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夢落

　　白鳥式神毋淵從前也見過，青闌在她身邊的時候，若是沒有到神官過來處理公務(wù)的日子，青闌就會讓百鳥式神把要緊的事情提前去天宮報一報，算作是一個通信的式神。

　　毋淵不清楚是式神護主才告知了她這么一道禁術(shù)，還是青闌特意給她留下的一個求生信號，她不想去想太多，只要青闌能回到她身邊，她什么都肯做，什么都不會計較。

　　所以當(dāng)即毋淵便開始行動，青闌的軀體已然要消散，是留不住了，她只能將青闌最后一縷氣息投放到瞬息鏡中，這面鏡子本就是青闌打造給她的，有青闌的靈力在其中，而青闌留下來的那一縷氣息養(yǎng)在瞬息鏡里，便能算作是一抹殘魂。

　　毋淵此時身體虧損過大，原本就有些熬不住，又在這么一個靈力微弱的地方，稍不留意可能就會進入千年萬年的沉睡，如若真的睡過去了，屆時瞬息鏡便沒有人可以守護，“天地同悲”所需要的一應(yīng)材料都沒法找全了。

　　毋淵咬咬牙，將瞬息鏡化作巴掌大小，收到自己的衣袖之中，晃晃悠悠的走出了石宮，外頭伽綰樹長得正茂盛，周遭黑色的大地與花樹與之相襯，更顯那橙紅色的葉片奪目璀璨，這是她詛咒的象征，她要活著，和青闌一起活下去，然后一起看著詛咒開啟，看著萬神眾族隕滅。

　　她勾了勾嘴角，此時的模樣又有了些變化，五官深邃了許多，那張嘴唇更是殷紅，她虛空中一抓，便抓出了一枚令旗，令旗懸在空中，隨著她念動的咒語而揮舞著，緊跟著她的身后冒出一道通天的紫色光束，光束中飛出一只又一只的蝴蝶，足有三寸大小，蝴蝶的翅膀晶瑩如寶石，圍繞著令旗飛舞。

　　毋淵驟然嘔出一口血，她笑了笑，卻仍然沒有停止自己的施術(shù)。

　　重闌此時正飄散在半空中，頭暈?zāi)垦?，她的耳邊有毋淵念著咒語的聲音，低低的，一會兒近一會遠，就像是在她的腦海中穿梭奔跑一般，她覺得自己很疼，即使她沒有身體，仍然覺得四肢百骸都很疼。

　　接著那令旗突然停止，直直的指向了懸浮在半空中的重闌，重闌猛然間就被令旗指引著吸了過去，令旗周圍的蝴蝶開始聚集起來，毋淵抬起左手，扣住無名指，閉上眼睛，只聽她緩緩開口說了一聲，“分！”她的身形便有些晃動，隱隱有一道影子從她的身上分離開來，那道影子走到了令旗下方，翩飛的蝴蝶們向“她”涌去，一只又一只，遍布全身，勾勒出“她”的輪廓。

　　蝴蝶們疊在一起，像是吞噬影子一般，而它們晶瑩的翅膀散發(fā)著淺淺的光，這道光一點一點變盛，變亮，最后吞噬了蝴蝶。

　　光團像一塊水分充足的泥，站在毋淵的下首，不斷的變幻著形態(tài)，令旗再度揮舞起來，重闌感覺自己也被光團吸了進去，分不出哪一塊兒是自己，哪一塊兒是蝴蝶，或者是毋淵的“影子”。

　　不多時，光團在令旗的指揮之下逐漸成形，就像是摸索出了自己應(yīng)該誕生的模樣，是一個女子的身形，與毋淵有七八分相似。毋淵看著成形的光團，松了一口氣，她身體的衰敗似是在告訴她自己的靈力已經(jīng)枯竭了，她即將進入沉睡之中，而這一覺，或許她永遠都醒不來，但是沒關(guān)系，她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吾乃遠古獸族饕餮，名曰毋淵，繼承吾的志愿，為啟動逆天之術(shù)‘天地同悲’而行動吧，為了回到吾的身邊，去實現(xiàn)吾的心愿?！?p>　　毋淵的聲音像是來自遠古的祝禱，悠然沉重，貫穿了整座桃花陵。

　　半空中的令旗緩緩向下墜落，同時也開始化形，在令旗掉落到地面之前，那少女身形的光團伸出了手，緊緊的握住了化形為玉佩的令旗，然后向著毋淵，單膝跪下，重重的低下頭顱。

　　重闌渾渾噩噩的被夾雜在光團之中，她的心口快要爆裂開來，她的頭腦也快要被虛空侵蝕了，這時，毋淵也緩緩的坐了下來，她太虛弱了，幾乎這趴在了地上，朝著半跪的光團輕輕吹了一口氣，這口氣在空中打了個圈，穩(wěn)穩(wěn)的停留在了光團心口的位置，充當(dāng)了一顆可以跳動的“心臟”。

　　“重闌，蘇醒吧?！蔽銣Y說。

　　一瞬間，那光團微微顫抖了一下，緊接著便是耀眼的光芒鋪天蓋地的釋放出去，重闌已經(jīng)徹底看不到任何的東西了，她感覺自己在一片純白之中，無色無味，無她無我，這片純白安詳而寧靜，緩解了她的頭痛，她像是汪洋大海里的一片葉子，飄飄蕩蕩，沒有方向，但也無畏無懼。

　　不知道飄蕩了多久，她的耳邊似乎聽到了一陣一陣，如鐘鼓般的響聲，一下又一下，緩慢、沉穩(wěn)、有力，她還聽到有人在遠方輕輕的呼喚她的名字，一會兒是男聲，一會兒是女聲，那聲音非常的溫柔，她像是那道聲音的所屬物一般，突然有了方向，奔著聲音而去。

　　在她前行的過程中，耳邊鐘鼓的響聲變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快，漸漸地讓她有窒息感，她展開四肢在空中亂劃著、掙扎著，突然她睜開了眼睛！

　　重闌正躺在一方軟塌上，睜著眼睛看著上方，那橙紅的葉片正在一點一點的凋零，凋零過的地方又生長出了小小的花苞，比起葉片顏色越發(fā)的濃煙，還有些枝丫上已經(jīng)有微微裂開口子的花苞，似是在等待自己熱烈的綻放。

　　伽綰樹開花了，詛咒開啟了。

　　這是重闌在蘇醒后第一時間想到的。

　　才從夢中醒來，她的神思還有些不太清楚，腦海中像是有一團亂糟糟的線，正在一點一點的連接那些不同的畫面和內(nèi)容，她想起了毋淵神女，如此看來，桃花陵的尊主便是毋淵神女了，她自出生以來，就未曾見過尊主，更不曉得前塵往事，只知道自己的使命，如今突然間讓她夢到了毋淵神女的過往，她還有些云里霧里。

　　至于夢境之中，她曾經(jīng)看到夙夜刺穿了青闌帝君的胸膛，這一點讓她更是手足無措，她好似愛上了桃花陵的仇人？

　　她迷迷糊糊的苦惱著，卻有三道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她跟前，恭恭敬敬的對著躺在她上的她跪下行禮，異口同聲道，“小主，你醒了。”

　　重闌動了動腦袋，好讓自己能看到來人，隨后又淡淡的問道，“你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