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苔這是怎么了?”
方怡然正吃著手上的東西,突然看見霍敏珠攙扶著紅著眼睛的阿苔走進來,緊張地問道。
這一發(fā)問把其他幾個人的目光也吸引了過來。
霍敏珠搖了搖頭,示意方怡然不要再問,把阿苔引到一旁坐下。出去找阿苔之前,包房里的人就已經(jīng)走的差不多,現(xiàn)在就剩下話劇的幾個主要人員。
看著阿苔可憐兮兮的樣子,方怡然她們幾個女孩子心疼不已,王亭舟見怪不怪,相比之下,他更好奇這陸小姐去個洗手間是遭遇了什么天大的不測。
“葉郢,你說這陸家的養(yǎng)女也是奇了,上個廁所都能把自己嚇成這樣?!?p> 王亭舟靠在葉郢旁邊,低聲輕笑。
“養(yǎng)女就是不一樣,不僅搬不上臺面,還見不得世面?!?p> “閉嘴!”葉郢這次似乎是真的動怒了,王亭舟也被他嚴(yán)肅的語氣駭住了。
葉郢這人一貫沉穩(wěn)自持,很少有事情可以讓他的情緒起伏不定。葉郢也是說不上自己怎么回事,心里煩躁得很。
“敏珠,我們家司機開車來接我,我讓他先送你們幾個回去?!贝牡啄枪刹贿m壓下去之后,葉郢對霍敏珠說道。
霍敏珠點了點頭,“阿苔情況不太好,我跟怡然先送她回去,那就麻煩你了?!?p> “不麻煩,應(yīng)該的?!?p> 阿苔到家之后依舊心緒不定,而且,她總覺著有人在暗處盯著自己,夜里也總是頻頻被噩夢驚醒。半夜的時候,阿苔又溜進了四少爺?shù)臅?,抱著福寶呆呆地坐了一晚上?p> 褚肆沒有回別館,而且去了跟別館相反方向的陸公館。褚肆把車停在距離陸公館不遠(yuǎn)的地方,目光沉沉地看著這個自己分外熟悉的宅子,心里莫名有些煩悶,點了根煙夾在手上,任其燃燒,聞見那股熟悉的香煙味,平靜不少。
想一想,自己有多久沒有見過這宅子了。
前世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陸家被一把大火燒的精光。隨之而來的是,外人對陸家的無端指責(zé),陸家被抄,陸家老兩口和五小姐在車禍去世,三小姐下落不明,大姐受不了打擊自盡,老二一家妻離子散。
諾大一個家,一夜之間說沒就沒,那個時候身為陸家四少爺?shù)淖约哼€在國外求學(xué),接連幾個月沒有收到家書才反應(yīng)過來家里出事了,可是回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突然之間,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整個陸家,就剩下他一個,負(fù)重前行。
手無縛雞之力,心思簡單的陸家四少爺又如何能拯救那樣的局面呢。
后來,在陸家四少爺最困厄的時候,十五六歲阿苔找到了他。
阿苔陪著四少爺陸珅走過了最難熬的日子,兩個人相依為命。但是后來陸珅為了復(fù)仇,行事作風(fēng)日益狠毒,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阿苔覺得,陸珅為了復(fù)仇變得麻木冷血,不擇手段。
兩個人的關(guān)系越來越僵,一年半載都說不上話,陸珅想是小女孩鬧脾氣,沒有多想,直到后來阿苔失蹤。
阿苔的離開,帶走了陸珅生命里的最后一束光。陸珅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了自己。
自那以后,陸珅越來越嗜血,越來越扭曲,殺人取樂,剝皮抽筋。唯有殺戮的時候,耳邊傳來的呼救聲和流淌著的滾熱的鮮血才能才讓陸珅覺著,自己的生命還是鮮活的,殺戮帶來的快感也讓他日益麻木。
從前陸珅殺人是為了復(fù)仇;后來,陸珅是為了追求快感,尋求刺激。
前生褚陸珅得最多的話是:
陸珅,你不得好死。
陸珅,你這天煞孤星,注定孤獨一生。
最后的最后,報應(yīng)似乎真的落到了他身上。就像那些死在陸珅手上的人說的那樣。
前世陸珅確實不得好死,死前受盡了折磨,那些他曾經(jīng)用在別人身上的手段,臨死之前他都曾一一享受過。
陸珅死相難看,且無人尸首。
亡靈沒有依托,在亂葬崗飄蕩數(shù)日。
后來,陸珅看見那個素來膽小,滿臉滄桑的女人獨自一人來亂葬崗尋他尸首,他聽見她一邊哭一邊說:
小四舅,對不起,我錯了,我不知道,我的離開,原來是在為虎作倀。
小四舅,再來一次,再來一次,我陪著你,陪著你,一點一點把埋在你心底的不甘仇恨拔出來。
小四舅,對不起
對不起``````
褚肆猛地睜開眼睛,眼底一片嗜血的紅,神情格外猙獰。名貴的香煙燃盡,猩紅的火花撕咬著褚肆修長的手指,在他的指間留下一個暗紅色疤痕。
兩世為人,少有東西可以牽動褚肆的情緒了,但是再次看見記憶中這座熟悉的宅子,前世的記憶一下子從四面八方涌上來,一直拖著褚肆往黑色的泥潭里陷,悶的褚肆喘不上氣。
過了好一陣,那雙猩紅的眼睛才重歸平靜。褚肆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面目猙獰,白玉的面龐在月光的照射下若隱若現(xiàn),格外滲人,宛若從陰曹地府里來的玉面羅剎。
褚肆不由得自嘲:
真是不懂,老天爺為何要給我這樣的禍害再來一次的機會呢。
次日的時候,院里的鐘聲梆梆梆地響起,阿苔夜里靠著靠背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睡得并不安慰,鐘聲一響她就醒了。
阿苔輕手輕腳地退出書房,換好衣服之后,下樓去了廚廳。
剛走到廚廳,阿苔看見幾個下人指著對面的洋樓議論紛紛。
“翠柳,浮萍,你們說什么呢,這么起勁?”
“回少小姐,對面小洋樓前些日子不是被人高價買了來著,主家的今天叫人來收拾了?!贝淞贿吇卮鸬?,一邊招呼眾人趕緊做自己的事情。
浮萍拿著牙簽麻溜地剃開蝦腸,“少小姐,你說這人花大價錢買了對面那十幾年沒人動的荒宅就是怪事一件了,今日竟然叫了一堆穿西裝打領(lǐng)帶的大男人來打掃屋子,你說這主家的奇怪不奇怪?”
“就是,搞得我越發(fā)好奇這主家的了?!?p> 另一個傭人說道。
“搬進來了日后就是鄰居了,日后少說這些話,免得被人家聽見了,平生事端?!?p> 阿苔聽完大家的話,微微一笑,輕聲細(xì)語地說到。
“少小姐說得也在理,日后我們大家也都注意著?!?p> 翠柳笑著回答道。
“今日做粵式早茶?”阿苔看了一眼桌邊的食材,問道。
“嗯?!币粋€剁肉的小丫頭回答道,“昨日老夫人念叨著許久沒有吃過一頓地道的粵式早茶了,大小姐特地來吩咐廚房今日做一頓的早茶小吃?!?p> 阿苔聽完,挽起袖口,帶好袖套,將桌上擺好的食材一一裝進一個大碗里,三兩下便拌好了餡料,緊接著取過面皮,不一會兒便做好了一籠燒賣。
阿苔把包好的燒賣放進蒸籠,招呼幾個傭人,“翠柳你們做叉燒包、蔥油餅;浮萍你們做蝦餃還有五小姐的蛋撻,栗子奶露和阿娘最愛的香芋卷我來?!?p> 頓了一下,阿苔繼續(xù)吩咐到。
“火候不到,蛋黃酥,楊枝甘露先不急?!?p> “好嘞?!睅讉€傭人回到,緊接著便繼續(xù)有條不紊地做手上的事情。
復(fù)雜繁瑣的粵式早茶在阿苔的指揮和女傭們默契的配合小準(zhǔn)時出產(chǎn)。
陸家人甫一下樓,誘人的香味便鉆進了鼻子,一桌精致小巧的粵式早茶已經(jīng)擺上桌了。
阿苔正在擺弄著剛出爐的蛋黃酥,“時間剛剛好,大家快坐下吃?!?p> 陸苓英率先吃了一個蛋撻,外焦里酥,奶香四溢,一口下去格外滿足,“阿苔,我簡直愛死你這手藝了?!?p> 眾人聽見陸莞英的話,都不由得覺得好笑。
陸莞英取了一碗栗子奶露,突然問到:“對面的小洋樓被人買下來了嗎?今早我看見一群西裝打領(lǐng)的人在搬東西?!?p> 陸夫人聞言抬起頭來,“一年前被人買下了來,估摸著這幾天就要搬進來了吧。”
“哦?!?p> 陸莞英回應(yīng)了一聲,繼續(xù)吃自己的東西。
年久失修的荒樓竟也有人買,這世道還真是奇了怪了。
阿苔對對面那宅子沒什興趣,況且,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看見那小洋樓,阿苔就會聯(lián)想到那些不好的回憶。這房子散發(fā)出來的荒涼,跟那雙眼鏡眼底透出來的寒意出奇地相似。
阿苔甩了甩頭,試圖把那些不好的記憶清除出去,安安靜靜地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