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綰青絲深
才修補過的木門發(fā)出老舊的吱呀聲，驚醒了昏昏欲睡的顏稚。
天已變暗，無極卻還沒有回來，顏稚今日奔走一天，盤問了好久才從獵戶家的娘子口中得知，無極似乎獨自上山去打獵了。
顏稚想上山去尋，被那位娘子攔住，說是今日上山的人不少，相互能有個照應(yīng)。顏稚只得放下心來，回家等著。
此時的顏稚欲言又止看著被推開的門，見沒人進(jìn)來，便連忙上前查看。未曾想，入眼的先是無極滿身的血跡。
無極今日穿的是淺色短打，粗布衣裳本就難洗，這一身血跡怕是更加難以洗掉。
顏稚見他望著自己，眼神深邃，讀不出情緒，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怎么了？搭把手，把這個拿進(jìn)去?！?p> 無極將手上的麻袋遞過去，那麻袋上也滿是血跡。顏稚呼吸一滯，聲音止不住顫抖。
“你去哪了？身上怎么都是血？你去打獵怎么不跟我講一聲？你受傷了？傷在哪？怎么這么晚才回來！趙娘子跟我說你跟趙獵戶上山去打獵了，趙獵戶呢？怎么只有你？”
她一口氣將這些話說出，并連忙上前想要扶住無極。
不料想無極向后一退，皺眉道：“我身上臟，你別過來。你一口氣問我這么多讓我怎么回答?！?p> 顏稚焦急的看著他，快要被無極不慌不忙的樣子氣哭，她看著無極手上還在冒著血的麻袋，眼神發(fā)直：“你？你殺人了！”
無極不氣反笑：“你想哪去了？”
顏稚指著麻袋，斷斷續(xù)續(xù)道：“可這里面......”
她看著無極從麻袋中拿出一只兔子，放到地上，而后又一樣一樣拿出了不少獵物，這才反應(yīng)過來，焦急道：“你怎么不跟我說你去打獵呢！”
無極沒抬頭，繼續(xù)忙著手上的活，回應(yīng)道：“我跟你講了，但是你那時還在拿著那幾張紙看，莫不是沒聽進(jìn)去？”
顏稚猛然回憶起，無極似乎確實跟她說過，面露尷尬，轉(zhuǎn)而問道：“那你身上這血......”
她的話音未落，又一人走進(jìn)這個小院子，有些踟躕，見顏稚和無極都在看他，開口道：“顏相公，今日多虧了你。”
顏稚面上一紅，不敢看無極的反應(yīng)，而無極對此已經(jīng)熟練很多了，他挽起袖子，過去迎接。
“叫無極就行。”
那人點了點頭，見無極狀似平常，不禁更加感動，開口道：“我們已經(jīng)把趙獵戶他們送回去了。今日大家都受驚了，恐怕這幾日都沒法再去打獵了，若是你想上山，盡管開口便是！”
“不了?！?p> 無極搖頭回絕，言道：“我去打獵不過是為了滿足溫飽，改善下伙食，等日后有機會再說吧?！?p> 那獵戶點頭，又連聲道謝，從他們的對話之中顏稚聽明白了。
原來無極是為了救人才沾了血跡。
待無極將客人送走，回身之見顏稚站在原地皺眉看著他，似是有話要說。
顏稚開口道：“你們在山上都發(fā)生什么了。”
衣服上血液的腥氣漸漸變得發(fā)臭，熏得無極頭疼，便讓顏稚先等等，無奈道：“你先讓我換身衣服洗個澡，我再跟你解釋，有熱水么？”
顏稚點了點頭，她燒了不少熱水，本來準(zhǔn)備洗澡了，誰知道無極竟在這個時間回來了。
無極由衷地露出一個笑容，又問道：“能幫我拿身衣服么，我這個樣子......”他一身血跡，不好進(jìn)屋子。
趙獵戶肩上受了傷，無極將趙獵戶背回來的時候，肩膀處一直是濕潤的，只覺得那趙獵戶的身子也越來越輕。
無極雖看不見自己具體是什么樣子，但也能想象出來自己身上現(xiàn)如今是個什么情況。
顏稚未回話，默默去無極的房間找了一身衣服出來，此處原本也是沈氏的房間，要比顏稚的屋子寬敞一些。
她坐在飯桌前沉思，桌上的菜已經(jīng)涼了，無極在廚房洗澡，她不好去熱菜。當(dāng)無極回來的時候，她真的以為這人快要死了，那么多血，即使是顏稚也會害怕。
此時顏稚有些后怕，若是無極真的受傷了怎么辦？不能再讓他上山去打獵了，太危險了。
無極洗的快，濕漉漉的黑發(fā)披在肩上，帶著一絲慵懶。顏稚一愣，讓他坐下，替他梳了一個馬尾。
若是二人反過來，倒能也算得上是“結(jié)發(fā)夫妻信，一綰青絲深?！?p> 無極對于這個馬尾辮覺得新奇的很，雖不正式，但方便的很。
顏稚坐凳子上，讓無極直視自己，皺眉質(zhì)問道：“你們今日上山，都遇見什么了？”
無極沉聲，見顏稚表情認(rèn)真，便將事情細(xì)細(xì)道出，只不過隱去了自己被排擠的事情。
顏稚眼中帶著心疼，雖說無極說自己沒受傷，但臉上和手臂上還是有幾處樹枝的刮痕。
那張精致的臉上帶上了一絲紅印，非但沒有破壞這幅面容，反倒讓無極帶上一絲豪放的野性，宛如這些傷痕就應(yīng)該在他的身上。
“下次不許再去了，你膽子怎么這么大，拿著一個匕首就敢上山。若是你真的想去怎么不和我說，等去鎮(zhèn)上多買些長劍短弓再去，你熟練什么就用什么，我還以為你要死了......”
顏稚越說，聲音便越小，不過無極仍是一點不落的聽了進(jìn)去。
若是平日他定然要與顏稚爭論一番，但此時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一言不發(fā)，默默聽著顏稚的訓(xùn)斥。
翌日清晨，雞才打鳴，一幫人你推我搡，走到顏家面前，見無極正在院中，有些驚訝。
“顏相......無極，今日起這么早。”
無極頷首，算是打過招呼，沉聲道：“我每日都這個時辰醒來，已成習(xí)慣?！?p> 獵戶們相互對視，最終還是由已包扎好的趙獵戶出面，將自己肩上的一堆獵物卸下，又亮出眾人拎著的整豬，語氣磕磕絆絆。
“無極，對不住啊，我竟說了那么過分的話，這頭豬與這些獵物，是我們湊出來的，這豬還活著，喂了麻草正睡覺呢?！?p> 趙獵戶嘆氣，望著那頭豬出神，停頓一番，才開口道：“若不是有你在，怕是全村的人都要聚在我家吃這頭豬，它應(yīng)該屬于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