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臨戰(zhàn)場
戰(zhàn)事越來越緊迫,這幾日,大家都在準(zhǔn)備弓箭、糧草,候三早已無暇顧及阿寧。
“什么時候開戰(zhàn)?”阿寧一面將箭筒綁在馬背上,一面問同行的士兵。
“整裝待發(fā)。算時日,明天下午就能開戰(zhàn)?!蔽缥磁牧伺淖约旱鸟R,笑著沖阿寧說。
阿寧看著眼前與自己一般高的男孩,想象無數(shù)軍中少年,大抵都是這樣,連生死都看淡了。
“你不怕嗎?”阿寧收拾著馬背,故作隨意地問。
午未盯著阿寧看了一會,嗤笑一聲:“你一介女流都不怕,我為何要怕?”
阿寧吃驚地看著他,后者則是一臉無辜地說:“我們在一個帳中,你種種怪癖,我想不知道都難?!?p> “而且……”午未靠近阿寧,從肩上一路聞到阿寧耳旁,細(xì)聲說:“你好香啊?!?p> “放肆!”阿寧惱了,一把推開他。
午未又笑了:“看來還是個世家子?!?p> 見阿寧一臉嚴(yán)肅,午未不再逗她:“你放心,我無意出賣你。只是你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如何上得了戰(zhàn)場?到時老實待在我身后,務(wù)必要活著回來。”
“你也是?!卑帨?zhǔn)備很久,也只說出這一句來。
等到第二天,隊伍加速前行,按照上面的安排,分六股向殷城挺進(jìn)。長城修筑基本完成,武駟帥軍從北方趕來,與文卅的軍隊形成合圍之勢,開始打散韋人。
阿寧騎在馬背上,只感到腳下是數(shù)不盡的黃沙和嘶吼的敵人。本來還能勉強(qiáng)用刀抵御,可刀又重又沉,沒一會就握不住了。
“躲我后面,用箭!”午未幾乎是在咆哮了。
阿寧勉強(qiáng)調(diào)轉(zhuǎn)馬頭,讓午未上前去。周圍的士兵見狀,也自動形成了半包圍之勢,擋住了攻向阿寧的敵人。阿寧也干脆利索地搭箭,幫助他們掃清前進(jìn)阻礙。
由于配合得當(dāng),很快阿寧一行就占了上風(fēng)。此時已逼近殷城,只見那韋人頭領(lǐng)帶著碩大的頭飾,騎馬在人群中攢動。武駟正跟他斗的酣暢淋漓,一時不分上下。
阿寧瞅準(zhǔn)時機(jī),飛快將箭射了出去,直逼韋人頭領(lǐng)的眉心。
那人身手也是了得,飛速回退幾步,卻不想落下了馬,正要起身,周圍的豐禾士兵已生擒了他。
韋人見大勢已去,紛紛合成突圍,卻也無濟(jì)于事,終是敗了。
“呸!”那人吐口唾沫,“奸詐小人?!?p> 武駟皺了皺眉,翻身下馬,撿起了那只不知來自何方的箭。
沉默良久,武駟一揮手,示意將士們進(jìn)城,然后說:“把他帶走?!?p> 這場仗從午時打到了半夜,待眾人在殷城整頓好,天已蒙蒙亮了。
阿寧一行人圍坐在爐火前,正在烤剛抓的野味。
“可以啊兄弟!”一位大漢拍了拍阿寧的肩頭說。
阿寧被拍的一個踉蹌,手中的肉滾到了地上。
午未趕緊將肉撿起,吹了吹便吃下,末了他說:“人家一女子,怎受的住你如此蠻力,可惜了這肉!”
眾人皆是一愣,紛紛圍住了阿寧:“你是女子?”
有人抓住阿寧的辮子嗅嗅,“女子怎么回來軍中?”
阿寧暗自腹誹,怎么文卅的人都愛聞氣味,她說:“我是來尋人的?!?p> 午未本在假寐,聽見阿寧的回答,他坐起身來,說:“是情人,是你的少年郎對不對?”
阿寧剛想否認(rèn),卻見眾人一副了然的模樣。她笑了,說:“你們倒是可愛?!?p> 那彪形大漢一把攬過阿寧,說:“怪不得午未讓我們照顧你,女孩子嘛,就是個寶。今日你幫我殺過敵,你就是我的親妹子!你要找的人,哥哥幫你找!”
眾人也紛紛響應(yīng)。阿寧看著眼前的一切,感覺自己正在遠(yuǎn)離安穩(wěn)繁華的郢城生活。但她喜歡眼前這些可敬的人,盡管他們是文卅人,但此刻,大家都是抵御蠻夷的伙伴。
“唉,若是我沒參軍,想必女兒也有你一半大了吧?!?p> 不知是誰突然說了句,引得眾人起了相思。
“你們都是為何參軍?”阿寧問。
大家七嘴八舌,好不熱鬧。阿寧聽了許久,大抵都是苛政賦稅所致。
不知是誰提了一嘴:“聽說你們豐禾賦稅并不繁重,是真的嗎?”
阿寧想了想,說:“豐禾良田多,糧食豐裕,只是不知尋常人家中,是否也能豐衣足食?!?p> 眾人一陣唏噓,悶悶不樂地散開了。
又過了一會,只見武駟帶著親衛(wèi)向這邊走來,阿寧趕忙向后縮去。
“午未!”營佐喊到。待午未前去,他拿著手中的箭說:“你可認(rèn)得這個?”
午未看了看,那是阿寧的箭。
“不識?!蔽缥磽u了搖頭?!按蠡锒紱]見過這玩意。”
說罷,他向眾人掃視一番。眾人心中了然,紛紛點頭。
阿寧縮在大漢身后,還是被武駟瞧見了。武駟只見那大漢身后的人瑟縮著不見他,頓時好奇,上前去查探。
就要發(fā)現(xiàn)阿寧身份的時候,有探子來報:“駟王殿下,長公子要見你?!?p> 武駟頓了頓,還是轉(zhuǎn)身離開了。
“小家伙,你惹禍了!”那大漢摳了摳鼻子,說到。
見阿寧不解,午未解釋說:“陣前,帥軍的人是要單打獨斗的。你幫了忙,實際是壞了規(guī)矩,今日我們贏得名不正言不順,定不能在停戰(zhàn)協(xié)議上撈到好處。”
“那會怎樣?”阿寧慌了。
眾人安慰她:“只不過賠些銀兩,并將韋人不得過長城改作可以通商罷了?!?p> “這是這么多年,和韋人打交道得出的經(jīng)驗?!蔽缥聪蛞荒樢苫蟮陌幗忉尅?p> 又嬉鬧了一會兒,眾人便四散去休息了。幾天的疲憊讓阿寧肌肉酸痛,怎么也睡不踏實,只好起身去轉(zhuǎn)轉(zhuǎn)。
此時城內(nèi)靜悄悄的,只有幾個守夜的侍衛(wèi),偶爾打盹的鼾聲。城內(nèi)已無百姓,由此雜草叢生。將士們就歇在城中百姓的屋內(nèi),才為城中添了生氣。
阿寧一路走到城墻之上,她看著城外尚未打掃的戰(zhàn)場,這才真正意識到,她參與了一場戰(zhàn)爭,并且活了下來。她開始后怕,并因四周泛起的血腥味作嘔。
就在這時,她聽到有人叫她:“寧兒?”
武駟不敢相信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在這里,在臨近韋人的危險之地。
阿寧本想逃走,卻不知能到哪里去。于是她行了禮,說:“駟王殿下……”
馬上便被武駟抱住了,想說的話都被淹沒于武駟身上濃濃的思念中。
“這么危險,你怎么可以自己來?”武駟咬牙切齒,“若是你有不測,我怎么辦?我怎么辦……”
阿寧只安靜了片刻,便推開了武駟:“三殿下自重?!?p> 說著,阿寧將雙手放在城墻上,看著遠(yuǎn)方默不作聲。武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浮尸遍野。
“今天那箭,想必是你放的吧。”武駟終于想明白,為何那箭短而韌。
“嗯。”阿寧點頭,“不想?yún)s害了大家?!?p> 武駟收回視線,看著阿寧,說:“你都知道了?”
因為這只箭,武駟不得不放了韋人的首領(lǐng),并承諾開關(guān)允許通商不加關(guān)稅。雖然韋人答應(yīng)停戰(zhàn)十年,可死了這么多將士,這并不是最好的結(jié)果。
阿寧閉上了眼睛,不忍去看那些戰(zhàn)士,她說:“都是因為我,本來,不會有這么多人白白犧牲……”
“阿寧?!蔽漶喴查]上了眼睛,“你聽得到風(fēng)聲嗎?”
“這是邊境的狂風(fēng)。這些人不會白白犧牲,我武駟,”他睜開了眼,看向這片大地,“在此承諾,我會用這股狂風(fēng),席卷四國,還英魂一個家園?!?p> “你瘋了?”阿寧猛地睜開眼。
武駟堅毅的眼神直戳阿寧:“寧兒,你想看天下太平,我就以戰(zhàn)止戰(zhàn),一統(tǒng)天下!”
太陽在此時驟然升起,金色光芒籠罩著城墻。
阿寧想起了師父的話:若有一天戰(zhàn)火肆起,你定要為豐禾一統(tǒng)出力。
還有金山寺主持所言:豐禾的興盛,注定落在武駟一念之差間。
阿寧看著眼前的慘狀,怕有一天她看不住武駟,就會叫天下變成如此。
“我答應(yīng)你!”阿寧看向武駟,“我會用我一生力氣,幫你完成你的大業(yè)。”
……
卻說此時郢城王宮中,已是亂翻了天。武夷已派兵一路北上尋找阿寧,常娘娘已好幾天不進(jìn)食了。
“娘娘,您好歹吃點……”嬤嬤看著又在揉頭的陳溫茹,說。
“都是這個賤人!公主跑了,你卻能安然回宮?”常娘娘指著跪在地上的小玉說到。
這幾日,小玉被打了好幾頓,身上的傷口還沒愈合,卻又被罰跪在靜安殿中。她的淚水早已哭干,一副看淡生死的樣子,反倒讓武夷留下了她的命。
“母妃!”這幾日,呂瀟倒是常來做說客,“她是長公主最喜歡的婢女,若是回來瞧見她這副模樣,定會心疼的?!?p> 常娘娘看了一眼呂瀟,后者臉上只有關(guān)切。
“那讓她起來吧,關(guān)在沁竹殿等長公主回來,省得我瞧見她心煩。”
呂瀟也適時拿出了點心盒,說:“母妃,這是兒臣特意為您做的,是我們委泱的吃食,健脾開胃,您嘗嘗?”
常娘娘略略嘗了嘗,說:“難為你了,剛剛大婚,丈夫卻去了戰(zhàn)場,連孩子都沒留下……”
說著,常娘娘看向呂瀟的肚子,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呂瀟聞言,手指發(fā)狠似的扣著座椅,面上卻不動聲色。她不愿讓人知道,結(jié)婚數(shù)日,兩人竟未圓房。
呂瀟想:阿寧是不是去找了武駟,他們此刻,又是否站在一起……
“瀟兒,瀟兒?”常娘娘一連叫了幾遍,呂瀟才回過神來。
“怎么了,母妃?”
“我是說,這次駟兒回來,你要快些給我添個孫孫?!?p> “啊,好?!眳螢t胡亂應(yīng)著,心卻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