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避開了燕山，繼續(xù)向北行駛。
草原上不再是一望無際的碧綠，有了平緩的山坡，間或有著零星的沙地，甚至黑巖和石塊。
眾人好好休息了一夜，再次啟程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精神，走在沒有道路的草原上，也變得愜意起來。
“骨朵，熟悉前面的地形嗎？”郢國公薛崇簡問道。
“沒有來過燕山。我曾跟隨可汗東征西戰(zhàn)，曾去過北面的室韋，卻沒有機(jī)會來過這里?！惫嵌渥院勒f道。
望著極遠(yuǎn)之處的山峰，薛崇簡聽到了涓涓流水的聲音。
沿著溪水逆流而上望去，那是一條從山峰流淌下來的小溪，清澈見底。
已經(jīng)無需薛崇簡安排，眾人開始圍著溪水暢飲了起來，拿出水囊灌滿清水，拴在了自己的馬背上。
工作量最大的是徐老翁，身邊跟著十二三歲的孫子徐長明，一起用木桶盛滿清水，以備做飯時用。
這些天，長檐車一直行駛在草原之上，沒有道路的草原之上，特別費車輪，接連壞了數(shù)輛，不少的輕傷傷員只能騎馬而行，舍棄了長檐車。
拉載著帳篷和糧食的工具車需要優(yōu)先保障，因此，近百人的火兵反而是沒有傷亡的保存最全的兵種。
守真、魏廣宗、張皋湊在一起，一邊灌滿水囊，一邊聊著。
“本是酒囊，卻變成了水囊。”魏廣宗嘆道。
“多謝大哥舍了心愛之物，用酒水為我洗了傷口?！睆埜耷敢獾?。
守真知曉魏廣宗最是貪杯，喜愛飲酒，說道：“等我們繞過契丹部落，到了室韋，那里就有西域商人帶過去的葡萄酒?！?p> “無妨。兄弟的傷口最重要，我也就是心里癢癢而已，等到了室韋，一定抱著酒壇睡上一覺?！蔽簭V宗數(shù)日沒有打理臉面，絡(luò)腮胡子漸起。
“我們繞道安東都護(hù)府回去，比之前的計劃又要晚了數(shù)月。數(shù)月之后，回到神都洛陽，先給你準(zhǔn)備一壇劍南燒春?！笔卣娴吐暤?。
張皋詫異道：“數(shù)月？需要繞道這么久？”
“到了室韋，我們需要向東穿越鮮卑山，穿山便需月余時間?！笔卣嬲f道。
張皋聽后，沉默不語，只是捂著自己骨折的胳膊，不知想些什么。
“廣宗，你把這水囊給清風(fēng)和明月送去，不能讓突厥公主一直照顧他倆?！?p> 魏廣宗灌滿水，嘿嘿笑道：“他倆才七八歲，不照顧他們，難道要他倆照顧公主？”
守真也露出奸笑。
這一路上，因為突厥公主的身份會受到特殊的待遇，這是必然的，因為公主才是兩國和親的關(guān)鍵。
也因此，清風(fēng)和明月跟著混的伙食待遇要好一些。
并且，還省得守真費心一路上的照看。
魏廣宗去送水囊。
守真看到武天姬等幾位公主身邊的侍女開始在溪水里洗臉，他也跟著洗了兩把。
“要不，咱們等他們都上路出發(fā)后，在這里沐浴一下再走？”守真笑道。
數(shù)天奔波，他沒有時間沐浴，如今清閑下來，覺得身體發(fā)癢，該休整一番了。
尤其是他的蓮冠和發(fā)髻已經(jīng)松松垮垮的歪了下來。
張皋附和道：“車隊走得太慢，我們快馬加鞭肯定能追上他們?！?p> 兩個人商議下來。
正在這時，充作掃尾殿后斥候的武延秀和親兵縱馬狂奔而來，并且大呼道：“快走！契丹人追上來了！快走！契丹人追上來了！”
離著二里地就聽到了武延秀的呼喊聲。
所有人都愣住。
守真大喊一聲：“快上車！上馬！”
頓時，每個人反應(yīng)過來，一頓慌亂，各自上車上馬。
他拉起張皋，將張皋扶上馬，又將水囊放進(jìn)馬背上的包袱里，說道：“跟著廣宗一起走，即便跑丟了，也有個伴相互照應(yīng)。”
張皋持韁問道：“道長，你呢？”
“我也跟著你們一起走。你先去找廣宗，我去問個明白。”守真拍了一下馬背，讓張皋先走。
慌亂之間，也沒有了陣型，薛崇簡和骨朵費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清點清楚車隊里的每一個人。
這時，武延秀已經(jīng)追了上來，來到跟前，勒馬呼道：“契丹人追上來了，他們剛剛轉(zhuǎn)過了山坡?！?p> “有多少人？”
“估算兩千余騎兵?！?p> 薛崇簡急道：“還有多遠(yuǎn)？”
“如果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可能還有兩個時辰追上我們。如果發(fā)現(xiàn)了我們，可能一個時辰就能追上來。”武延秀回道。
“我們走！”
“車隊的速度太慢！想要逃命，可能需要都上馬?！蔽溲有憧戳艘谎圩咴谧詈竺娴墓ぞ哕?。
“那可是咱們的糧車。”薛崇簡說道。
守真說道：“命都沒有了，還管什么糧食？”
薛崇簡自知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嘆道：“雙馬長檐車一律放棄，全都上馬奔襲?！?p> 薛風(fēng)眠得令之后，馬上縱馬去通知車隊，全部換騎戰(zhàn)馬。
來不及做出選擇，車隊再次扔下部分裝備，輕裝上陣，每個人一匹戰(zhàn)馬，策馬而去。
為了不給契丹人留下戰(zhàn)馬，眾人將富裕出來的戰(zhàn)馬也帶走，一起上路。
阿史那果兒的馬背上是明月，而清風(fēng)則去了魏廣宗的馬背上。
徐老翁和孫子徐長明看著剛剛灌滿的木桶，長吁短嘆。
“不要哭！”徐老翁教訓(xùn)著孫子。
徐長明緊緊握著拳頭，望著后方，眼里充滿了恨意和淚水。
守真從工具車?yán)锾舫鰞蓚€水囊，扔給徐老翁和徐長明，說道：“先上馬，以后找機(jī)會報仇?！?p> 爺孫二人只能裝上水囊，縱馬奔騰。
近五百人的車隊變成了馬隊，每個人都會騎馬，特別是從小長在馬背上的突厥人，不論男女。
只是苦了那些受傷的勇士們，忍受著疾馳的顛簸和傷口的疼痛。
守真右臂有疾，左手持韁，跟隨在魏廣宗等人之后，一臉的汗水。
兩個時辰后。
馬隊遇到一處水源。
薛崇簡揮手勒馬，說道：“這么趕路也不是辦法，必須讓戰(zhàn)馬有充足的體力?！?p> 骨朵說道：“我們能堅持，戰(zhàn)馬也堅持不了太久，不如讓它們休整一番?！?p> “人和馬都休整，我就不信契丹人的馬比咱們的馬跑得還快?！蔽溲有阏f道。
“咱們騎得就是契丹的戰(zhàn)馬?！?p> 守真叮囑道：“先休息再說。這個時候，一匹戰(zhàn)馬也不能丟下，或許，它們就是我們逃命時的口糧?！?p> 一席話說得眾人沉默，即便從契丹騎兵的追殺之下逃脫，接下來該怎么辦？
這么多人的吃喝，絕非是一匹戰(zhàn)馬能解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