資金。

  “你會跳舞嗎?”周末的一天晚上,玫克剛下課,正準(zhǔn)備回家,手機(jī)上顯示了來自阿仆的信息。

  “不會啊,怎么了。”

  “我想去參加最近的一次音樂表演會,上次我一個人拉大提琴感覺,你懂吧,就是一個人在臺子上太無聊了,觀眾看了會覺得單調(diào),這次想找個人在我一邊拉的時候一邊跳?!?p>  “你會拉大提琴啊!”玫克感嘆道,“我不會跳舞,會彈一點鋼琴。”

  “?!那就更好了,我們可以一起表演,咱們演奏什么曲子呢……”阿仆陷入了沉思。

  喂喂,怎么就到選擇曲目了,進(jìn)展這么快的嗎?玫克表示他還沒確定要去呢。

  “演出地點就在體育健身中心旁邊的歌劇院,大提琴我上次去的時候會提供,鋼琴那邊應(yīng)該也有,你不確定的話我再打個電話?!痹诿悼诉€猶豫著去不去的時候,阿仆飛速將信息發(fā)出,她已經(jīng)做好了安排。

  “可是我周末晚上要教小朋友鋼琴課。”

  “撬掉唄,多大事嘛?!?p>  “可我和人家家長約好了,家長信任我,我要負(fù)責(zé)…”

  “那就把小孩子帶過來唄,家長一起來,就說親臨現(xiàn)場的學(xué)習(xí)?!卑⑵拖氤龅霓k法確實不錯,玫克還沒來得及感嘆“不愧是阿仆“阿仆就接著問他,“我們還有提供給家長的入場券,你爹媽來么?”

  “不會……來吧?!闭f實話玫克甚至不想讓爸媽知道這件事情,主要是因為父親,他不會允許玫克做學(xué)習(xí)以外的事情。

  玫克立刻上樓敲門,開門的孩子再見到玫克“老師”很激動,家長還以為玫克是有什么東西落下了,玫克說并不是,他是想邀請他們參加周六的音樂會。玫克蹲下來,這樣平視也能看到小朋友,他問小朋友愿不愿意去看老師彈鋼琴,小朋友很高興,同時玫克站起身向家長表示這是附贈的一次體驗機(jī)會,不會占用上課次數(shù)。既然孩子樂意去,家長自然滿口答應(yīng)。

  回到家后,玫克揭開了鋼琴塵封的蓋布,一次又一次的熟悉鍵盤,音調(diào)。除了教小朋友些簡單的曲調(diào),復(fù)雜的樂曲他已經(jīng)太久沒有接觸了。學(xué)習(xí)鋼琴是爸爸逼的,說是考試加分。玫克心里其實不樂意,多少帶點抵觸,后來說高考鋼琴不加分了,爸爸就懶得管了,所以玫克在家里很少碰鋼琴了。

  然而玫克這一次彈鋼琴,是脫離父母的奏樂,是瞞著父母的狂歡。他心臟瘋狂跳動,他緊張,他興奮,腎上腺素激增讓他心潮澎湃,他彈了一曲又一曲而忘記鄰居的感受。

  直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才讓玫克醒過來,再去開門的時候人已經(jīng)走了,估計是讓他別擾民?;氐揭巫由希悼碎_始期待歌劇院會是怎樣的場景。

  昏暗的客廳里,玫克視野逐漸開闊,他看到聚光燈凝聚在自己身上,雙手在琴鍵上飛舞,一個一個音符隨著手指靈巧而釋放。他視線移挪,看到另一束光亮照射的地方,妙曼的身姿被紅色禮裙包裹,纖細(xì)手臂架住大提琴,她的皮膚吹彈可破,豪爽的短發(fā)并不與五官的精致沖突,眼神冷艷也奪目,豪爽的架勢驚艷四座,身邊的自己像是配角。

  玫克方才意識到自己是和阿仆同臺演出,他緊張了起來,他害怕自己彈錯音符,也害怕沒有和阿仆配合好。

  ”我的長相阿仆會不會不喜歡“,玫克沒有把自己的照片發(fā)給阿仆過,他害怕自己被阿仆嫌棄。

  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自卑猶如隱蔽于陰影的毒蛇,在童年刺咬過玫克后,蛇牙帶有毒液注入玫克的肌膚,時隔多年,再與新識的人交往,毒素得以蔓延。玫克的大腦里充斥著恐懼,畏縮情緒突然占了主導(dǎo)地位。

  這將是和玫克第一次見面,阿仆還挺期待的,演奏什么呢。她想先以一首巴赫的《G大調(diào)第一號大提琴組曲》作開場,因為原譜速度沒有標(biāo)記,相對自由,可以略帶改編,加進(jìn)鋼琴,然后再以玫克的鋼琴做主旋律,彈奏較現(xiàn)代的《薄霧low mist(day1)》。這樣一來自己和玫克都有表現(xiàn)的機(jī)會。

  想想有點小激動,阿仆不由地笑起來,她好像已經(jīng)看到了演出圓滿結(jié)束后,耳旁仿佛有聽到觀眾的歡呼,她單腳踩在憑空出現(xiàn)的凳子上,雙臂呈懷抱狀迎接觀眾的熱情,面容表情逐漸放浪形骸,直到現(xiàn)實的自己傻笑出聲。

  “這兩首會的吧?”阿仆告知玫克曲目,提供了修改后的樂譜。

  “會?!泵悼说镁o張無處安放,簡短回復(fù)阿仆后就開始著手練習(xí)。

  “這周末提前兩小時彩排,我就先幫你報名了哦?!?p>  玫克很想拒絕阿仆,他沒有回復(fù)。像演出這種事情,玫克小時候有參加過,在眾人面前表演確實是一件緊張的事情,然而表演得多了就不會再怯場??墒撬⒉粯芬獍凑瞻职值囊蟪鰣觥槭裁磩e的小朋友在玩耍的時候,自己要練琴,別的小朋友在場下看演出,自己要在臺上表演。玫克有想過反抗,只是父親的威逼利誘從來沒讓他得逞過。大多數(shù)的時候,玫克只能低著頭不讓觀眾注意到自己失落地神情。

  這次是阿仆邀請,玫克其實是想去的,可是小時候演出搞砸了會被爸爸罵,現(xiàn)在出丑了阿仆會不會不開心,甚至不再和自己當(dāng)朋友。小時候讓爸爸不開心了,自己哭一場,睡一覺,醒來爸爸還是爸爸,現(xiàn)在面對阿仆,朋友終究只是朋友,第一次見面見光死,失去了一個朋友怎么辦。

  阿仆沒意料到玫克會想著想那,后來玫克一直沒有回復(fù)自己,玫克再開口的時候已經(jīng)是周六晚上了。

  玫克看準(zhǔn)時間,準(zhǔn)備提前出發(fā),走出房門的時候,感覺房屋空蕩蕩的,格外巨大。他出門的時候留意上好鎖,因為家里沒人了。他走出小區(qū),一個人漫步在夜空之下,太久沒有和阿仆聊天讓他心感生疏,同樣他也覺得上次沒有回復(fù)阿仆很不禮貌。在打的的路上,玫克糾結(jié)著,盯著與阿仆的對話框發(fā)呆。

  正當(dāng)玫克看著手機(jī)出神,手機(jī)突如其來的振動和提示音“叮咚”,讓玫克嚇得哆嗦,高度緊張的他差點拿不穩(wěn)手機(jī)。是阿仆發(fā)來的信息,她說她準(zhǔn)備去歌劇院了。

  “我也出發(fā)了。”他趕忙打字回復(fù)。

  “啊,上次你不回復(fù)我,我還以為你不想來了呢,老娘solo的機(jī)會就這么跑了。“

  說歸這么說,阿仆臉上是藏不住獰笑。

  玫克到的時候阿仆還在路上,阿仆讓他先到后臺去,說有人會接待他。玫克到了后臺,是有一個人穿著正式的人在等他。這個人約莫三四十歲,穿著黑色的燕尾服內(nèi)搭白色襯衫,鼻子上架著金絲邊眼睛。

  “玫先生是嗎?”男人講話很優(yōu)雅,但不至于刻意。

  還第一次有人叫玫克“玫先生呢”,他倉促地回復(fù):“昂,是?!?p>  “你就先在這里適應(yīng)下鋼琴,旁邊衣架上選一套合身的衣服。?!蹦腥祟I(lǐng)著玫克來到一架鋼琴前,主色調(diào)是黑色鍍著金邊,很像他今天的穿衣搭配。話說完男人便走了,留著玫克在這。

  玫克坐下開始調(diào)試凳子高度,再習(xí)慣下鋼琴找找手感,身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他們都穿著西裝和晚禮服,在安靜地調(diào)試他們的樂器,交談聲音也很小聲。玫克像個小透明,沒有再多的人注意他,然而他到了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還是緊張了,彈著琴鍵就心煩意亂,他要顧慮的太多了。

  “你總是對自己期望太高啦?!?p>  以前阿仆在玫克自責(zé)的時候總會這么說,然而現(xiàn)在玫克對自己期望是因為不想讓她失望,他怎么可能做到對自己不抱有更高的期望。算了算了,先穿上西服緩緩心情,玫克想做到冷靜。

  然而穿完西服玫克更加不自在,習(xí)慣便服的他第一次穿得這么正式,他總感覺有人盯著自己,他踉蹌的坐下,修身的衣服繃著讓玫克拘謹(jǐn),他試圖把注意力放進(jìn)鋼琴里。

  琴聲開始了,煩躁卻沒有結(jié)束,節(jié)奏隨著玫克的思緒亂了。

  玫克趕緊環(huán)顧四周,生怕有人聽出來他的問題,后臺的各位都在忙著自己的調(diào)音,沒有人關(guān)注到他的失誤,他呼了一口氣,總不會正好阿仆來吧。

  “衣服都穿上啦?挺帥氣的?!彼圃嘧R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但并不是通過網(wǎng)路,不是有著距離的信息技術(shù),是靠彼此間空氣的振動傳播。耳膜的起伏也帶著心臟被撩動,快速迸出鮮血沖向四肢,大腦即使在充足的供血情況下還產(chǎn)生了麻木,玫克回過頭呆滯地看著阿仆,這是他與她的第一次見面。

  阿仆小跑過來一巴掌拍在玫克背上,讓玫克痛得晃過神來。

  “我聽到你剛才彈的了,這個節(jié)奏是可以自由發(fā)揮,不過我們需要再把它演奏得更自然些,怎么樣?”阿仆像是和一個每天吃完飯下樓散步時碰見還打招呼的鄰居一樣對玫克親近。

  玫克點點頭。

  在接下來一個小時里,玫克從拘束到逐漸放開,阿仆鼓勵他彈鋼琴要大膽地彈。很快兩人的合作得已契合,玫克盡量不去想心事,他盯著樂譜慢慢找到感覺。

  阿仆自然牽拉大提琴琴弓,時不時看看玫克。他是屬于清秀的男生,燈光照得他臉色有些蒼白,手指雖然缺乏一定力道,但修長纖細(xì)確實適合彈鋼琴,可她總覺得缺少些什么,即使玫克與自己的節(jié)奏保持一致,也沒有較大的失誤,可是索然無味,就像一杯白開水。阿仆拒絕中規(guī)中矩。

  “我先出去下,帶家長入場。”玫克用細(xì)若蚊子的聲音說道。

  “嗯?!卑⑵头畔虑俟_始思索。她聽到有組合發(fā)出不和諧的聲音,其他人帶有調(diào)侃意味地看失誤的人一眼,然后有說有笑,要么繼續(xù)演奏,要么停下來討論,大家如此熟悉,眼神和交流都是互相之間的鼓舞啊。

  確實,演奏需要對視,微笑,點頭會意,演奏者不單單是與樂器共鳴,更是以一個組合的身份產(chǎn)生交流。

  阿仆找到了這把鑰匙,區(qū)別于solo,組合存在的意義是情感的反饋。玫克需要與她對視,她需要看到玫克的表情和心情。正如《Suite No.1》這首古典舞蹈組合曲一樣,她是要像搭上玫克的肩膀一起跳舞的,她的步伐隨玫克的步伐變換,正如玫克也要適從她。

  玫克回到了后臺,他剛想坐下來繼續(xù)彈奏的時候。阿仆歡喜中略帶粗暴的把玫克的頭扭過來面向自己,玫克有些不知所措,他想看樂譜,可是阿仆的兩只手固定住玫克兩側(cè)臉,像是捧著一個西瓜的姿勢。

  “都練這么久了還需要看樂譜?”

  說的也是,玫克放棄了看樂譜,但他的眼珠子仍然想撇到別處去,因為他害羞。阿仆不讓,她把玫克的臉捧近自己。玫克慌亂之中和阿仆雙目對視,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貼近一個女生并且第一次完整的看到阿仆的臉,她整個人像是熱情的紅玫瑰,而這張完美無瑕的臉像是蓓蕾初放的花苞,讓玫克感到呼吸困難,他第一次鼓起勇氣直視阿仆的眼睛,他可以在阿仆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而阿仆在玫克眼里看到了星辰。

  帷幕拉上,是上一個節(jié)目結(jié)束,在主持人報幕的時候,工作人員將大提琴和鋼琴快速搬到臺上,此時的玫克與阿仆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準(zhǔn)備好演奏。

  燈,重新關(guān)上,黑暗中玫克看了一眼阿仆的大致方向,他能感受到阿仆在看自己。帷幕拉開,掌聲歡呼如阿仆所愿,只是這次她沒幻想里那么放肆。聚光燈凝聚在阿仆身上,白色的晚禮服被照得發(fā)光。玫克趁著局部的黑暗,偷瞄著阿仆。

  阿仆專注于大提琴,時不時看一眼觀眾,她的眼神柔情似水。玫克望眼欲穿,他沉淪于阿仆的氣質(zhì),在人群里熱鬧歡騰的少女,在舞臺上正襟危坐,身姿優(yōu)雅,像是古代常在宮殿跳舞的公主,她牽拉琴弓的雙臂是在起舞,身體隨著舞步在律動。

  玫克沉浸在莫名的感動中。

  在樂器演奏至一分三十時,隨著大提琴的尾音延長,阿仆看向玫克,像是傳遞了音符。玫克會意,用較重的音進(jìn)入,此時舞臺燈光全開,大提琴一起鳴奏,全場的熱情被點燃,嘩然聲后是立即的沉靜,他們不愿打破這盛典。

  琴聲悠揚婉轉(zhuǎn),琴弓牽扯琴弦也牽動場內(nèi)的情緒。玫克與阿仆也受到音樂的感染,對視后的玫克得到情感的反饋,他的指尖迸發(fā)出不曾有的力量。

  一曲之后,觀眾們紛紛站起來鼓掌表達(dá)激動,在靜默著等待現(xiàn)場冷卻,玫克偷看阿仆時正好被她看到,與其說是他的眼神被阿仆逮住,不如說阿仆也在看他。在玫克敲響第二首樂曲的第一個音后,觀眾又安靜坐下欣賞。

  后來玫克再回憶,阿仆俯下身捧著自己臉的樣子歷歷在目。

  “快說呀,有沒有見面?!?p>  姐妹們迫不及待地提問打斷了玫克的幻想,他晃過神來,她們還在等著自己回復(fù),玫克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想如實回答。

  為了避免她們再多八卦,玫克決定撒個小慌:

  “沒有哦,有點可惜的。”

  恰逢上課鈴響了,姐妹們一哄而散,回到了各自的座位。

  “今天我女同學(xué)老是八卦我。”玫克放學(xué)后和阿仆展開話題。

  “你有啥好八卦的?”

  “對嘛,我也沒什么女性朋友,就聊了聊你。”

  “你怎么說我噠。”

  “我說你挺能動的…”玫克內(nèi)心有些發(fā)虛。

  “牛逼?!卑⑵妥龀鲣撹F直女般的回復(fù)。

  玫克回憶中的阿仆,在舞臺上是端莊美麗的女神,現(xiàn)實里,卻是和他聊天偶爾還要扯上幾句粗話的女神經(jīng),如此性格的差異,玫克還是覺得很有趣的。

  對于身份轉(zhuǎn)變的解釋,后來阿仆有問玫克,問他知道為什么XJ的哈密瓜甜嗎,玫克問為什么,她說因為晝夜溫差大,玫克沒有理解,問她她也笑著不解釋。后來阿仆問徐亮的時候,徐亮白了他一眼解釋說:“人家是在說自己甜啊,這你還不懂。”

  徐亮為玫克感到可惜的同時他還數(shù)落玫克不解風(fēng)情。

  玫克從來沒有夸過女生,也沒有人教他怎么和女生相處,他需要嘗試。同樣的,也沒有女生問過他對自己的看法。不是玫克學(xué)不來其他男生的措辭,他也是知道形容女生要用“美女”“女神”這種詞匯夸她們的。然而玫克不愿做,阿仆也是不屑這些的女生。

  然而阿仆聽膩了華麗的辭藻,也習(xí)慣了從身材到顏值被男生吹捧得天花亂墜,然而玫克這一出,他說自己挺能動的……?阿仆見怪多了也沒見玫克這么怪。

  然而玫克更不知道怎么回阿仆這句“牛逼”,就像象棋里阿仆將了自己的軍。兩人的對話一度陷入沉默的尷尬之中。

  “我有想到和你上次一起演出的,沒和他們說?!泵悼苏硭悸?,向阿仆強(qiáng)調(diào)自己沒有給她們八卦的機(jī)會。

  “你有談過戀愛嗎?”阿仆突然問玫克。

  “沒有,怎么你也會問這種問題?”玫克以為阿仆不會八卦。

  笑話,哪個女生,不,哪個人會有機(jī)會八卦不八卦的。

  “仙女也是可以偶爾食下人間煙火,關(guān)心下你的情感經(jīng)歷滴。”

  “那你呢,會有男孩子追你的吧?!?p>  “多了去了,可追我的男孩子都太討厭了。”

  “?。繛槭裁??”

  “大多數(shù)人以為我化妝是為了讓別人關(guān)注我,覺得我好看。哈!搞笑,老娘需要別人欣賞嗎?化妝只是習(xí)慣,而我習(xí)慣欣賞自己的美。我不化妝是自然美,化了妝是特別美,我化妝才不是顯擺給那些男生看的。”一聊到這個話題,阿仆就像戲精附身。

  不過阿仆說得很有道理,玫克深感認(rèn)同,他也被很多人誤解,自己化妝被當(dāng)作是想嘩眾取寵吸引別人的注意?;瘖y可以像洗臉?biāo)⒀酪粯诱#悼擞X得,如果一早起來洗漱完畢擼個妝,一天都會心情很好的。

  阿仆繼續(xù)說:“普通男生太難理解我了,我不怪他們,所以干脆避免和他們交流就好了?!?p>  玫克很想像阿仆一樣做個灑脫的人,不去過分關(guān)注別人對自己的眼光。

  “給你點贊。”玫克土氣地回了一個老年表情包。

  阿仆和玫克一樣都是不合群的人,她有些時候會比玫克更享受一個人的獨立,男生因為她的美貌慕名而來,她不屑于此。忽視她的才華,性格,經(jīng)歷的人最終都不會走進(jìn)她的內(nèi)心,所以阿仆不浪費時間,干脆不讓男生走近自己。至于女生,班級里恰逢遇到眼里是都是嫉妒的一群小bitch,大大咧咧的阿仆似乎與她們的心思縝密算計相沖,處不來,那就告辭!

  玫克也因為性格不合,與班里大多數(shù)人格格不入。玫克與阿仆不同的是,雖然都處于于獨來獨往的生活,玫克害怕別人的議論,遇到的事情都喜歡藏著掖著,有幸的是,玫克遇到了阿仆。

  阿仆喜歡和她相處的人,會支持她做的任何決定,她慶幸父母是很酷的人,他們說:“孩子,喜歡什么就去做,爸爸媽媽從物質(zhì)上和精神上支持你?。ㄎ覀儬斈飩z自己玩都來不及還有空管你)?”然后料理好家務(wù)就跑到全球各地旅游去了。阿仆總覺得自己的沒心沒肺是遺傳他們。

  玫克和阿仆討論過自己的父親,他習(xí)慣“修正”自己的言行,玫克一向順從父母,唯獨在化妝方面是和父親有沖突的。爸爸是做化妝品公司的,主要負(fù)責(zé)公司運營版權(quán)什么的,玫克并不是很關(guān)心,照理來說爸爸應(yīng)該會理解他對與家庭產(chǎn)業(yè)相關(guān)事物的興趣,然而反對是爸爸一貫的態(tài)度。

  “我果然還是喜歡有趣的人,太難遇到了。”阿仆不想說什么“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這種說爛了的話,她直白的感嘆道。她曾經(jīng)因為來自學(xué)校里的女生的誣陷而郁悶過,直到后來父母嘻嘻哈哈積極樂觀向上的精神感染到她,她便習(xí)慣著無視這些流言蜚語??赡苓@就是爸爸媽媽說到的精神上支持吧。

  阿仆說是不在意了,她還是想像父母有個伴,互相取悅對方。

  沒有人喜歡孤獨,可是被這個世界當(dāng)作異類,就難于和別人一起取暖,有些時候阿仆想抱一抱這個不善于表達(dá)感情的傻男生,但在歌劇院那次,她難得被世俗對性別的定義而束縛,她壓抑住內(nèi)心的情感,走向玫克后再轉(zhuǎn)身面向觀眾和他一起鞠躬。阿仆還挺想再見到玫克的,準(zhǔn)確來說她是想一直見到玫克,她不想說什么“今天月亮很想你,出來走走吧”的狗屁情話,她是需要在她拉大提琴的時候,有個人能在她旁邊彈鋼琴。

  玫克回到家的時候,瞥了一眼陽臺上的月季,花瓣已經(jīng)全部掉落了,先落到泥土上的花瓣已經(jīng)枯了,部分化成了灰,新掉的花瓣紅色里帶著一些灰黑,玫克或多或少有些難過。

  “你看著那月季,就我們從歌劇院搬回來的,你看它們掉下來的花瓣,像不像你熬夜掉的頭發(fā),哈哈哈哈哈哈哈,禿頭boy。“阿仆正好也在看月季,她像個女神經(jīng)一樣自娛自樂,明明玫克因為花瓣的凋謝在失落。

  玫克想起來了,在那天演出結(jié)束后,所有人都換回便服,金絲眼鏡男士來到后臺說演出很成功,他找各位參加演出的人挨個握手致謝,輪到阿仆的時候,她退了一步,”別謝我,你要謝,你就送我兩盆花吧。“

  “花?“金絲眼鏡男士有點迷惑。

  “就舞臺邊緣裝飾用的月季花,我拉大提琴的時候看著還蠻好看的?!?p>  “這……”男士臉上面露尬色。

  “我們就搬兩盆?!卑⑵托ξ卣f。

  “我們?”玫克想知道除了阿仆還有誰要,直到阿仆拍了拍他的屁股,領(lǐng)著玫克來到舞臺上。他可以看到幾十盆月季花密密麻麻的將舞臺邊沿圍住,形成一個弧形。

  “杜小姐,你搬走兩盆舞臺上不就有空隙了嘛。”金絲眼鏡先生面露尬色地跟著阿仆。

  阿仆不理會,挑出兩盆月季,一盆讓金絲眼鏡先生端著,一盆給玫克,然后將舞臺上連著的月季分散一點點距離,原本兩盆空著的距離被其他花盆平分,從觀眾的角度來看就看不出來了。

  “你把花盆給我爸爸帶回去?!卑⑵筒幌氚峄ㄅ?,她吩咐金絲眼鏡先生還不忘說一句“謝謝?!?p>  后來玫克捧著月季跟著阿仆走出劇院,阿仆說她爸爸會負(fù)責(zé)補(bǔ)上去兩盆月季,讓玫克放心拿回去。

  玫克有些疑惑,“那為什么不直接讓你爸爸給你買月季?“

  “笨。“阿仆毫不客氣地在玫克頭上叩擊,”這兩盆月季有幸見證了我們的演出,這是其他月季能做到的?以后看到這月季就要想到你和我的光輝歲月,知道嗎?”她手在空中揚了揚,玫克以為她還要揍自己,下意識地想躲,可是兩只手都在抱著月季。

  阿仆沒有動手,只是和玫克慢慢走著,很安靜地走著。

  當(dāng)阿仆在馬路邊打到車后,她突然說:

  “合作愉快,下次繼續(xù)?!?p>  說完她上了車,玫克則是愣了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她是在說演出合作。

  “好?!备糁鲎廛嚨牟AВ悼丝粗笞陌⑵?,臉上帶著一點歡喜的笑容鄭重承諾,雖然他不能確定阿仆能否聽到。

  望著遠(yuǎn)去的出租車,玫克知道,如此俏皮活潑的少女已經(jīng)把有關(guān)她的記憶刻在自己的腦海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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