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輕夫人并非是張然的妻子,后者月子雖說做足了,但還須在內屋靜靜修養(yǎng)一段時日。
不過,沈言與之也有過一面之緣。便是周府的那位狐貍夫人,安素妙。
“嗯?怎么是位狐女?這張夫子還與狐族有交情么?”此際,洪老先生忽而傳音問道。
沈言于是回訊:“當不是張夫子與之交好,這位狐女乃縣城周府的主母,想來和張夫人關系親密,張夫人娘家不在了,這狐女便算作滿月酒上的娘家人了吧?!?p> 沈言說罷,見洪老先生依然皺著眉頭,還吸了吸鼻子,一副忍不住想打噴嚏的模樣,不由暗暗好笑。
難怪如此厭惡狐女,原來是鼻子太靈,遭不住狐女身上已然極淡的騷臭味兒。
而此時那安素妙也感知到沈言的存在,瞳孔猛然一縮,待再看到沈言旁邊的龍君洪裕,更是忍不住身子輕顫了起來。
“洪老先生,將氣機收收吧?!鄙蜓砸姞睿挥沙雎曊f道,畢竟是滿月宴,不便鬧出動靜。
于是就聽老龍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呼——!”感受到真龍的氣機消散,安素妙身心一松,稍稍感激地看了沈言一眼。
她雖是只能化人形的狐妖,但遇到真龍,不啻遇到天敵……那是源自血脈中本能的畏懼,無法避免。
于是,眾人落座,就見安素妙將紅色襁褓遞給張然,后者一臉小心翼翼地接過。
忍不住逗弄了一番小百忍后,張然方才看著眾人道:“今日諸位來參加小兒滿月宴,然不勝感激,在此,先行謝過了?!?p> 說罷,躬身一禮,而后便抱著小百忍在場眾人一一相識,接受余者的祝福。
待行至沈言以及洪老先生跟前之時,張然顯然一愣,不由道:“沈先生,洪老先生,您二位,認識?”
二者相視一眼,就聽沈言笑道:“哈哈,托夫子的福,眼下是認識了?!?p> 說罷,接過張然懷中的嬰兒。
此際,距離他在小百忍額頭處點水為字,已經過去了一月,眼前這位粉雕玉琢的孩子比剛出生時又多了幾分靈氣。
“咯咯咯!”本在熟睡中的小百忍在沈言懷中忽然醒來,見是沈言,咧嘴笑了起來。
沈言目光漸暖,只覺得這孩子當真與自己投緣,不由濁氣一動,那枚飄在棋盤上的老槐樹落葉便飛至袖中。
“張夫子,我孑然此身,也無甚東西送予小百忍,便只這枚秋日青葉拿去煮水,按習俗給小百忍洗個除塵澡吧。”
沈言將袖中青葉遞給張然,后者有些愣神地接過后,趕忙倒了句謝。
沈言看著小百忍,又道:“便祝你如這青葉一般,生機勃發(fā),此生無恙?!?p> 說罷看向洪老先生,道:“老先生可要抱抱小百忍?”
老者聞言擺擺手:“沈先生抱過就是了。”
而后雙目掃向襁褓中的嬰兒,只覺其靈光自天庭通透,比他初見時的張然,更有一番靈氣,心中暗道:好一個修道的苗子。
于是低眉思索了番,便道:“那我祝這孩子靈光不昧,得其所得吧。”
“多謝二位尊者祝詞。”張然顯然頗為看重沈言二人,言語中多有尊敬,令得身后一眾親友頗有些吃味。
那縣守見了,眼中透起一絲莫名的意味,便問向身邊人道:“那稍年輕些,一身舊袍,別著木簪的先便是沈言么?”
“是的,大人?!鄙砗蟾娜嘶卮?。
“倒的確氣度不凡,明日如是可以,請到府衙后院一敘?!?p> “這……大人,此人與夫子他們交……”
“那又何妨?”縣守一雙鳳目冷了下來,瞥向身后之人,后者登時一顫,應聲而默。
縣守于是目光又看向周府夫人,再落在張然、沈言、以及洪老先生身上,臉上浮起和煦的笑容,不知何故。
沈言和龍君洪裕皆注意到了這點,前者眉頭一皺,心中一沉,后者則是冷笑,不去理會。
反正他和張然之約已然達成,張然又有自己龍須護佑,不會出事,之后事情如何走向,與他何干。
此間自有城隍處理一切,縣城隍處理不了,那便郡城隍。
總之,因是神系有別,他不會出手……更何況,他來此亦是路過,實則有事在身。
于是,見宴席開始,賓主落座,便起身對張然拱拱手:“張夫子,我此行前來只為履行當年之約,而今事成,我尚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擾了?!?p> “這……”張然一愣,忙道,“洪老先生何事如此著急,時至午間,好歹吃些再走?!?p> “不妨事,不妨事。”洪老先生說罷,忽然捂著鼻子,打了幾個噴嚏,于是惱怒地瞪了后方安素妙一眼。
安素妙自看到這老龍后便渾身不自在,全無沈言在周府初見她時那等大戶主母的氣度,被這么一瞪,又是頭皮發(fā)麻,只想趕快離開此地。
沈言見狀,干咳了幾聲,道:“張夫子,洪老先生大老遠趕來赴約,已盡了心意,而今卻有急事,便莫強求了吧。”
“這……”張然看了看洪裕,只得嘆道:“既如此,我送送洪老先生?!?p> “不,不必了,張夫子留此招待其他客人,讓沈先生送我便可?!崩淆埪牭缴蜓詡饕?,眉毛一擰,看向后者。
“那麻煩先生了?!?p> 沈言與老龍于是對張然拱了拱手,便并排出得院門。
待跨出大門,行至街巷,洪老先生便問道:“沈先生,你適才那番話是什么意思?”
沈言道:“便是先生理解的意思?!?p> 老龍驀地立住身形,良久,才深吸口氣,沉聲說道:“當真死了么……這,卻是有些麻煩?!?p> 沈言便問:“怎么,那白蛟三太子似乎不是龍君膝下孩兒,哪怕是其他龍君的后嗣,也與龍君無干吧?”
“呵呵?!崩淆埪勓钥嘈Φ溃吧蛳壬?,你卻是有所不知,我為一洲江河水系的神道龍君,而這白蛟三太子的母上卻是東海的龍君,不入神道,兼之一介女流占據富饒的東海,更是養(yǎng)成了乖戾跋扈的性子,震懾四方。故我二人雖是比鄰,關系卻一向冷淡。”
“而近日她放下身段央我來越朝找尋愛子下落,若最后得出這么個消息,只怕有得鬧了。”
老龍說罷,亦是頭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