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與月。
數(shù)十年前,大宋的軍隊在王全斌的帶領(lǐng)下肆虐蜀中,替大宋打下了一個絕好的后勤基地,然而在后蜀皇帝孟旭投降后,卻出了不好的苗頭。
年少的真宗不顧禮儀將孟旭的獨女給睡了,這本來是一件小事,然而此女是孟旭義子孟海的未婚妻,孟海難忍羞憤,一怒之下回到蜀中掀起了滔天的風浪。
蜀中不停地鎮(zhèn)壓也不光是因為王全斌御下無能,更多的是想找到孟海這個禍根,孟海作為孟旭的義子。
幾乎掌握了后蜀在蜀中經(jīng)營的所有力量,王全斌可以殺人,但是不能殺所有人,沒有人知道誰是孟海的棋子,也沒有人知道孟海在哪里,只是每天有多少蜀人死去,就有多少宋兵被暗殺。
本來向心力就差的蜀中由于王全斌長時間的鎮(zhèn)壓更加離心離德,那時候幾乎所有蜀人都是孟海的后盾,就在趙宋朝廷難以維持在蜀中軍事存在的時候,孟海自己找到了王全斌,那時他渾身帶血,什么也不愿意說,后來經(jīng)由皇城司十幾年的調(diào)查,不斷地捕獲蜀地孟家人手才知道了孟海為何心死。
當初孟璇,也就是孟旭的女兒,孟海的未婚妻,是被孟旭親自送到真宗房里的,下令的是孟旭,執(zhí)行的是養(yǎng)育孟海長大的孟家族老,。
這一切就是為了孟海的暴怒,相比于孟旭在蜀中的暴戾,孟海在蜀中則名聲奇好,只要孟海舉旗,蜀人根本不會反對,事實也如孟旭所料,孟海的憤怒在蜀中就是蜀人的憤怒。
然而孟家族老為了更進一步煽動蜀人的憤怒,穿著宋軍的服飾趁著洪峰去挖了大壩,孟海前去阻止才引發(fā)了孟氏族人內(nèi)部的矛盾。
有族老覺得當前的形勢孟海已經(jīng)失去價值了,蜀人的怒火已經(jīng)被煽動起來,接下來只需要孟家直系子弟去摘果子了,就把當初的事捅了出來,所有人都覺得孟海必死無疑,卻被孟海殺了出去。
孟??粗樗僚跋碌氖裰?,看著那些相信自己的蜀人一個個被洪峰吞噬,這時候是宋人,宋兵一個個頂上去。
扛著沙袋一個個的犧牲,孟海這才下定決心歸宋,他親自去了所有自己熟悉的勢力,表明了自己立場請求各大家族歸宋,這才有了后來基本穩(wěn)定的蜀中。
孟海自此以后為表自己無復國的決心,改姓尸,名鬼,除非宋皇下令絕不出皇宮一步,然而孟家的力量并沒有全部告訴這個背叛孟家的義子,特別是當時還在隱世的江卿世家,更是隱蔽非常,在幾十年的積累后孟家又開始了復國的準備。
至于孟君讓他去皇澤寺,恐怕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只是自己整日在孟家的監(jiān)視下無法行動,便借由招攬沈元的機會去了解背后的事情。
黃內(nèi)侍還好,作為陳慶的干兒子經(jīng)常接觸宮中的密檔對這些事還知道一些,富弼完全不知道當初蜀中的事是如此曲折,整個人在極度震驚中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還是黃內(nèi)侍推了一下富弼才讓富弼明白今天叫沈元來的目的。
“那皇澤寺到底隱藏了什么,為何孟君如此在意?”富弼癡呆的問著。
“呵呵,皇澤寺那里隱藏著什么,皇澤寺隱藏著孟家的秘密,孟璇和真宗生下了一子一女,這兩人不知為何被孟家拿在了手里,隱藏在皇澤寺中,皇澤寺一位道姑正是當年孟璇的女兒,也就是孟君小時候照顧他的姐姐?!?p> 沈元苦笑著說道,這事實在太復雜了,孟家作為一個造反世家可以算是極為合格了。
“你是說,孟君是孟家扶持的?可是孟家怎么會允許先帝的子嗣承接后蜀的大業(yè)?”富弼疑惑地問道。
“孟家根本沒想讓孟君承接大業(yè),孟君從一開始就是替死鬼,是明面上拉攏蜀中世家的旗幟,他在孟家的宣傳中是孟海的兒子。
所以蜀中才有那么多家族愿意為孟家所用,而真正的孟家嫡系早就變成了韓家的繼承人,貍貓換太子啊,趙家,孟海全都被孟家算計了?!鄙蛟樕由n白,語氣更加苦澀。
“至于為什么那位沒有殺孟君,恐怕是因為孟君是昔日愛人的子嗣,雖然討厭,可是看在孟璇的面子上,他不忍下手,更不用說孟君是趙家的血脈,那位現(xiàn)在是趙家的家仆,怎么可能下手。”
沈元說完就跪在地上,一點反應也沒有,他本來以為只是江卿世家的反撲,直到去了皇澤寺才知道事情的恐怖,這根本就是一個大漩渦。
富弼舉起了手想打沈元一頓,可是想了想還是無力的放下了,這種牽扯到兩個皇室的事情,是他也不敢輕易說出去,孟家那些人啊,真是精明啊,移花接木這一招實在是太狠了。
只要孟君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幾乎就是孟家最好的槍手,影響力極大,還不怕被抓,朝廷殺了孟君不僅于事無補還會導致蜀中家族的反目,更不用說孟君作為真宗的子嗣根本殺不得,而孟家嫡系子弟則暗中發(fā)展自己的力量以期有朝一日頂替孟君的位置。
三個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誰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在蜀中讓流民屈服并不難,可是孟家不除幾乎可以預想,在未來十幾二十年后蜀中又會再次爆發(fā)民亂,而且組織會更加嚴密,破壞會更加大,蜀民只會記得朝廷十幾年一次的鎮(zhèn)壓,離心離德幾乎是必然的事。
“不對,那位怎么可能知道孟君的身份,此事應該是孟家的機密,孟家的族老死也不會把真相交待出來,更不用說孟君的姐姐失去價值也不會被留下來,更不會被放到皇澤寺自生自滅。”
富弼突然起身發(fā)現(xiàn)了沈元描述里的漏洞。
“不用說,因為孟家這一套是世傳的,孟海當年就是現(xiàn)在的孟君,更不用說孟君身上的紋身也是孟家祖?zhèn)鞯募冽埣y,而孟君的姐姐孟潔則是佐證孟君身份的證據(jù),孟潔長得極像孟潔,只有她的指證才能讓孟君是孟海子嗣的事實無法扭轉(zhuǎn)。”
沈元越說越無奈,孟家?guī)资甑男难揪筒皇撬芷平獾?,他能平民亂卻不能剪除孟家對蜀中千絲萬縷的影響。
就在三人長長的嘆息的時候,孟君突然沖進帳篷,富弼一看吳興,明顯是充滿了不滿。
“大人,他非說自己有天大的秘密要稟告,我們也攔不住啊,說的極為嚴重?!?p> 吳興也是為難的站在孟君身后,這人命真是硬,關(guān)節(jié)被針對性的傷害,起身就能走路,他想攔就被一句有事稟告堵回去了,只能帶著過來,萬一誤了事自己不好交代。
“沈元,你說的可是真的,你休要騙我,這怎么可能?我不是孟海的兒子,我是趙桓的兒子?哈哈哈哈哈,我不是孟海的兒子,我竟然是趙桓的兒子,那我這三十年是為了什么,是為了什么啊”孟君癲狂的在營帳里跑動。
過了一會兒,他沖到沈元的面前掐住沈元的脖子。
“不,我一定不是趙桓的兒子,我肯定是孟海的兒子,是的,肯定是的,長老不會騙我,他們不會害我的,不會的。你這么污蔑我可是有什么證據(jù)嗎????你有嗎?”
孟君仿佛還沉浸在往日的回憶里不可自拔,似乎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人生都是被人捏造的,都是假的。
沈元從胸口掏出一封信,一只竹哨遞了過去。
“你姐姐說,你看了就會明白的,她想讓你過普通人的日子,她還說不要去找她了,只要她死了,孟佳也就不會再找你的麻煩,她是你存在的意義,她死了你就自由了,當年的事她很抱歉,只是為了你們能活下去,她不得不欺騙你?!?p> 孟君拿著孟潔的信,一邊看一邊流淚,一邊嗚咽,嘴里叼著竹哨隨著哭泣不斷地響著,像是小時候一樣,姐姐總是在他哭的時候把竹哨塞到他嘴里,讓他被自己的哨聲逗笑,可是如今自己怎么笑得出來呢?
他一看到竹哨就知道沈元的話必然沒有騙他,能收下他的陶笛還能給他竹哨的人,只有那個人,只有她的姐姐,沒想到自己這些年存在的意義只是長老們凝聚勢力的旗幟,自己一直活在虛假中。
吳興看著孟君的舉動想去阻攔,被沈元阻止了,所有人都出了帳篷,只留孟君在帳篷里消化這些龐雜的信息,不知道他能不能挺過去,可現(xiàn)在誰也沒有資格去審訊一個和官家是兄弟的人,即使他謀逆也不是他們能審訊的。
富弼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富彥國對天發(fā)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將這堆禍國殃民的逆賊誅殺殆盡,挑撥皇家骨肉,煽動民亂,決堤放水,殺官造反,此等賊子是我等儒家士子之天敵,是我大宋的天敵!”
沈元咬著雜草躺在地上,他此時也不知作何感想,本以為自己能無往不利,沒想到這世間竟有這般曲折。
黃內(nèi)侍則不做聲的記錄著兩人的反應,相比富弼的暴怒,沈元的平靜顯得太過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