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三章 一個大壞蛋
無論如何,他們的婚約終究要是要履行。雖然遲到了幾年,但遲到總比不到好。
林巖緩緩走上臺去,臺下瞬間響起一陣熱烈至極的掌聲。她在臺下看到了很多張熟悉的面孔,張明義、徐牧、洪浩、梁少雄、雷地寶、雷凡、熊立、王瑩、王啟元……
這些人的表情全然不同,有擔(dān)憂的、有害怕的、有希冀的、有陰沉的……然而,處在喧鬧中心點的林巖已經(jīng)開始看不懂任何表情了。此刻,在她那雙明亮如月的眸中,能看到的人只有一個。那個即將成為他丈夫的人,那個即將對神父說出我愿意,從此以后伴他終生的人。
如果一切都能簡簡單單的結(jié)束就好了。
所以,她沒有猶豫,在眾目睽睽下拉著我的手轉(zhuǎn)過身去,對神父示意:可以開始了。
神父點了點頭,伸手示意全場安靜。隨后,用極其鄭重的聲音問我道:“金少先生,你是否愿意娶這位林巖小姐為妻,一生不論災(zāi)難、痛苦、疾病……都不離不棄?”剎那間,整座教堂里不斷回蕩著神父那神圣而又深沉的聲音,全場聞聲一片安靜……
“我愿意!”我連想都沒想便說道。
神父點點頭,轉(zhuǎn)身面向林巖,接著問道:“林巖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給金少先生為妻,一生不論貧窮富有疾病健康……都愿意一生只愛他一個人?……”
林巖聽著神父近乎莊嚴(yán)的問詞,臉上露出一陣溫婉的笑意,她點了點頭,說:“我愿……”
這個“意”字還沒說出來,忽然聽到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巨響。我眼見頭頂有什么東西直上直下落了下來,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就見到一樣物事轟然砸在腳下,發(fā)出“轟”的一聲悶響。
我這回看得真切,那從天而降之物身上裹著一層白布,而從白布的輪廓上看來,白布里蓋著分明是一個人!
這一下,全場賓客都亂了套,各自驚呼起立、大呼大叫起來。很多人都猜到今天一定會發(fā)生事情,卻沒想到這事情會爆發(fā)得如此直接、如此忽然。
林巖大叫一聲,忙躲近我懷里,驚呼道:“那……那是什么?”
我壯起膽子走到近前,卻依稀覺得那白布下的人形有些眼熟。連忙掀開白布看時,只見白布下赫然出現(xiàn)一名花了妝的白臉女尸,尸體胸前背后各被人連扎十?dāng)?shù)刀,顯然早已斃命多日。正是我失蹤多日的師母——秦素秋。
我和林巖看到秦素秋死的如此凄慘,一時都嚇得呆住了。臺下,林哲翰、張明義、徐牧、洪浩等人也全都看傻了眼,眾賓客各自大呼小叫亂成一團。
坐在最前排的雷凡顯然沒猜到會是這個結(jié)局,他猛地看向熊立,只見熊立面不改色地看著眼前的鬧劇,卻對他扭頭微微一笑,仿佛他早就猜到會是這個結(jié)局一樣。
我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抱住秦素秋早已冰冷多日的尸體,當(dāng)場嚎啕大哭起來:“師娘!——……”
……
韓江南本來并不想把事情做的這么絕,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如果不是我去而復(fù)返、如果不是我言而無信、如果不是我橫刀奪愛,這一切可能原本都不會發(fā)生。
但是,促成韓江南做成這個決定的,卻并非我,而是林巖。
林巖,只是一個女人而已。韓江南幾乎為這個女人付出了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性命。但她卻從來都沒有領(lǐng)過情,只是把韓江南當(dāng)成一個跟班、一個玩具,甚至是,一個乞丐。
哪怕是昨天晚上,當(dāng)她為他獻出自己的身體時。她依然表現(xiàn)的那般高不可攀、無動于衷。無論他做出任何動作、無論他說出任何語言,她始終沒有半點表情、沒有半點反應(yīng)。像一個冷冰冰的雕塑那般。
她已經(jīng)成了他的人,為什么她還要表現(xiàn)的如此高傲、如此冷漠?就好像整個肉體和靈魂都在抗拒于他。
他又到底做錯了什么?值得她如此殘忍的對待他!難道他不比金少更愛她嗎?難道他不比金少更帥嗎?難道他不比金少更懂她嗎?為何她卻像憐憫一個乞丐那樣用如此絕情的方式將自己寶貴的身體施舍給他?
難道她不知道這比殺了他還難受嗎?
當(dāng)韓江南精疲力竭之后,他終于放過那全身慘紫淤青的她?,F(xiàn)在的她在他眼里,再也不是天使,再也不是公主,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委身于他韓江南身下的女人。然而,這個女人為什么還要在齊林面前擺出那副無動于衷的表情,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我!韓江南不是跟班!為什么要接受你的憐憫?
我!韓江南不是玩具!為什么要接受你的同情?
我!韓江南不是乞丐!為什么要接受你的施舍?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你從來沒愛過我?
為什么你從來沒愛過我?
為什么你從來沒愛過我?
這一切問題堆積在韓江南腦海中,似魔鬼的咆哮在耳畔轟然作響,攪得他再也無法思考。當(dāng)他再也無法直視林巖那雙視死如歸的雙眼之后,終于發(fā)瘋似的跑出于公館。他沒有開車,只是用雙腳一路狂奔,一直跑到自己再次精疲力盡為止……
……
第二天清晨,平靜下來的韓江南穿著自己最體面的西裝悄然走進熊立公館。因為聽管家說熊立還沒有睡醒,韓江南便坐在客廳里發(fā)呆,反正他有的是時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穿著睡衣的熊立緩緩?fù)崎T而出??吹缴嘲l(fā)上的韓江南時,卻像見了鬼似的大吃一驚,喊道:“一大早的,你又發(fā)什么瘋?”
韓江南面無表情地說道:“李軍應(yīng)該會混在金少和林巖的婚禮之中被送出城,你們的計劃要泡湯了?!?p> 熊立坐在韓江南身畔,微笑道:“關(guān)鍵是你心愛的小美人就要成為別人的老婆了……心疼吧韓江南?他們這婚結(jié)得對我們可是都不利啊?!?p> 韓江南緩緩點頭,淡然道:“對,所以我們不能讓這婚禮辦成。”
熊立沒想到韓江南會忽然有如此轉(zhuǎn)變,皺眉問道:“哦?反正我沒什么辦法,你有辦法嗎?就說讓你找機會把金少毒死吧,一了百了多好?!?p> 韓江南愣愣盯著天花板,忽然一字一頓道:“他不死,婚禮一樣成不了!”
……
在熊立的打點下,韓江南早早將秦素秋的尸體掛在教堂二樓。然后,頭戴禮帽、身穿一身黑衣的他就站在角落里,居高臨下俯瞰著教堂里發(fā)生的一切,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當(dāng)他看到林巖在林哲翰的攙扶下緩緩走到臺前的時候,他甚至以為林巖是自己的新娘,正微笑著走向自己。但最后他終究還是明白過來,她正在走向的那個人,是金少。
無論從前、現(xiàn)在、以后。她一直追尋的人只有金少一個。在她的世界里,永遠沒有他韓江南的位置,連候補的位置都沒有。
在新世界里,她走向金少。
在大雜院里,她走向金少。
在訂婚宴上,她也是走向金少。
現(xiàn)在,她正在走向的那個人,依然還是金少。
韓江南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背棄。這個女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她的女人,又豈能容得下別人染指?哪怕他真的得不到她,他也要讓其他人也得不到!
只聽神父問了金少一堆毫不相干的問題,然后金少終于說出了那三個字:“我愿意。”
此時此刻,在韓江南腦海中反復(fù)盤旋的依然是昨晚他同林巖那抵死纏綿的場面。雖然只有他一個人抵死纏綿……
神父又問了林巖同樣的問題……
韓江南看著林巖臉上幸福洋溢的表情,他忽然明白,林巖一定會說那三個字:“我愿意?!彼裕坏攘謳r說話,韓江南忽然揮剪剪斷了手中的繩子。
“我愿……”
噗通!——
從此以后,韓江南是一個大壞蛋。
……
大雜院之前的靈堂還沒有撤去,重重的白色帷幕下卻又多添了一口棺材。
仇凌、馮金榜、秦素秋的靈位并排放在棺材后的矮桌上,桌上點著香火和長明燈。我披麻戴孝跪在地上,臉上卻毫無淚痕。林巖跪在我旁邊,一雙晶瑩的俏目頗為擔(dān)憂地望著我。張明義呆坐一旁,目光空洞,也不知如何是好。
林巖輕聲對我道:“我不知該怎么勸你……但……別太難過……”
我用失神了眼睛茫然看了看,臉上擠出一個勉強而聲音的笑容:“對不起,我們的婚又沒能結(jié)成……”
林巖苦笑一聲,說道:“造化弄人,天意如此吧……我們的事你不要太掛懷,想想明天該如何吧?”
我點點頭,說道:“你先回去吧,別讓你爹擔(dān)心你?!?p> “不想我多陪陪你嗎?”
我搖頭道:“我沒事,真的沒事?!?p> 林巖面對三口棺木依次鞠躬,低聲道:“師母……我改日再來看你……”想起那個苦口婆心教自己做菜的婆婆,不禁眼眶濕潤。從此以后,再也不會有人用近乎刺耳的嗓音和那么簡單直接的方式來關(guān)懷于她。
雖然她那么世俗、那么世故、那么難以讓人直視,但她就是那么可愛、那么溫暖、那么讓人無法拒絕。
唉,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么就這么沒了?
不論如何,你也是我的師娘,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