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債的沒找著人,唾了幾口,只得悻悻地走了。
顧君寧親自送他們出去。
臨走前,頭領(lǐng)讓她轉(zhuǎn)告顧二爺,再不把欠下的錢還上,下次就剁他幾根手指頭。
顧君寧笑盈盈地應(yīng)了。
等幾人走遠(yuǎn),她返回后院,馮氏撲過來,抹著眼淚道:“三娘啊!二爺呢?我去了老太太那里也沒找著。”
顧母果然扶著位媽媽的手,憂心忡忡地站在一旁。
后院水井里傳來叫罵聲,“傻婆娘!還不趕緊拉我上來!”
馮氏一愣,趕忙和顧君寧一起搖起井繩。
原來,先前顧君寧支走馮氏,讓顧二爺攀著井繩滑到井里躲起來。
剛才那伙人搜了多久,顧二爺就在冷水里泡了多久。
此刻的顧二爺,渾身濕透了,冷得直冒鼻涕泡。
他一看到顧母就委屈巴巴地叫了聲“娘”。
弱小,可憐,無助。
這一來,可把顧母心疼懷了。
她忙讓馮氏回屋去給他拿衣服,又吩咐媽媽去廚房煮一大壺姜湯。
顧二爺打著抖,剛要回房,卻被顧君寧喝住。
“二叔,”她冷冷一笑,目光威嚴(yán),“不先跟我們說說,你到底欠了多少錢么?”
這一問才知道,濟(jì)世堂經(jīng)營不善,早已入不敷出。
顧二爺全靠拆東墻補(bǔ)西墻,換著法子到處借錢,勉強(qiáng)維持濟(jì)世堂的日常開支。
上個月,他聽說藥材要漲價了,趕緊借錢買了批藥材堆庫房里。
沒想到連月暴雨,庫房保管不當(dāng),那批藥捂得發(fā)霉,全都砸在了手里。
這樣一來,剛借的錢打了水漂,要還的債又沒個著落。
今日上門討債的那伙人還算不上頂難纏的。
顧君寧臉色不善,問及他的打算,他卻顧左右而言他。
顧二爺觍著臉哄顧母說:“娘,要不咱們一家去鄉(xiāng)下莊子住幾天?您不是說,舅公他老人家有幾間空房子……”
馮氏也跟著當(dāng)真,趕著回屋收拾包袱。
頭好疼。
顧君寧扶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心里明白,這對糊涂夫妻是指望不上了。
想走?
走得了么!
第二天一大早,濟(jì)世堂的伙計(jì)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殺過來。
“二爺!不好了!”
顧二爺駭了一大跳,話都沒聽完便想從后門溜走。
伙計(jì)攔住他,哭喪著臉,大聲道:“他們把濟(jì)世堂的牌匾摘了,說是你再不還錢,就把咱們那塊牌匾給砸了?!?p> 他說話沒個遮攔,嗓門又大得驚人。
這一嗓子,嚎得顧家所有人都聽見了。
顧母臉上血色全無,扶著隨侍的媽媽踉蹌而出,“造孽??!那是顧家的命?。 ?p> 那塊牌匾是顧家先祖?zhèn)飨聛淼摹?p> 濟(jì)世堂開業(yè)當(dāng)日,顧家先祖親手掛上牌匾,此后牌匾和醫(yī)館便一代一代傳了下來。
這塊牌匾背后,是顧家?guī)状说男难?p> 顧母雖是深閨婦人,但她知道,今日牌匾一旦被砸了,顧家的根基便徹底毀了。
哪怕以后顧大爺回來了,家里的境況有了起色,濟(jì)世堂換了新牌匾,但失了最后底氣的顧家就再不是從前的顧家。
就像久病之人,就算痊愈了,病前那股精氣神也再難養(yǎng)回來。
“老二!快去濟(jì)世堂,務(wù)必把牌匾保下來!”
顧二爺哭笑不得,反問道:“我的親娘哎,您讓我拿什么去保,拿頭么?”
顧母推開媽媽,怒道:“這個家,不能毀在咱們娘倆手里?!?p> 馮氏見婆母這次動真格了,假惺惺地去勸顧二爺,賠著笑臉道:“要不讓伙計(jì)先去學(xué)塾,找二郎回來陪相公一起去?”
顧二爺連連稱是,拼命給伙計(jì)使眼色。
“何必麻煩?!鳖櫨龑幷境鰜恚拔遗愣遄哌@一趟?!?p> 本來,顧二爺賴在家里死活不肯走。
但顧君寧說了,他去也得去,不去把腿打斷了,找人抬也得把他抬去。
顧二爺原本想嘲她口氣大,他不信真有人敢碰他一指頭。
這侄女二話不說,拾起笤帚就往他腿上打。
他幾乎是被打得連蹦帶跳逃出來的。
一家人看得目瞪口呆,顧君寧扔了笤帚,拍拍裙子,讓伙計(jì)只管看好他。
顧二爺委屈,顧二爺心里苦。
“三娘!我是你二叔?。∧?、你還真敢打啊?”
顧君寧冷冷掃他一眼,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今日還好是我。”
要是姑奶奶還活著,非得把這不肖侄兒的腦袋瓜敲開,看看里面裝的是漿糊還是豆腐腦。
顧二爺哼哼唧唧地跟在后面,老遠(yuǎn)見了債主差點(diǎn)沒掉頭就跑。
伙計(jì)一路好言相勸,好不容易把這位主帶到,一回頭顧君寧卻不見了。
濟(jì)世堂賬面虧空,顧二爺還不上錢。
債主命人將那牌匾扔地上,威脅他要是再不還上,就把顧家祖?zhèn)鞯呐曝医o砸了。
顧二爺苦著臉,抖著腳,由他威脅個夠。
那債主一見他這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就來氣。
這年頭,欠錢不還的還成大爺了不是?
“給我砸!”
“住手!”
顧君寧總算趕到,制止債主道:“這錢,我們還。”
“還?”債主冷笑道,“這錢欠了那么久,顧紹禮一直還不上,你一個小姑娘拿什么來還?”
顧二爺也眼巴巴地看著侄女。
“拿這個?!闭f著,她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攥著的那張榜紙。
安康侯府的老夫人病重,京城不少名醫(yī)都去看過。
各人說法不一,但都一籌莫展。
侯府發(fā)榜求醫(yī),不惜以重金為謝,遍尋醫(yī)家圣手過府治病。
前幾天,顧君寧路過東市時,恰好看到這張榜。
她一直留意在心。
剛才,她正是趕去揭了榜,拿過來救急。
“安康侯府?”
債主看清榜上的落款,心里直犯嘀咕,京城里誰不知道,那可是位惹不得的主。
安康侯有從龍之功,又是兩朝元老,家世何其顯赫。
但他馬上反應(yīng)過來,譏諷道:“你們顧家現(xiàn)在連個像樣的大夫都沒有,居然還敢揭侯府的榜?當(dāng)心吃不了兜著走?!?p> 顧二爺縮著脖子,臉色慘白,推了侄女一把道:“三娘,你犯什么糊涂???趕緊悄悄把這個貼回去?!?p> 欠債不還,頂多被債主追著繞京城跑幾圈。
但要是得罪了侯府貴人,那他就等著被挫骨揚(yáng)灰拿去拌狗飯吧。
顧君寧還沒吭聲,頭頂突然傳來一把懶洋洋的聲音。
“喂,就是你揭了我們侯府的榜?”
秋苑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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