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宋父很忙,林枕瑤卻還是在醒過來的第二天就見到了他。
那是一個穿著長相很端正的中年男人,林枕瑤看到他就能想到自己的父親。
他看到自己身上的傷倒沒有和虞曼一樣哭唧唧,但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還十分小心翼翼地問她要不我們不干這個了,不當什么明星了好不好。
她原本打算失憶這件事是不是先瞞著,但是虞曼嘴快得來不及攔。
按道理說有這樣的家人,哪怕出身有污點,林枕瑤也該是無憂無慮的。
但林枕瑤覺得她其實根本是不想活了。
宋忱杳右手手腕上有疤,林枕瑤雖然沒經歷過,但也知道大多情況下,沒人會再三在手腕上留下那么深的口子。
但虞曼像是對一切都一無所覺。
宋忱杳手腕上套著條絲巾,虞曼說她幾乎從沒見她摘下來過。
林枕瑤的上輩子,從確診到最后死在沒有人的山洞里,她從沒有遺憾過莫名其妙失去的無憂歲月。但看到這個女孩手腕上的疤痕,她突然間開始慨嘆自己那些年浪費在路珉身上的可貴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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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正午,虞曼了飯回來,放在小桌子上嘆了口氣,“唉,聽說林家的小女兒死在山里了。”
宋忱杳的動作頓了頓,沒有抬頭:“您怎么知道?”
虞曼已經糾正過無數(shù)次“您”這個稱呼了,但她就是不改,她心下又悄悄嘆氣,“剛剛在走廊里聽咱們的負責護士說的,都快兩天了,但林家的老大還是要把人接到醫(yī)院來看看,唉,可見有錢也不能使喚鬼推磨的?!?p> 宋忱杳一直沒說話,也沒伸手去接虞曼遞過來的筷子。
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飛快說了一句“媽我有點想吐”就直奔廁所去了。
想也知道,不光是林映深,還有爸爸,余阿姨。
他們看到她那個樣子……該有多難過啊。
伴著腦震蕩后遺癥,她趴在馬桶上干嘔,淚水口水一起流下來。
虞曼循著聲音從外間進來,“怎么了這是?早上不是說已經不惡心了嗎?”一邊撫著背給她順氣。
宋忱杳搖搖頭,站起來在洗臉池鞠了一捧水潑到臉上。
誠然,身體的創(chuàng)傷總會痊愈,但心里的郁結卻絲毫沒有緩解。
那是她真正的親人,現(xiàn)在卻沒辦法回去見上一面。
虞曼扶著她慢慢走到床邊,“幸好上午該輸?shù)囊憾驾斖炅?,不然你這樣突然從床上跑下來可怎么得了哦?!?p> 宋忱杳沒有答話。
“不過說起來,林家的兒子和女兒不是沒有血緣關系嗎,怎么——”
“媽,最近別談他們家的事了好不好,我,我不太想聽?!彼纬黎梅鲋部看罂谏詈粑?。還要攥緊了手才不至于失態(tài)。
虞曼奇怪地看了她兩眼,不過她曉得女兒脾氣一向古怪,也沒有多問,“誒好好好,我不提,你快吃飯,要涼了?!?p> 宋忱杳僵硬地接過了虞曼遞過來的筷子。
她能阻止虞曼不再談起,可終究沒辦法阻止自己不想起。
一旦起了個頭,那些過去幾天被盡力忽略的事實就如被燒透了的紙頁里包裹的火苗,帶著無邊惡意盡情對她表達著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