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羽白?哪有人叫這么奇怪的名字?你這瞎子還說不是月氏國的細(xì)作……”
“那姑娘的名字也著實奇怪,木木夕,這更像是月氏國的細(xì)作吧!”
……
昨日之像就好像就在眼前一般,葉沐兒已經(jīng)看呆了,手上的毛筆停在半空中,不知滴了多少墨湮在了紙上,和她的淚痕融合了。
“這是什么?”沁雅的突然嚇了葉沐兒一跳,她把桌上的紙抽了出來,“火羽白林林夕?這是哪句名句?”
葉沐兒心里一驚,自己居然不知不覺中把心底的秘密都寫了出來,她急著要把紙搶回來,這讓沁雅來勁了。
“嗯,看你的樣子,肯定不是寫給太子哥哥的。我得把這個把柄好好收起來,以后用來要挾你!”
“沁雅,還我!”葉沐兒生氣了,她不能讓這個秘密被別人知道,正搶奪著,外頭卻傳來了通報聲:“小姐,蘇嬤嬤來了,讓你出去接旨?!?p> 接旨?葉沐兒分神時,沁雅早已奔出了房門。葉沐兒趕緊追了出去,來到前廳,沁雅已經(jīng)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好,手上早已沒有了紙張的蹤影,蘇嬤嬤正等著葉沐兒。
葉沐兒見蘇嬤嬤在,她也不好發(fā)作,只好瞪了沁雅一眼,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蘇嬤嬤宣旨:“太后懿旨,月氏使團(tuán)已進(jìn)京,月氏儲君的接待事宜,由葉小姐接洽調(diào)配,沁雅郡主也要幫襯著?!?p> 葉沐兒納悶,這月氏使團(tuán)事宜不應(yīng)該是國家大事嗎?怎會由她來接洽儲君的事?“蘇嬤嬤,是否弄錯了,這是政事,豈能輪到我……”
蘇嬤嬤沒等葉沐兒說完,笑了笑便離開。
葉沐兒不解,沁雅笑看葉沐兒:“終于有件事你不及我了!”
葉沐兒沒心思和沁雅打啞謎,她作出一副你不告訴我就趕緊走的樣子,逼得沁雅吐了謎面:“月氏世代都是女皇,那來的儲君當(dāng)然就是個女太子啊!”
葉沐兒恍然大悟,以前在北疆時,似乎聽說過,月氏國是女人當(dāng)家。
“月氏國本來依附北魏的,現(xiàn)在北魏敗給我們大齊,他們的國主當(dāng)然要向我們示好,所以就把女儲君,好像叫……靈珞公主,送到我們這兒,明面上是出使,實質(zhì)是人質(zhì)?!鼻哐耪f得頭頭是道,臉上傲氣十足。
葉沐兒一猜就知道這是元旭說的,看來元旭現(xiàn)在的地位開始提升了,重華殿的一鬧,她還真是做了一件好事。
沁雅見葉沐兒沒打斷她,就繼續(xù)往下說了:“這宮里,皇后娘娘去世早,陛下情深義重,從此就沒什么嬪妃進(jìn)宮,也就沒什么公主,太后娘娘又不管事,后宮里的大小事務(wù)其實都是蘇嬤嬤在操勞,可是蘇嬤嬤總不能天天跑到宮外來伺候這個靈珞公主,派個女官也不行啊,不能怠慢了人家,所以這大齊配與靈珞公主平起平坐的,就只有我這個郡主——”
沁雅故意拉長了聲音,葉沐兒沒好氣地瞪著她,讓她正經(jīng)點,沁雅只好正形道:“當(dāng)然還有你這個未來太子妃?!?p> 葉沐兒總算聽明白了,不過,她對沁雅的話倒是有個疑問:“你剛剛說,宮里沒什么嬪妃?”
沁雅點點頭。
“那慶貴妃是誰?”葉沐兒想起了那與母親長得很像了畫像女子。
葉沐兒的話一出,沁雅就一把捂住了葉沐兒的嘴巴,緊張地說道:“不能說那個名字!”
嗯?葉沐兒用眼神表示自己不明白。
沁雅看看四周,松開了手,小聲問著:“你從哪里知道的?”
“你就告訴我她是誰?難不成這天下還有你怕的事?”葉沐兒了解沁雅的性情,激將法就可以了。
果然,沁雅全盤托出:“慶貴妃就是鎮(zhèn)北王的親生母親!”
葉沐兒內(nèi)心一震,難怪那天齊熠會看著畫像那么久,可是齊熠的母親為何與自己的母親如此相像?
“慶貴妃當(dāng)年通敵叛國,陛下賜下白綾,誰知慶貴妃剛烈,居然火燒宮房,葬身火海,那天我們?nèi)サ哪莻€燒毀的宮殿就是慶貴妃當(dāng)年住的,你是不是在那兒看到什么?”沁雅問著。
“沒有,就是聽說那是慶貴妃的宮殿,才問你的。”葉沐兒搪塞著,“那鎮(zhèn)北王是在那個時候被送去了北疆嗎?”
“嗯,聽說那時陛下極其喜歡鎮(zhèn)北王的,出了這種事后,鎮(zhèn)北王就沒有當(dāng)儲君希望,這才輪到太子哥哥的。所以啊,最近太后娘娘老是神傷,說鎮(zhèn)北王不肯認(rèn)她這個皇祖母。要是我,我也不認(rèn)啊,才三歲,母親就沒了,還要送去給別人當(dāng)兒子,要是我,我肯定恨死他們了,哎呀,不能胡說,不能胡說!”沁雅拍著自己的嘴巴。
葉沐兒聽著,一股酸澀從喉嚨灌進(jìn)了胸口,她知道他打仗會有危險,會有流血,可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他的內(nèi)心過得這么苦,他從來沒有在她眼前流露出來,他給她的永遠(yuǎn)都是最好的,永遠(yuǎn)都是最完美的。裴姥姥說得對,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只會阻礙他,只會禍害他。
“沐兒,你怎么了?”見葉沐兒按住了胸口,拼命地喘氣,眼淚止不住地流著,沁雅擔(dān)心地問著,“我說錯了什么?”
葉沐兒搖頭,她想要控制自己,但她做不到,一切都是她錯了,錯得離譜。
許久,葉沐兒才平復(fù)下來,她解釋著自己是想到一個小孩子這么小沒了母親很是可憐。
沁雅沒多疑,約好明天一起去接靈珞公主進(jìn)宮赴宴,便離開了。
葉沐兒做了一個決定,她不能再阻礙齊熠,她要幫他,哪怕是幫到一點點也好。
翌日傍晚,葉沐兒和沁雅來到驛站,迎接靈珞公主。本以為要等上些時候,卻沒成想,下人一通報,靈珞公主就出來了,一身紅色的束腰裙,簡單地把長發(fā)綁起,也不加任何裝飾,臉上脂粉全無,可就算這樣,靈珞公主也像極她的名字,靈動可人,笑起來,嘴旁兩個酒窩像是讓萬千世界都陷進(jìn)去了。
“你為何要帶著面紗?”靈珞審視著葉沐兒。
葉沐兒只能解釋:“回稟公主殿下,我臉上有傷,還未痊愈,不想嚇著別人,故而蒙著面紗?!?p> 哦,靈珞沒再追問,三人一同坐在馬車?yán)?。靈珞的手有些不自然,老愛動來動去,時不時看看窗外,嘴唇也偶爾張開想要說話的樣子,但又立刻收住。葉沐兒看著靈珞,想起了第一次在天書院見到沁雅的樣子,敢情這兩人是同樣的性情。對面的沁雅裝得一副淑女模樣,葉沐兒都笑出聲來了。
“你笑什么?”靈珞小心翼翼地問著。
“剛才我看見一只螞蚱跳進(jìn)了郡主的裙帶里!”
沁雅一聽,立刻狂跳起來,拼命拍著裙擺,剛才的淑女模樣全無。
這可把靈珞逗樂了,哈哈地笑起來了,那兩小酒窩都把葉沐兒給看迷了。于是,她便說道:“公主殿下,不需要拘束,往后我們兩人都會陪著公主殿下的?!?p> 嗯?靈珞疑惑地看著葉沐兒和沁雅,“你們兩個不是宮里的女官嗎?”
葉沐兒搖頭。
“你們早說嘛?累死我了,裝了老半天了?!膘`珞一下子活潑起來。
對面的沁雅也不服輸,松了松肩膀,埋怨葉沐兒:“對啊,沐兒早說嘛,剛才把我裝的……你剛才蒙我??!”沁雅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dāng)受騙了,要找葉沐兒算賬。
葉沐兒只能說快到了,讓沁雅別鬧了,沁雅才作罷?;謴?fù)平靜后,三人相視一笑,算是認(rèn)識了。
進(jìn)了宮門,三人正下馬車,靈珞卻指著遠(yuǎn)處,驚喜地問著:“那……那是鎮(zhèn)北王嗎?”
葉沐兒對鎮(zhèn)北王這三個字很敏感,她抬眼,只見到齊熠從另一處宮門進(jìn)來了,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見到他,她摸了摸面紗,確定它不會掉落。
“你要干什么?”沁雅拉住了要往前奔去的靈珞,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比她還不守規(guī)矩的人,“人多,不能失了身份?!?p> 沁雅拉緊靈珞,但靈珞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齊熠,這讓沁雅好奇,她便問:“靈珞,你認(rèn)識鎮(zhèn)北王嗎?”
“認(rèn)識,我們月氏國的人都知道他!”靈珞滿臉的笑容,酒窩更是跳動起來,“他可是戰(zhàn)神,一人就把北魏的百萬雄師給逼退了。沁雅,他有妻子嗎?”
沁雅搖搖頭,她預(yù)感著靈珞要做什么大事:“你不會吧!你等一下不會要做什么出乎人意料的事吧?”
靈珞咪咪笑著,不說話。
葉沐兒的心思沒有放在沁雅和靈珞的聊天上,她的眼睛也一直沒離開過齊熠。
落座,葉沐兒她們依然被安排在了太后身邊,齊爍也來了,他與齊熠坐在了對面,不過這次葉太傅也來了,看得出皇帝相當(dāng)重視與月氏國的邦交。
靈珞一直盯著齊熠,一臉傻笑。
沁雅實在看不過,“我的公主殿下,你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他有這么好看嗎?”
“當(dāng)然?!膘`珞癡傻地回答著:“沐兒,坐在鎮(zhèn)北王隔壁的是誰啊,他為什么對著你笑?”
一碰到八卦,沁雅就愛答話:“那是太子,她呢,以后是太子妃,懂了吧?”
靈珞似懂非懂,這就是:“男歡女愛!”
“噓”沁雅作出禁聲動作,“這種場合,注意點用詞,得說‘郎情妾意’!”
“你這個比我那個好嗎?沐兒,你說呢?”
哈?葉沐兒都在偷看齊熠,她根本就知道她們聊著什么,他還是那樣嚴(yán)肅,不帶半點笑意,想到他所受的苦,葉沐兒的眼睛又開始模糊了。
不久,宴會便開始了,一番客套后,靈珞便對皇帝說道:“陛下,當(dāng)年齊國的開國皇帝與我們月氏先祖交好,曾送過我們月氏國一套編鐘,可惜我們月氏人不懂樂理,一直把它藏在寶庫中,現(xiàn)在我們兩國重歸于好,母親讓我把編鐘送回齊國,表達(dá)月氏對齊國不變的情誼?!比~沐兒想不到靈珞雖然活潑,但卻比沁雅要有擔(dān)當(dāng),小小年紀(jì),與皇帝說氣話了不卑不亢。再看看殿門,宮人們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把編鐘搬進(jìn)了大殿。
靈珞看著編鐘,繼續(xù)說道:“母親說了,希望能夠在今晚,齊國人能敲響編鐘,讓美妙的音樂飄揚出去,讓世人都知道齊國與月氏永世交好。”
靈珞話音一落,皇帝的臉色暗沉了下去,太后也挑了挑眉毛,底下的人更是竊竊私語,靈珞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她回頭向葉沐兒和沁雅求救。
沁雅的臉都擠皺在了一起,她只能朝著靈珞搖頭,葉沐兒更是不知何故。
“公主殿下,你有所不知,宮廷里會敲編鐘的樂師已經(jīng)沒有了。”對面的齊爍起身回話。
靈珞眉頭一皺:“那怎么行,我母親說了,這編鐘一定要敲響,讓世人都知道的,最好讓北魏也知道,宮廷沒有,那宮外有就行了。”
“宮外也沒有了,整個京城都沒有了。”齊爍回答著。
靈珞更是疑惑,“怎么會呢?你們是不是瞧不起我們月氏,敲個編鐘而已,有何難。鎮(zhèn)北王府就有!”靈珞把眼光投向了齊熠。
齊熠拿著酒杯的手停了一下,但是他繼續(xù)喝了一口酒,然后慢慢放下,依然一言不發(fā)。
靈珞的話讓葉沐兒想起了鎮(zhèn)北王府里那座編鐘,鎮(zhèn)北王府里的編鐘是套古物,也是放在寶庫里無人問津,若不是有一天齊熠說起想要聽編鐘的聲音,葉沐兒也不會念著自己學(xué)過點皮毛,就要敲給他聽,結(jié)果鐘聲有了,卻不成曲,終惹得眾人笑話。
靈珞以為眾人不信,繼續(xù)解釋著:“一年前,我在北疆,經(jīng)過鎮(zhèn)北王府時,我聽到有人敲擊編鐘,雖然斷斷續(xù)續(xù),但音樂甚是美妙!”
葉沐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當(dāng)年就是自己在鎮(zhèn)北王府的庭院里練習(xí)著敲鐘,沒想到院外還有個小丫頭在偷聽。
靈珞見齊熠不理她,她有些生氣,“你們齊國是這么欺負(fù)人的嗎?不是說兩國現(xiàn)在交好,我月氏國就這點要求,都不能辦到嗎?”
靈珞的話激起了月氏使團(tuán)的氣憤,好幾個使臣都表達(dá)出了不滿,甚至揚言,說這點要求都不能辦到,干脆一拍兩散。
就在哄亂之際,葉太傅站了出來,只聽他慢慢悠悠說道:“陛下,臣的女兒早些年流落在外,不懂規(guī)矩,故而習(xí)得此藝?!?p> 葉太傅的話把所有的目光都引到了葉沐兒身上,她疑惑葉太傅怎會知道自己學(xué)過,這一年,她都沒有展示過。
“沐兒,過來?!比~太傅將葉沐兒喚到身邊,輕聲道:“為了國政,不要害怕,給公主演奏出來?!?p> 高臺上的皇帝臉色依然暗沉,但他開口了,“你會?”
葉沐兒看到葉太傅向她使眼色,她不想讓葉太傅難堪,便回答:“是?!?p> “那你給公主演奏吧!”皇帝發(fā)話了。
葉沐兒行禮后,便來到編鐘前,接過木槌,她靜下心來,細(xì)細(xì)想著那些母親教給她的步伐,還有樂譜,一個轉(zhuǎn)身,衣袖拂過,編鐘發(fā)出了空靈悠揚的聲音。一位仙子從樂聲中幻化而來,她一抬手,便有萬千花瓣隨風(fēng)揚起,幽谷泉水涌出,她輕輕飛躍,腳下便有七色云彩飛升,梵音四溢。
重華殿里的人都愣住了,被葉沐兒牢牢地鎖住了目光??扇~沐兒在乎的只有齊熠一人,她看到齊熠的眼睛泛著光,臉龐微微顫抖著。齊熠,你聽到是我了嗎?當(dāng)初,這支曲子,我練了很多遍,怎么都練不好,你怕我辛苦,讓我不要練了,但因為你愛聽,我硬是練下來了,可當(dāng)我最后要把整支曲子敲給你聽時,我卻被趕走了。但現(xiàn)在,感謝上蒼,我終于可以敲給你聽了。我就在你眼前,可是我不敢與你相認(rèn),我不能與你相認(rèn)。
“好!”一曲完畢,高臺上的皇帝拍著掌,眾人也是贊不絕口,
“如仙子般起舞,又可演奏出如此精絕的鐘聲,你師承何人?”皇帝問著。
葉沐兒想了想,當(dāng)初母親說過,不可向外人透漏母親的半分消息,于是她便說道:“回陛下,臣女閑暇時無聊,看了些古書與樂譜,故而懂的?!?p> 皇帝眼中有些失落,“看書就學(xué)會了,果然如此,是朕多想了。你的臉還沒有好嗎?”
葉沐兒摸了摸面紗,她偷瞄著齊熠,發(fā)現(xiàn)齊熠正看著她,眉頭微皺,她立刻低下了頭,“還沒好,御醫(yī)說等上三四個月?!?p> 皇帝沒再多問,賞賜了一番,便讓葉沐兒退下了。
葉沐兒回到了座位,沁雅湊到身邊,輕聲道:“真是驚為天人,你看太子哥哥口水都要流出來了?!?p> 葉沐兒抬眼,齊爍的確在看著她,但讓她坐立不安的是,齊熠也在看著她,他的雙眼似乎化為了颶風(fēng),刮扯著葉沐兒的面紗。
皇帝看向了靈珞,問道:“公主殿下,還有什么要求嗎?”
“嗯……”靈珞想了下,“沒有了,我自己倒是想求陛下一件事?!?p> “說吧!”
靈珞站直身子,指著齊熠,用整個殿的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要嫁給鎮(zhèn)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