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比較“富?!钡娜思?,杜鵑和哥哥姐姐們是幸運的。五六歲的他們依次進了學(xué)堂們,有吃的,有穿的,快快樂樂一直到十幾歲,他們的大哥出事了。
杜鵑的大哥就是辛祥。是兄弟姐妹里讀書最好,腦袋最靈光的,也是家里的小大人,十幾歲的他上山挑水,下地種田,做飯放牛都不在話下,而且力氣大又肯吃苦,所以辛大伯辛大媽都很喜歡他。
辛大媽辛大伯不在家的時候,辛祥會給弟弟妹妹們分工,招呼他們有條不紊的做些類似摘韭菜,剝花生這些簡單的事,做飯給他們吃,還會摟著小小的杜鵑玩捉迷藏的游戲。幫杜鵑和兩個姐姐洗頭發(fā),扎頭發(fā),收拾掃地。有一次,杜鵑的二哥和三哥因為爭著坐一個板凳而打起來,大哥就罰他們站在門口。左邊一個,右邊一個,過罷了半個小時,大哥做好了飯,就把他們叫過來,好好教訓(xùn)了一頓,又讓他們彼此道歉,最后才算好好解決。杜鵑的二哥和三哥比起辛大伯來說,還是更怕大哥些。
辛祥在學(xué)校最好的伙伴就是同村的陳權(quán)子和胡升還有隔壁村的劉貴全了。陳權(quán)子家就在辛祥的屋后頭,說話都能互相聽得見。早上陳權(quán)子會在辛祥家旁邊的竹林邊上等辛祥,背著書包順路叫胡升。劉貴全和他們就不一直同路了。通往他家的小道在坡田頂上,放學(xué)只能一起走一段路就要分開,上學(xué)碰到一起就全看運氣。
他們不僅是學(xué)校里的好朋友,大部分的放假時間也是一起度過的。星期六,他們約好去“樹洞子(地名)”挖黃姜,去“寨溝”里抓螃蟹,星期天,他們約好一起放牛,一起摘野果……
那天,同往日一樣放了學(xué),辛祥和同年級的伙伴們走在回家路上。正是夏天,下午,灰暗的天空悶沉沉的,大地整個像是在蒸籠里,仿佛能看到空中緩緩冒著水汽,他們幾個也是走的直冒汗珠。還走了一半路程,忽然雷聲大作,雨點就像是石子一樣噼噼啪啪地重重打在他們的頭上,肩膀上,他們幾個小孩子準備跑去離學(xué)校不遠的“斷崖”躲雨。
那崖極其隱秘也極其險要,因為頂上凸出來擋雨的石頭像鷹嘴一樣尖溜溜的,所以大家也都叫它鷹嘴崖。這里是陰坡,不斷地流水沖成了一條歪歪扭扭的溝,被叢叢雜草覆蓋幾乎看不見走向,溝邊上又有幾個天坑,水流進去不是“嘩啦啦”的響聲,而是低沉的“嗡嗡”聲,天坑口上幾根大樹歪斜著向上長,被霧氣緊緊的籠罩著。崖上一叢野葡萄樹茂盛的夸張,崖下的兩個小方桌大的面積倒是寸草不生。盡管下了這么大的雨,這兩個小方桌里也是干噗噗的。辛祥他們幾個孩子就擠在這一塊兒。
這雨下了好久都沒停。
因為十幾歲的男孩子在家的任務(wù)基本上就是放牛,也常常約好時間一起趕牛出門,然后坐在一起玩。所以大家都習(xí)慣了。十幾頭牛一堆放,就要放大半天時間,它們才能吃飽。放牛的時候,辛祥有時候會拿著作業(yè),乘牛吃著好草,就拿出來趕緊寫幾筆。有時候他們會各自著的紅薯,蘿卜,洋芋等,燒起一堆火,放在火里燒熟,就當飯吃。
從路上跑到崖下大概也用了三四分鐘,他們的衣服書包已經(jīng)打濕了大半,“我們整點火吧!”帶了打火機的陳權(quán)子哆嗦著提議。他穿的最少了,破洞的短袖和不及膝蓋的短褲都打濕透了,嘴唇也凍得烏紫。于是,辛祥他們把書包從懷里放下,堆成一堆,然后在崖下?lián)炝艘槐Р窕?,點燃了就圍坐起來。把書包放在懷里烤還一邊拿著樹棍撥弄火苗。
從崖邊上匯聚起來的水已經(jīng)淌著雜草流成了一條小河,最后匯聚在看不見輪廓的深溝里。雨點越來越密越來越大,但崖下還是一片溫暖干燥。
“我們來玩游戲吧!”陳權(quán)子說。
“玩兒什么?”
“這地方兒太小了,也玩不成什么,就來猜謎語吧!一人說一個!”
“從我開始吧!”陳權(quán)子搶著說:“我知道的謎語可多哩,保證你們猜不出!”說著就開始了。
“兄弟兩個一般高,腳也踩,手也摸。猜是什么?”
“嗯……給點提示吧?!?p> “家家戶戶都有的,缺少了肯定不行。猜到了嗎?”看了一眼余下的三人,陳權(quán)子一臉得意。
“梯子?!币姏]人猜到陳權(quán)子就自己笑嘻嘻地說了。
“我剛也想到了,正準備說哩!”胡升在一邊嘟囔嘴說。
“哈哈哈,好了該你了?!标悪?quán)子指著胡升說。
“兄弟十幾個,圍著桿子坐,喊著要分家,衣裳都撕破!猜是什么?是吃的?!?p> “蒜?!毙料閾尨?。
“哈哈哈對,就是蒜瓣?!?p> 大家都仔細端詳了一下,豁然開朗的大笑起來。
接下來就是辛祥了。
“兄弟一般高,一起撿柴燒。是個廚房用具?!?p> “嗯……”
“是啥???”
過了好一會兒也沒人猜出來,辛祥忍不住了?!笆腔疸Q,燒柴用的嘛,哈哈哈?!?p> “對啊,對哦?!贝蠹一腥淮笪?。
“十個姊妹分兩家,每人頭上頂匹瓦。猜是啥?”
“手指?!?p> 雨還是沒有停下來的趨勢,溝邊的雜草匍匐著,水洶涌的沖擊著石板,“啪啪”的震動著耳膜。正當大家玩得熱火朝天的時候。
忽然,辛祥大叫起來,“??!你是誰???你是誰?”辛祥滿臉恐慌的往后退,手在地上不停的抓著細碎的泥巴。大家一下子都疑惑起來,就只有他們幾個人???有誰來了?
辛祥背靠崖石,面向陰溝,現(xiàn)在臉色鐵青,雙腿發(fā)抖。坐在他旁邊的陳權(quán)子一臉驚奇的看著他,“有誰來了,你休想騙我們?!杯h(huán)顧四周,沒有看見人的胡升也說:“你是在模仿上次村里放的那個電影嗎?哈哈哈,你咋喜歡這種玩兒?”胡升和陳權(quán)子一個人撥著火一個人抱著書包,因為游戲忽然被打斷,顯然有點不盡興。
“啊!啊!別過來,你們是誰?走開走開!”辛祥臉色更難看了,他哆嗦著大叫,已經(jīng)退的離火堆有一大步遠了。胡升和陳權(quán)子一臉疑惑和呆滯的看著辛祥,雖然還不清楚他在演哪一出,但也顯然覺得可怕的聳著肩膀?!熬任?!救我!”辛祥嘴里在說,腳在不停地來回蹬,胳膊張著倒在地上,脖子向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