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楊守才登門
王啟元又道:“那你為何不把這些猜測告訴巖兒呢?你不怕這樣反而會推波助瀾,讓他們的感情更深?”
林哲翰搖了搖頭:“無論怎樣,我相信韓江南對巖兒還算一片赤誠,他此次肯出來頂罪,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巖兒。金少給巖兒的傷害太深,她需要身邊有韓江南這樣一個人,如果現(xiàn)在告訴她我的想法,無疑會對她造成更大的傷害……這件事,她還是不知道為好?!?p> 王啟元搖頭嘆道:“我也是一個父親,女兒的情感,畢竟不是一樁生意,更不可用商場上的用人之法處理啊,理應(yīng)快刀斬亂麻。”
林哲翰再次皺起眉頭,說道:“可這把刀不應(yīng)該握在我的手里,巖兒的性格執(zhí)拗,當(dāng)初我沒法說服她不要和金少交往便是最好的證明。所以,她的情感,還是交給她自己決斷吧?!?p> “你覺得今日這場發(fā)布會后,后面的事態(tài)會如何發(fā)展呢?”
“今天那個鄭記者背后一定有高人指點(diǎn),日本人此次玩火自焚,這一系列事件矛盾的焦點(diǎn)已經(jīng)由英法兩國轉(zhuǎn)接到日本,后面就看他們?nèi)绾螒?yīng)對吧。”
……
次日一大早,整個上海全瘋了。各大報社加班加點(diǎn)加印的新聞剛一面世就被一搶而空。大街上、茶館里、飯店中,人們都在爭相傳閱那一張張印有鄭偉大幅頭像的報紙。而林哲翰出獄的消息雖然也很轟動,但遠(yuǎn)沒有某臨國的陰謀論調(diào)產(chǎn)生的爆炸效應(yīng)來得兇猛劇烈。
此陰謀論調(diào)一出,各界愛國人士立刻出動,在上海街頭的各個角落、大街小巷里貼滿了鄭偉的文章——《嫁禍“首富”誰是幕后黑手,阻撓“停罷”究竟意欲何為?》。更有許多人自發(fā)出動,來到日本領(lǐng)事館門前抗議示威,要求日本總領(lǐng)事井口出來說明情況。然而日本領(lǐng)事館顯然已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對門前蜂擁而至的鬧事者完全置之不理。任憑門外呼聲震天,領(lǐng)事館里卻連半個人都沒出來過。
……
上午,《快聞日報》報館內(nèi)一派忙碌跡象。記者、編輯們各自忙著得不可開交。打電話的打電話、寫稿子的寫稿子、排版的排版。報館主編混在其中反倒像是一個沒事人似的。
無論如何,忙起來總是好的。
鄭偉一派邋遢相,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在揮汗如雨中寫著稿子。主編湊到鄭偉桌前,諂媚似地遞上一杯熱茶,搭腔道:“阿偉啊,又在寫什么深度大稿呢?”
鄭偉雖然對這主編的為人早就不齒,但他畢竟是自己上級,自然不敢怠慢,抬頭看了一眼,說道:“當(dāng)然是繼續(xù)深挖日本人的陰謀,你等著看這篇吧,很厲害!”
主編臉上笑開了花,撫掌道:“太棒了,辛苦啦,實在辛苦啦!我覺得應(yīng)該馬上給你換一間獨(dú)立的辦公室了……”
鄭偉這才停筆,抬眼道:“主編,要說我的月薪也是有兩年沒加過了……”
主編忙道:“加,馬上就加!”
話音未落,報館的大門突然被人無禮地推開,幾個面相兇惡的粗壯男子大步走進(jìn),帶頭一人高聲喊道:“誰是鄭偉?”記者們聞言都是一驚,紛紛把目光投向鄭偉。
主編皺起眉頭,迎著來者義正言辭地大喝道:“你們要干什么?別亂來!”隨手一指身邊的鄭偉:“你們要找的人就是他,和我們沒關(guān)系……”
眾打手們分立兩旁,讓開一條道路。只見一個身穿青色長褂的中年人緩步走了進(jìn)來。這人面色陰霾,臉上生著一只大鷹鉤鼻。陰鷙的眼神仿佛泛著刀光,讓人一看到就忍不住要打個冷戰(zhàn)。
青袍人走到鄭偉桌前,沉聲問道:“你就是鄭偉,聽說你在找我?”
鄭偉全身一顫,“你?你是哪位???”隱隱覺得對方有些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青袍人冷笑一聲:“你不知道我是誰?關(guān)于我的新聞,你不是寫的比任何新聞都大嘛?!我看過你最新寫我的報道,關(guān)于我和日本人的關(guān)系……寫得很好,很有想象力嘛!”
鄭偉聞言連忙推起眼鏡,仔細(xì)看了看青袍人的五官身形,不禁瞪大眼睛,一臉震驚地喊道:“你,你,你難道是楊……”
青袍人冷哼道:“我是楊守才!”
一聽到楊守才三個字,那主編嚇得早已魂飛魄散,連忙道:“楊老板,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談,你們談……”說罷想要“溜邊兒”而逃。楊守才一瞪眼,喊道:“誰都不準(zhǔn)走!”話音未落,門口的兩名手下猛地把門一關(guān)。
眾記者早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計,均不知如何是好。此時見退路已斷,更是惶恐不已。他們早聽說過楊守才的為人和手段,手下的走狗羅虎和袁海更是武功高強(qiáng)、殺人如麻,所以陡然見到楊守才本人現(xiàn)身豈有不怕之理?
鄭偉壯著膽子,顫聲問道:“你……你們到底想干什么?”他極力想故作鎮(zhèn)靜,卻無論如何都鎮(zhèn)靜不下來。雙腿不由自主地左右亂晃,就像兩條互相敲打的鐘擺。
楊守才冷笑道:“我聽說那天你在法租界巡捕房的發(fā)布會上很出風(fēng)頭啊。怎么樣?我讓你再出一次風(fēng)頭如何?”
鄭偉一愣:“什么意思?”看著楊守才似笑非笑的臉色,鄭偉隱隱覺得自己今天應(yīng)該還能留個全尸,這楊守才再不濟(jì),也不至于吃人不吐骨頭吧?
楊守才拿起電話放到鄭偉面前,冷冷地說道:“現(xiàn)在,你一家家報社打電話,就說我和你馬上要在這兒舉行個新的發(fā)布會,你有更大的料要爆!”
鄭偉聞言一愣:“我沒什么新料要爆啊?”暗想:這楊守才到底在打什么算盤?難道他不是來報仇的?又或者說,他想把我在眾目睽睽之下當(dāng)場殺死,然后將照片發(fā)表在每一家報紙上?這……這太狠毒了吧?我就是一個混口飯吃的小記者,犯得上動這么大手筆嗎?
楊守才瞪大眼睛,惡狠狠盯著鄭偉吼道:“我說有就有!”一名手下忽然拔出匕首猛地刺在桌面上喊道:“打電話!”
眼見匕首泛著寒光,查良偉不敢不從,只得拿起電話撥通了號碼……
不多時,快聞報社不大的辦公室里就擠滿了密密麻麻的記者。楊守才和鄭偉坐在一起,就好像親密無間的朋友一般。在此起彼伏的閃光燈映照下,楊守才摟著鄭偉的肩膀問道:“你要不要先說兩句?”
鄭偉神色頗為緊張,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楊……楊老板今天來找我說,我之前有些文章可能是搞錯了……我……我……”
“還是我來說吧?!睏钍夭艙屵^話頭:“今日,我在這里借快聞報社召開簡單的記者招待會,就是要告知大家——最近所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包括針對雷公館的暗殺、英巡捕房毒殺學(xué)生以及揭露林哲翰私販煙土之事等都是我楊守才個人所為,與輿論和大家所猜測的日本方面毫無關(guān)系!”此言一出,所有記者盡皆嘩然,紛紛提問道:“楊老板,你這么做的意義是什么呢?”
“對??!制造這些混亂對你又能有什么好處呢?”
楊守才道:“我的目標(biāo)很簡單,我就是要制造這些混亂,趁機(jī)消滅上海灘的其他幫派,我要拿回我失去的東西,我還是要做回上海皇帝!”
一片嘩然聲中,十幾名英租界巡捕荷槍實彈地沖了進(jìn)來,巡捕頭對臺上的楊守才喊道:“楊守才先生,你涉嫌毒害學(xué)生、私販煙土等案件,請隨我們回去配合調(diào)查?!闭f罷,一名巡捕拿出手銬上前,將楊守才直銬住。
楊守才起身,乖乖隨眾巡捕出門,一邊走一邊高喊:“我說了,這些事都是我自己干的,和其他人沒有關(guān)系。你們記住了我還是會回來的,會回來的!”眾記者連忙追出門去,繼續(xù)追逐拍照。等所有人都出去之后,全身顫抖的鄭偉再也站立不住,癱成一堆爛泥,撲騰一聲坐在了地上。
……
中午,我做好了所有最壞的打算,登門拜訪林哲翰。在來到林家之前,他本來想好了無數(shù)種開場白。然而到了地方之后卻發(fā)現(xiàn),那近在咫尺的大門竟似距他千里萬里之遙。無論他怎么下定決心,都很難邁出登門的那一步。猶豫了好半天之后,忽然從大門里走出來一個半禿頂?shù)闹心昴凶痈覇柡茫骸敖鹕傧壬?。?p> 我知道他是府上李管家,硬著頭皮打招呼:“李叔,請問……”
李管家忙擺手道:“金先生,請您不要叫我李叔,叫我李管家就可以啦。”我聞言一愣,只聽李管家繼續(xù)說道:“還有,老爺正在忙,現(xiàn)在不方便見客?!?p> 我當(dāng)然知道李管家為什么會以這種態(tài)度對待自己,只得苦笑一聲,問道:“那我可以在這里等他嗎?”
李管家斜眼打量我一眼,搖頭道:“等不等得到我不敢打包票?!?p> 我道:“沒關(guān)系。您行一個方便,讓我在這里等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