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記得那時(shí)初見
“起來!你個死丫頭?!?p> “唰!”一記鞭子狠狠地抽在女孩的背上。
“你個下作的小東西,誰允許你躺這兒了,老娘讓你裝死?!?p> 一個穿著灰布麻衫的婦人,手里揮舞著一根藤條,正罵罵咧咧的鞭打著無聲倒在地上的女孩。
張嬤嬤又在打人了,院子里已經(jīng)三三兩兩圍了一群丫鬟下人,一個個焦急而又擔(dān)憂的看著那個嬌小可憐的身影。
其中一個年紀(jì)稍長的婆子壯著膽子,頷首在張嬤嬤身邊,哆嗦道:“張嬤嬤,這丫頭已經(jīng)暈死過去了,您就歇會兒,別氣壞了身子?!?p> 見院子里圍觀的下人越來越多,張嬤嬤揉了揉自個兒的手腕兒,一把扔掉手里的藤條,從鼻孔里哼了一聲。
“死丫頭,今天就暫且饒過你?!?p> 說完,嫌棄地扭頭就走。
夜色融融,夏蟲脆鳴,幾許繁星閃爍陪伴著冷月。
姜晴迷迷糊糊地動了一下,后背立刻傳來火辣辣的痛,讓她不得不努力地睜開了眼睛。
她伸手去摸了摸后背疼痛的位置,立馬痛得她齜牙咧嘴。
此刻,她身下是薄薄的草垛,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姜晴試著摸索了一會兒周圍的環(huán)境,手指卻不經(jīng)意觸摸到了幾根硌手的木頭和一些稻草。
這是一間柴房柴?
想來,她應(yīng)該是被張嬤嬤關(guān)到柴房的吧。
她感到有些害怕,于是試圖讓自己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希望可以借此來驅(qū)散心里的恐懼。
然而,她回想起了在她最絕望的那天,那個如天使般降臨的男孩子——秦遠(yuǎn)。
那是一個午后,她穿著一身破碎的綠色小裙子,像個小乞丐一樣茫然地走在大街上。
早前頭上的兩個雙丫髻也已經(jīng)變成又臟又亂的一團(tuán),微風(fēng)吹過,偶爾還能聞到一股酸臭味兒,臉也是臟的只能勉強(qiáng)看見兩只眼睛,額頭腫著一個掛著血跡的大包。
她失憶了,不記得自己是誰,來自哪里該去往何處,她已經(jīng)在那里日復(fù)一日的流浪了好久好久。
好餓,她孤零零地站在一個賣早餐的小攤兒邊,肚子不斷抗議性的發(fā)出“咕嚕?!钡慕袉韭暋?p> 食物的香味傳來,讓她不自覺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小姑娘想吃包子嗎?”旁邊一個眼里透著精光的大叔問她。
她看著蒸籠里那一個個冒著熱氣的包子,老實(shí)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大叔明了的一笑,連忙從袖子里摸出兩文錢給老板,再接過包子笑瞇瞇的遞給她,說道:“叔叔今天出門錢沒帶夠,如果你還餓的話就去我家吃飯吧?”
那時(shí)的她真真是餓極了,便想也不想,伸出雙手趕忙接過包子狼吞虎咽起來,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道:“謝謝好心叔叔。”
隨后,大叔又找來了清水為她凈臉,再帶著她來到一家名為翠煙閣的門前。
那時(shí),翠煙閣里還不是很熱鬧,抬眼往里看,只見三三兩兩的男女正互相摟抱著,拉扯著,這樣的畫面讓她內(nèi)心本能的升起一股排斥感,于是她把頭埋的很低。
大叔牽著她正要抬腳往里走,對面卻剛好向他們走來了一個風(fēng)情萬種的中年女子。
女子約四十出頭的年紀(jì),穿的一身粉嫩,長得肥頭大耳,臉上腮紅重的似猴子屁股,手里揮著一張方形絲帕,舉手投足間無不透露著一股矯情的味道。
只是不等牽著她的大叔開口,那大嬸兒就一邊打量著他們,一邊不停地在鼻間揮著手帕,嫌棄之色溢于言表。
“咦...這是什么味兒吶。喲!張三兒,今個兒這么早呀,這次又帶了什么貨色來呢?要是姿色與往常的那些個一樣就不用看了,咱們翠煙閣現(xiàn)下已經(jīng)裝不下粗使丫頭了,老娘也忙著呢。”
原來大叔的名字叫張三兒,看他們倆人說話的樣子應(yīng)該是老熟人了吧。
張三兒一聽這話慌了,趕忙把他身后的自己拉出來,大手用力地把她小臉兒抬起,嘴里著急地說著一些粗鄙又下流的話。
“羅媽媽,您瞧!這回這個可不是往常那些個兒能比的,這小妮子的模樣比頭牌還頭牌呢,將來長大必定艷壓群芳。您若買了她,哪兒還愁賺不到錢?”
張三兒一只手緊緊的拽著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扣著她的下巴,令她痛得難受。
聽著兩人的對話,她心里隱隱感到不安,然后開始害怕起來。
聽完張三兒的話,羅媽媽半信半疑地上前略略瞧了瞧她,只是依舊矯情地用手帕捂著口鼻。
就在張三兒和羅媽媽忙著討價(jià)還價(jià)的時(shí)候,她乘機(jī)用力咬了張三兒一口。
張三兒一時(shí)吃痛,連忙放開了她。
重獲自由的她飛快地往人群中穿梭,一邊逃命,一邊大聲喊著:“人販子要拐賣小孩兒,求各位叔叔嬸嬸救命?!?p> 可惜在喧鬧的集市,一個小女孩的聲音猶如石沉大海。
偶爾有一兩個人聽清了想逞強(qiáng)幫忙的,也被兇神惡煞的張三兒和羅媽媽手底下的一幫打手給嚇跑了。
所以,她只好不停地向前跑。
慌亂中,她不知被什么東西給絆倒了,一只白凈又好看的小手卻突然出現(xiàn)在了她面前。
于是,就在抬頭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一個如天使般漂亮的男孩子—秦遠(yuǎn)。
他的笑容就如同花兒一樣美麗、干凈,令她一時(shí)看入了迷。
“你還好嗎?”
男孩溫溫和和的聲音猶如天籟。
她猶豫了一下,并沒有立即去握秦遠(yuǎn)的手,因?yàn)樵谀菢用篮玫哪泻⒆用媲?,她第一次有了一種名為自卑的情緒。
她自己利落的起身,然后拍了拍身上的泥污,再抬頭看了一眼那個眼中絲毫沒有嫌棄她落魄的男孩子。
這時(shí),遠(yuǎn)處追喊她的那些聲音漸漸逼近。
她慌亂的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有人追你?走,跟我來。”
不等她回答,秦遠(yuǎn)主動牽了她的手,拉著她躲到了某個人跡罕至的角落。
見終于甩掉了那些人,他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相視一笑。
他疑惑的看著她問道:“他們?yōu)槭裁醋纺???p> “因?yàn)椋驗(yàn)樗麄円盐屹u了,但我根本就不認(rèn)識,不認(rèn)識他們?!?p> 因?yàn)榕艿眉保赃B說話也是斷斷續(xù)續(xù)的。
“那你幾歲了,叫什么名字?等會兒我送你回家吧?!鼻剡h(yuǎn)的呼吸也同樣有些急促。
聽完,她沉默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
“我忘了,醒來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她本以為秦遠(yuǎn)至少會質(zhì)疑她說的話,可是秦遠(yuǎn)卻什么也沒說,只是微微低下頭,在她額角傷口的位置輕輕吹了吹,問道:“還痛嗎?”
她搖了搖頭,“不痛,謝謝。”
秦遠(yuǎn)像是突然來了興致一樣,高興道:“要不,我重新給你起個名吧?往后就叫你笑笑怎么樣?代表著我希望你永遠(yuǎn)都快快樂樂,笑口常開!”
他說的是那樣的認(rèn)真,讓她內(nèi)心積攢所有的委屈、陰霾、所有的負(fù)能量都一掃而光。
從那時(shí)起,她就在心里把他視為自己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重要的朋友。
“好?!?p> 他似是又突然想起什么,恍然說道:“都忘了跟你介紹我自己了,我叫秦遠(yuǎn),今年七歲。我?guī)闳フ椅业业腔噬嫌H封的吏部尚書正三品大官,我想他一定可以幫你找到你的家人?!?p> 她笑道:“好?!?p> 然而不曾想,就在她和秦遠(yuǎn)剛走出去時(shí),居然又陰差陽錯地撞上了人販子張三兒。
張三兒當(dāng)即一把捉住她的手臂。
“好哇,原來在這兒呢,你這個小鬼靈精,真是讓老子好找??!這下被我抓住了吧,看你還往哪兒跑?!?p> “住手!”
秦遠(yuǎn)大喝一聲,勇敢地把她護(hù)在身后。
“喲!小妮子這么快就給自己找到幫手了?”
張三兒惡毒的目光看向秦遠(yuǎn),并大聲叫嚷其余兄弟趕快過來。
張三兒的模樣實(shí)在太可怕了,她小心翼翼的躲在秦遠(yuǎn)的身后不敢吱聲。
張三兒又將秦遠(yuǎn)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卻突然諂媚道:“看這位小公子衣著不凡,想必也是富貴人家出生,應(yīng)是個通情達(dá)理的人,在下呢自然也是個講道理的人,只是你旁邊那位小姑娘先前已經(jīng)被我買下,所以還望小公子能行個方便,把她交還給在下?!?p> 秦遠(yuǎn)強(qiáng)硬地說道:“如若我說不呢?你說她是你買來的,是從誰人手中所買?”
“自然是在她家人手中所買?!睆埲齼簭埧诰蛠恚龤饬枞坏木幹e話。
一聽到家人兩個字,她一下子站了出來,下意識的攥緊拳頭,只覺得像有根刺兒不停的在扎自己心窩。
“你說謊!我都沒見過我的家人,你從哪兒見過?既如此,那你說我的家人在哪兒,我要當(dāng)面問他們,為什么把我賣給一個人販子。”
聞言,張三兒的面色越加難看起來,狡詐的雙眼滴溜溜的掃視著四方。
“這....”
見對方無話可說,秦遠(yuǎn)拉著她的手轉(zhuǎn)頭就走。
張三見此卻急了,朝身后的兩個打手揮了揮手,說道:“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成全他們,把他倆收拾服帖了在帶回去,只要別弄?dú)埦托?。?p> 由于那條街是條暗巷,所以并沒有人會來幫助他們。
秦遠(yuǎn)比她高出半個頭,那些紛紛落下的拳腳都被秦遠(yuǎn)一個人給承包了,她自己則被秦遠(yuǎn)緊緊的護(hù)在懷里。
后來,秦遠(yuǎn)從懷里拿出一疊銀票,怒喊道:“她,我買了!這些錢夠不夠?全都拿去?!?p> 秦遠(yuǎn)把手中的銀票怒撒于空中,那些人始料未及,個個爭相競搶,她和秦遠(yuǎn)也因此得以脫身。
她沒有受太重的傷,倒是秦遠(yuǎn)全身都掛了彩。
許是那些人下手真的太狠,又許是因?yàn)樗麄兡昙o(jì)還小,最后,秦遠(yuǎn)暈倒了。
她以為秦遠(yuǎn)是被打死了,所以在路邊痛哭了起來。
“秦遠(yuǎn)哥哥醒一醒,你不要嚇笑笑,笑笑害怕,請醒一醒秦遠(yuǎn)哥哥。”
哭的累了,走投無路之下,她又半背半拖著秦遠(yuǎn),一步一個腳印艱難的向著官道走去。
那曾是她第一次感覺到時(shí)間是那樣的漫長和孤寂。
好在太陽快落山的時(shí)候,秦家的下人終于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