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膽!”沈言大喝一聲,無鋒木劍旋即架了上去,抵住其勢迅猛的一擊后,便借著余勁飄出幾丈之遠。
而那山魈在夜色中身形也是一滯,周身黑霧隱隱,兩眼有絲絲猩紅的光色,極為駭然。
不過此際他卻不曾再度發(fā)難,反倒發(fā)出一聲嘶吼般的晦澀聲音:“為……何要……跟著,我?”
“何必明知故問?!鄙蜓岳湫σ宦?,他雖無‘萬物有類人為尊’的狹隘想法,如那些修士一般看不起世間一切精怪妖鬼,但對于一個獸性多過人性,且濫殺無辜者可沒什么坐下來商談的打算。
“東……西,給你,放……我走?!鄙谨陶f罷,便將背在身后的包裹拿下,扔在了地上。
“什么?”
沈言微怔,隨即掃了眼包裹,就知道那人參的蛻須確實在里頭,不過眼前這廝居然就這般輕易放棄了?難道也是意識到東西有些不對勁。
不,山魈可沒有感知萬物生機的本事,更何況他追至此地,又不是為了這玩意。
于是雙目神光一閃,淡淡道:“放你走?卻也可以,說說你來自玉梁山哪方地域,背后又有什么人?如是所言皆為實話,未嘗不能饒你一命?!?p> 話音剛落,便聽山魈一聲低嚎,充斥著滿溢的怒氣:“不……可能!”
“那就是沒得談了?!鄙蜓悦寄恳焕?,提著的木劍在半空化起一圓,濁氣正瘋狂地渡入其中,令劍體之表隱泛起一絲白茫茫的神光。
山魈見此,猩紅的瞳孔一縮,忌憚不已。
“換,換個……條件?!彼蛔杂X地看了眼將盡的夜色,低聲吼道。
“聒噪!”
沈言注意到山魈舉動,自覺此獠似在拖延時間,再耽擱怕有變數(shù),便也不說什么廢話,腳踏奇步,劍蘊地濁,口中念起一段隱隱契合某種神異之咒的沉渾道音,提劍一指,道一聲:“呼風!”
霎時間,胸前云氣虬結,形成一枚“風”字古篆。
那古篆甫一形成,便令得四周“呼呼”之聲大作,生起飛沙走石之象,好似一陣無水濤浪,倒海涌來,吹得此處屋舍幾欲掀蓋而散。
山魈見此,一聲大吼,身形敏捷地朝著一處閃去,待躲過狂風之勢,兩爪立時泛起冷冷的寒光,身形一閃,朝沈言襲來。
對于這類低等精怪來說,除卻這一身遠超常人的身軀和氣力,也并無什么神通可言,若非如此,不至于一感知到沈言的氣機便立刻狂奔而走。
不過沈言此際也并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幾日鉆研五行八卦之妙,即便再晦澀艱深,亦摸索出一絲真意,便是這以濁氣蘊法所化的云篆,一為‘風’字,一為‘雷’字。
其脫胎于天地香火之氣自然形成的神道字符,此際以沈言丹田濁氣為基,以敕令之道為法,端的神異。
平日收于咒言中溫養(yǎng),可汲取對應的天地屬氣,一旦喚出,立時化法傾泄。
兼之這得自槐木的靈木之劍為導引,又能平添三分威力,放眼大千,也算不凡之術。
不過,按照沈言的設想,法字單獨所蘊之法,只是最淺顯的道法顯化,若能聯(lián)袂成文方為真正的敕令真言,也即是言出法隨之道境。
故初時的云篆之法,還是取巧之道,便如“呼風”敕令,呼的是‘風’字,而非天地之‘風’。不過當然,世間唯有沈言鉆研此道,旁人看了,不參其理,只會有如霧里觀花,感嘆一句道法妙真。
此際,見山魈襲至,沈言氣蘊法劍,并起劍指,引風而去,便又是一道狂風阻隔前路,令山魈不得不后翻退去。
覺察傷人不成,而沈言術法又實在難以正面抵擋,山魈不由心生退意。
他眼中猩紅閃爍,一聲怪叫之后,單足撐地跳起,竟生生躍起兩丈之高,一下便躲過了一道將樹枝攔腰折斷的勁風。
如此,只消跳上兩計,便足以擺脫沈言的術法,揚長而去。
不過沈言哪里肯任他離去,當即執(zhí)劍朝云篆一點,神韻落下,便化篆為法。
于是,云篆消散,隱入風中,而風起羊角之意,凝成旋團,前后左右,各有旋風刮至,相當于平地起了一個牢籠,鎖死山魈進退之路。
山魈見狀又是哇哇亂叫,有心硬闖,但天生的靈覺卻告訴他這風不似凡風,沾得一下,便要遭殃。
他于是對沈言哀求道:“饒……命!”
“好說,將你身后之人告知于我!”
沈言察覺到四周燈光漸漸亮起,知道動靜太大,已經(jīng)驚動此地村民,再回頭看山魈,卻見他眼睛露出驚恐之色,搖頭道:“不……不!”
竟是到了這等地步也不肯說。
“可惜?!鄙蜓該u了搖頭,卻是再不遲疑,木劍一點,那四面羊角之風便傾軋而聚,將山魈湮沒。
“吼——!”凄慘至極的叫聲響起,令得方圓一里之內的所有屋舍都亮起了燈光,隨后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便是重物倒地的“砰”聲。
沈言看了眼那滿地的模糊血肉,不覺有些反胃,待發(fā)覺此獠身上并無什么東西后,便拾起包裹,踏風而去。
幾個呼吸間,人早已消失在將盡的夜色之中。
也便于此時,不遠處的幾道身形在連番起落之間,抵達了事發(fā)之地。
“嗤——!”燭火點亮,照見四方。
來人露出模樣,只見均是身懷兵刃,眼爆精光的江湖俠客,六男兩女,裝服各異。
幾人對視一眼,便各自借著燈光朝四方探去,未幾,便有人入了木門破碎的那男子家中,發(fā)現(xiàn)男子尸首后,驚呼道:“諸位快來,此處有人死了!”
話音未落,又有一處傳來顫抖的聲音:“諸位……這里,有一團血肉!啊——!它在蠕動!”
出聲的是一位女俠,眾人于是朝她那方奔去,立時就看到了地上飛濺的斑斑血跡,以及幾塊不成規(guī)則的血肉殘軀。
哪怕是見過生死,習慣了刀光的江湖兒女此際也不由得惡心干嘔了一陣。
“屋里躺著的是村里的馬夫,他是被人擰斷了脖子而死,但此處死的又會是誰,身有黑毛,村中有這一號人么?”
有人強忍著惡心,問出聲道。
無人回應。
如此場景,實在不知是何人所為!
大半夜的,難道……是有邪魅山精作祟?
想到此,眾人心中泛起一絲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