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誠安看到沈言不時地把眼看向老者，眼中似有意動，忙勸道：“沈先生是想與那老者搭話么，在下勸先生還是莫要自討沒趣了?！?p> “聽仲卿說，此人是他于滄州府偶然遇到的奇人，一向脾氣古怪，難以交往，幾年前曾約好要來家中拜訪，沒想到正巧趕上滿月宴……”
話未說完，看到老者忽而目光抬起，瞥了這邊一眼，當即閉嘴不言。
畢竟，在背地里說人長短，并非君子所為。
沈言聞言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道：“長者為尊，總不能失了禮數(shù)。”
于是，便踱步地走了過去。
來到石桌跟前，沈言見老者頭也不抬，擺明了無任何搭理他的意思，也不在意，徑直坐在了對面的石凳上。
老者見狀，眉頭一挑，終于抬眼看向沈言。
“對面坐的，卻是何人？”聲音雖然蒼老，但渾厚沉穩(wěn)，且自帶一種威嚴。
那當是久居高位者所養(yǎng)成的一種氣度。
沈言淡淡說道：“俗世紛擾，比不得老先生逍遙自在，不過一浮塵微末耳?！?p> 老者面露驚奇之色，他放下手中黑子，仔細打量了一番沈言，方才恍然道：“竟是一位道妙之士，能在此處遇到閣下，倒也新奇。”
沈言聞言心中亦是微詫，自己以濁青術(shù)收斂氣息，早已能做到一絲不漏，眼前這老者只一眼便能看出自己的神異，只怕實力還在他想象之上。
“不敢，在這俗世宴席上看到老先生，在下亦是詫異?！鄙蜓源穗H也不能當面以紫青神目視人，雖然多半也看不出什么。
不過老者身上偶爾散發(fā)的氣息不似尋常修道者，似乎有些異類，但又無半點妖邪之氣，心中不由泛起些許猜測。
“哼！”不料老者聞言神色一變，冷冷哼道，“怎么，此處你能來此，我便不能？”說話間，已將白棋棋簍推了過來。
“左右無人能與我共坐，且陪老夫下上一局，贏了我，再來分說?！?p>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沈言哈哈一笑，待老者黑子落下后，當即手執(zhí)一白子，點在了一處小尖的位置。
老者眼睛微微一亮，沉吟幾息后，隨即并子落下。
沈言見狀，知曉老者意圖，嘴角一咧，手中白子卻是意外地落在了先前的關(guān)口處。
老者見狀眉頭一皺，瞥了眼沈言，又看了眼棋局，終究沒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便繼續(xù)按照自己的思路落子。
于是，這般下了幾十手后，終于在某一手，老者神色一變，眉頭緊緊皺眉，良久，將手中黑子扔進棋簍里，冷哼道：“到底是修仙之士，這下棋確實下不過你。不過，真論起神通妙法，哼哼……”
他說話時，聲音洪亮，但四周的人卻仿若未曾聽見一般，依舊自說自話，甚至連看都不再看向此處，仿佛沈言二人是不存在一般。
到此，結(jié)合老者身上隱隱流轉(zhuǎn)的一絲氣機，和袖中法劍的微微震顫，沈言終于確定了來人的身份。
他心中有些吃驚，暗道老者來此莫不是為了三太子和黑蛟之事……
可為何又會與張夫子熟識？
于是臉上不動聲色，淡淡道：“俗世弈棋是弈理，我等弈棋如弈道，怎么，堂堂龍君難道連這一點都不明白？”
聽得“龍君”二字，老者狹長的雙目不禁瞇了起來，良久，他方才說道：“閣下口氣如此之大，卻又是出自哪方仙門。蒼庭山？鏡湖天？或者……”
他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緩緩道出一句：“黑魘一脈？”
“這三教在龍君眼中，只怕也就爾爾吧。”老者所言正是清云子曾說的大越洲境內(nèi)三大仙門。
不過黑魘一脈比較古怪，說他們是仙門只怕另兩派并不同意。
而依沈言的了解，這三派掌教或是宗主雖然都被尊稱為真人，但到底有沒有真人的實力，可就難說了。
至少，和眼前這位能稱為龍君的真龍比起來，未免相差不少。
“在下適才說了，此身不過一浮塵微末……”沈言說著，眼中閃過紫青色的神蘊，其人立時好像融入這方小院的天地，為花，為草，為樹，也為那交談?wù)龤g的余者，乃至地上的一粒微塵。
“只是這浮塵微末，亦有那向道之心，也不乏得道的本事！”話音落下，沈言右指一點，懷中那片枯黃的落葉飛出，盤旋在棋盤之上。
未幾，落葉立于沈言最后下的那枚白子之上，忽而枯黃葉色呈現(xiàn)出欣欣向榮的綠意，自葉根到葉絡(luò)，再到全身。
竟是在這秋日時節(jié)，不啻早春新綠，重新煥發(fā)了一世生機。
老者見狀，瞳孔不由微微一縮。
眼前這神秘的修者所展現(xiàn)出的法力倒也罷了，雖然看不透，但想來勝不過他，可此中道妙，饒是他見過不少修真高人，也似尋不出第二個來。
令枯葉泛新，聽著不難，如果還留母樹上做著也不難，但此際脫離母體，還能夠令其向死而生，可就難上加難了。
看著沈言妙法顯化，天地等身的意蘊，龍君緩緩開口：“此法不知何名？”
沈言笑道：“去濁化青，萬法自然，無非濁青二字?！?p> “濁青，濁青……”老者眼睛亮起，點頭道，“好名字?！?p> 說罷起身朝著沈言拱了拱手：“本君乃統(tǒng)掌越洲江河水系的洞明龍君洪裕，不知這位真人名諱?！?p> “在下姓沈，單名一個言字?！鄙蜓灾肋@位洞明龍君算是認可了自己的實力……不，應(yīng)該說是道法，于是也起身還禮。
“原來是沈真人?！倍疵鼾埦渥?，道，“以真人的妙法，當不是那三派人士，哼，那群蠢貨，只知符箓咒術(shù)，法寶神通，可沒有這等道妙法門?！?p> “洞明龍君，此處乃凡人居所，我等還是用別的稱呼吧?！鄙蜓钥吹嚼险邔⒛欠踩艘曋灰姷臓顟B(tài)改變，朱誠安等人詫異地看過來，不由說道。
“可，那我便稱真人為先生?！崩险唿c點頭。
“委屈洪老先生了?！鄙蜓孕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