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宅里回蕩著一聲聲聲嘶力竭的叫喚,“娃要生了……娃要生了……”
不一時,孕婦臉上就掛滿了汗珠,癱軟在地上,開始?xì)庀⑽⑷醯貑柩手?p> 她終究沒能喚回剛剛離家的男人,于是漸漸的,聲音衰弱下去,整個人陷入昏死的狀態(tài)。
鬼劣此際走進(jìn)院內(nèi),與身后的紅衣雙雙在孕婦跟前顯形而出,不過后者已經(jīng)無力再抬眼看他們。
鬼劣目光便落在了孕婦詭異蠕動著的腹部。
“大人,這似乎不是幻境吧?!奔t衣蹲下身子,瞧著孕婦的肚子,那里正蘊含著勃勃生機(jī),的確是一位新生兒將要誕生的前兆。
最關(guān)鍵的是,幻境別的都能模仿,這初生所攜的先天之氣獨一無二,如何仿造得來?
“那可未必,世間玄奇之事,說不盡,看不全的?!惫砹酉肫鹆俗约呵靶┤兆釉?jīng)進(jìn)入過的夢境,腦中泛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當(dāng)下對紅衣說道,“紅衣,你且上她的身試試?!?p> 紅衣微微點頭,旋即身子化虛,將身子化作一道灰蒙蒙的鬼氣,在空中打了個旋,就飄忽著自孕婦天靈蓋處鉆進(jìn)去。
以她姹鬼之法的鬼術(shù),一旦侵入人身,不消眨眼的工夫,就能掌控住身子。
這即是所謂的鬼上身。
然而,僅僅是外靈侵入的那一瞬間,鬼氣就猛地又從中激射出來,于半空化作女子身影,慌忙落地。
“怎么回事?”鬼劣皺眉問道。
紅衣臉上滿是迷茫之色,似乎還沒反應(yīng)過來,半晌,才道:“剛才……剛才我附身的魂念似乎被什么東西排斥了……”
“排斥?”鬼劣聞言,不由得運起鬼目掃向孕婦周身,上下打量一番,就見孕婦生機(jī)薄弱,氣機(jī)也顯得晦澀,而身為一個凡人,腹中竟有古怪的氣息糾纏交織,心中疑心大起,“難道是因為這懷著的胎兒?”
當(dāng)下有了計較,便在掌心團(tuán)起一道鬼火。
這鬼火呈現(xiàn)青灰色,幽幽燭照之下,落影游光皆是鬼魅交錯的紅塵欲場,七情六欲之象遠(yuǎn)不足以形容其中紛雜。
此正是鬼劣誕生靈智以來,便一體而存的幽精之火,秉持濁雜陰念,不焚物,不燃魂,但最能侵蝕意念。
往時因為此火怨氣太重,容易反噬,故鬼劣一向不輕易動用,而今其遭沈言的雷霆正法洗煉,總算能夠操控了。
他盯著還在無意識地悶哼的孕婦,而腹部似有東西要破肚而出,便毫不遲疑地翻手蓋下。
“呼——!”鬼火離手,陰風(fēng)相隨,風(fēng)助火勢,火上人身。
青灰色的焰苗落在孕婦身上,不一時,就如同火上澆油般,迅速遍布全身,兼之包裹起來。
隨后,這些鬼火慢慢滲透進(jìn)去,消失不見,而孕婦體表就連衣服也不曾有絲毫破壞。
鬼劣于是鬼目大開,將意念代入鬼火之中,照徹孕婦體內(nèi)每個角落,自然,那孕育著一個生命的地方也不例外。
然而只是瞅了一眼,鬼劣便微微有些呆愣住了。
一般來說,七個月大的胎兒已然完全成型,多為雙手抱腿頭朝下的姿態(tài),如此胎兒方能順產(chǎn)出生。
但這位孕婦腹中的胎兒卻并非如此。
其好似修者般雙腿盤膝坐定,雙手則呈現(xiàn)抱臂之勢,有如懷中夾著一柄寶劍。
鬼劣這百年來也不是沒有見過其他孕婦懷著的胎兒模樣,但似這般胎姿的,真是聞所未聞。
而不單單是如此,更令鬼劣心驚的,是胎兒周身,環(huán)繞著的一道古怪氣息,這氣息似紫非紫,似青非青,其內(nèi)昂昂銳意,幾欲化作西方庚金的肅殺之象,實在不比尋常。
此亦是導(dǎo)致孕婦腹痛難忍的原因。
再想起那位沒有影子,已然消失在濃霧之中的挑夫,心中便冒起一個念頭:俗婦孕神子的跟腳緣由還得落在此人的身上。
他于是再度望向胎兒,就見后者不知何時,竟是睜開了雙眼,直直地望著他。
那眼神中,透著一股子冰冷與淡漠。
“嗡——!”胎兒周身環(huán)繞的古怪氣息登時狂暴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無垠大海,將其湮沒。
鬼劣暗道不好,立時心念一動,從侵蝕的鬼火中退出,回歸自身,身子也忍不住“噌噌噌——!”退后三步。
“大人。”紅衣一聲驚呼,連忙扶將過來,穩(wěn)住鬼劣的身形。
鬼劣擺擺手:“無妨?!毖壑樽訁s是一刻不曾離開孕婦。
“大人,是不是這孕婦肚中胎兒有古怪?”
“……說不上,但,想來是不簡單的。”
鬼劣嘆息一聲,想著若是師尊在此,定能看個透徹,便伸手朝左袖中藏著的那方木匣摸去。
這一摸之下,他又不禁一陣呆愣。
自己的袖中,居然空空如也!藏著師尊法劍的木匣去哪了?
饒是鬼劣并非一驚一乍之徒,此際也有些急切了起來。
他雖常年待在玉梁山中,不曾見過諸般寶貝,但也知道‘敕雷’法劍乃是有數(shù)的仙家珍品,若是在這個詭異的地方丟失法劍,師尊那可就真沒法交代了。
此時,耳邊響起了紅衣的驚呼:“大人,且看那里?!?p> 鬼劣順著紅衣所指,視線看了過去,就見一柄四尺長的飛劍,正神光熠熠地飛在前頭。
而在它的對面,不知何時立著一位布衣青年。
“你是何人?”鬼劣如臨大敵,喝問道。
其人嘿嘿冷笑,也不曾言語,只是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瞧了眼浮于半空的飛劍,滿臉便噙起放肆的笑意。
“吳阿福?”
黃粱枕中端坐的沈言本是靜觀其變,見到這家伙也不由心神波動起來。
身為刁遠(yuǎn)晝的濁念之體,在這個時間點出現(xiàn)在這里,難道是為了莫不歸手札?
不,如果是刁遠(yuǎn)晝,那么他的圖謀絕對不止這些。
這位黑魘一脈的修士,雖說境界不高,但其人卻是危險的很。
沈言于是凝神,借著鬼劣的視角凝神繼續(xù)細(xì)看而去,就見吳阿福說道:“嘖嘖,沒想到剛來此處就有此等意外之喜,甚好,甚好?!?p> “也不枉我這一番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