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年恰逢雙春兼閏月。
今日二月初二,吉足勝兇,從宜嫁娶,正是凌陰王景差的大婚之時。
即便下著毛毛細雨,天京城里的熱鬧依舊絲毫不減。
而在三十里外的城郊樹林處,一場奪命的追殺,已經(jīng)猝不及防地開始了……
雨勢漸漸地變大了,強勁的風勢也緊跟而來。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像是來自地獄的凄慘哀嚎,肅殺危險的氣氛鋪染開來。
咻咻咻咻,一白三黑的影子在林中飛速地穿梭著,突然一股鮮血在空中噴濺,化作一道妖嬈盛開的紅花。緊接著,白色的影子像是一個掉線的風箏,無力地墜落。
“咳咳咳……”孟驚鴻單手撐地,捂著胸口,把淤血吐了出來。
她渾身濕透,抬頭看著周圍的三個黑衣人,臉色煞白,雙眼通紅,秀眉禁皺,嘴角含著一縷凌亂的發(fā)絲。身上帶著渾然天成的狠勁和凌厲,使得他們不寒而栗,久久不敢逼近。
一炷香之前,孟驚鴻去不歇酒樓喝酒,剛走出大門,就遭到這些來路不明之人的襲擊。她問什么話,他們都不回答,只管朝她開殺。
雙方過招幾十,孟驚鴻至今還摸不清楚他們那神秘的武功路子。
奇怪,十分奇怪……
但她可以肯定,她的真實身份白茶客絕對沒有人知道,而這些人也絕對不是那些奸商貪官的手下。
如今一對三的模式,而自己受了重傷,無論是在數(shù)量上還是在實力上,她完全處于下風。
現(xiàn)下之計,便是……逃。
三個黑衣人見她已經(jīng)虛弱不堪了,便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靠近。突然砰的一聲,一股刺鼻難聞的氣味迅速彌散開來,形成一個大范圍的煙霧圈子,瞬間遮擋住了三雙眼睛。孟驚鴻宛如一支離弦的箭,飛也似地逃離魔掌,往城內(nèi)去了。
黑衣人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意味深長,隨后足尖輕點,矯健的身體若彈弓上的三顆石子,立即追了上去。
今日人滿為患的天京城,是最好掩人耳目的地方。
當孟驚鴻逃到這里的時候,天色已昏黑。
她右手撐著墻,混身發(fā)軟。中了那人的一掌之后,內(nèi)力被震散了將近七成。她隱隱感覺那三個黑衣人正逐漸追上來,殺意凜凜。
看來,他們是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孟驚鴻再也沒有力氣與這些人糾纏下去了,得找個地方躲起來,日后再細細追究其幕后之主,一雪前恥。
她直接越墻而入,跳進了不知誰家的后院。
雙眼發(fā)花,身子搖搖晃晃,隨便撞進了一間房。
確切來說,是撞進了一間婚房。
新娘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紅蓋頭還未被掀開,仍在等待著新郎官。
大喜婚姻,乃人生美事一樁,而滿身血腥味的她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實在是有辱于人,不好打擾。于是,她欲轉(zhuǎn)身離開,可剛打開一條門縫,便看見了黑衣人在四處尋找她。
生死之際,孟驚鴻只能昧著良心去得罪別人了。
她關(guān)上門,出手把新娘子打暈,將她藏在被窩里,隨后把她的衣服鞋子頭蓋換到自己身上,強忍著虛弱的身子,挺直腰桿,姿態(tài)優(yōu)雅地坐在床沿。
這一系列的快動作剛完成,孟驚鴻便聽見吱呀一聲,門開了,他們還是找到了這里。
孟驚鴻一邊屏氣凝神,右手緊抓著藏在左袖子里喋血紫鞭,一邊高度關(guān)注著房中那幾道內(nèi)力的走向和變化。
他們的動作很輕很快,一瞬間就把房中的柜子箱子翻了個干凈,毫無收獲。
房間里突然安靜了,一雙黑鞋出現(xiàn)在頭蓋下面,花驚鴻心跳加速,抓著紫鞭的手力度加大,鋪滿了一層厚厚的冷汗,云渭小弟送的袖箭也已準備妥當。
被發(fā)現(xiàn)了嗎?
正當她做好拼死戰(zhàn)斗之時,不知是哪個低聲說了一句:“女的,不是,走。”那雙黑鞋便消失了。
孟驚鴻立即松了一口大氣,懸在喉嚨的心臟也回歸左胸腔處,粘滑的掌心讓她找到了一點存在感。她現(xiàn)在感覺不到那些人是否已經(jīng)走遠,不敢動,也不能動,先靜候一段時間,正好可以趁機自療,恢復(fù)內(nèi)力。
剛剛的那句“女的”,說明黑衣人一直把她當作男子。這就可以完全確定,她的真實身份并沒有暴露,而他們是在她扮男裝之時惹來的麻煩??墒窍胂胍膊粚Γ醒b的她根本就沒有與任何人結(jié)過大仇。
這些人……到底是誰?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月亮高掛,夜色迷人。
孟驚鴻的身子恢復(fù)得差不多了,便掀起蓋頭,露面透氣。
說來也怪,她受的這一掌,明明十分嚴重,卻能夠極快療好,不像是要殺了她的節(jié)奏。
難道是出手錯誤?或是……故意行此?
很久之后,孟驚鴻才明白,這些人,都是那只叫景差的老狐貍派來的……
房外仍然吵雜不堪。
長紅鞭炮不時響起,觥籌交錯的歡樂,親戚好友的嬉鬧,正堂的喜宴似乎還未結(jié)束。
她早已饑腸轆轆,便坐在桌子上,吃起桌上的點心來,后感覺嘴巴干得很,便直接拿起酒壺,仰頭張嘴,咕嚕咕嚕地喝了兩口。
這熟悉的味道……竟然是那天京城享譽四海的第一名酒。
要知道,她什么酒都不愛喝,唯獨愛這入口醇馥幽郁,蜜香柔軟的醉花陰。
她不自制地有多喝了幾口,竟將一壺都喝光了。
此時,一個腳步聲正不急不慢地靠近婚房。孟驚鴻就此可以判斷,這個時候來婚房的應(yīng)是新郎官,并且此人的內(nèi)力深不可測。
她的警惕之心一剎那便提到了最高點。
那人已經(jīng)到門口了。
她已經(jīng)沒有時間逃走,立刻放下手中的喜餅和酒壺,躍上屋梁靜待著。
門被推開了,一個紅衣男子走了進來。
孟驚鴻秀眉一皺,好像在哪里見過他?
不想這么多了,先走為上。
她用盡全力從門口飛出,想必這人也奈何不了她。
忽然,左腳踝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孟驚鴻的反應(yīng)極快,啟動袖箭,連發(fā)兩次。他稍稍偏頭,便躲過去了。她隨即抽出喋血紫鞭,往那人身上甩去。只見他的頭又是微微一側(cè),右手準確地抓住了鞭尾。她趁他的注意力分散,順勢用右腳踢中他的胸口,再空中旋轉(zhuǎn),雙腳落地,與他對立站著。
“是你?”孟驚鴻驚訝地看著抓著鞭尾的男子。
“別來無恙啊,美人,我們又見面了?!蹦凶拥难劬ξ㈤W含笑,嘴角勾起了妖媚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