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呦腦袋一片空白,只覺得受傷的地方很痛,痛得發(fā)冷,這可能是她長這么大受的最嚴重的傷了。
巫白注意力分散,自己的手臂也受了一刀,他回過神反擊,一拳打到了敵人的下顎,這使得敵人腦袋嗡嗡發(fā)響,暈倒在地。
還有四個人。
巫白一個低身,躲過另一個人的攻勢,從地上趁機撿起武器,用胳膊肘擋住了敵人踢過來的一腳。
鹿呦呦受了傷,反而思維越發(fā)冷靜,好像一切都慢了下來,耳邊似乎還在回蕩著巫白聲嘶的呼喊。
她緊捏著武器,向左踏步,一個虛晃,把這一刀送進了敵人的脖頸。
是刀沒入肉體的聲音,她能通過刀柄感受到穿過肌肉的觸感,這一刻她腦袋仍然是一片空白。
她殺人了。
被刺到脖子大動脈的敵人,驚恐的睜大雙眼,雙手拼命的按住鮮血噴薄的傷口,卻是徒勞,鮮血濺起很高,有些濺到了鹿呦呦的臉上、身上。
眾人一瞬間也好似驚呆了,狹窄的巷子里,地上、墻上,都是血。
受傷的人捂著脖子,嘴唇開合,想要說些什么,卻只從喉嚨里擠出沙啞的赫赫聲,倒在了地面,血繼續(xù)從傷口蔓延,蔓延到了鹿呦呦的腳底。
“我殺人了?!甭惯线系哪X海里跳出這個聲音。
“我殺人了!”一瞬間,她的感覺好像回來了,她能感到空氣的熱度,也能感到傷口處的陣痛,還能感受到發(fā)絲上、傷口處的鮮血在滴淌。
感覺越來越痛,她卻忽然冷的發(fā)抖,好像剎那置身于冰天雪地,渾身不住的顫抖起來。
忽然巷子里出現(xiàn)腳步聲,由遠及近。
“鹿姑娘!巫白兄弟!”是牛大還有一些人的聲音,這是鹿呦呦在暈倒前最后聽到的話語。
來的人確實是牛大,還有他兄弟牛猛,剛才在外面大街,他們正好也在附近,看到鹿呦呦巫白追著一個人,口中還喊著站住,知道兩人可能遇到了麻煩,便跟著追過去,追一陣卻追丟了,還是之后在巷子附近碰到也目睹了事情的符離,便一起趕了進來。
沒想到進入巷子深處卻看到的是這樣一副畫面。
巷子到處都是鮮血,地上倒了兩個人,而鹿姑娘也是滿身滿臉的鮮血,不知道到底傷的多嚴重,模樣可怖,暈倒在地,巫白也捂著手臂,手臂處的衣服已經(jīng)被血染透。
牛猛和牛大都是身材壯實的人,看這場中的局勢,便沖上前跟場中還站著的三個混混對峙起來,符離上前去看了看鹿呦呦的傷勢,臉色一黑,大膽的把地上敵人傷口處的刀一拔,把武器捏在了自己手中。
現(xiàn)在局勢是四人對敵人三人。
牛大牛猛拳頭對上敵人的刀,確實不占優(yōu)勢,但勝在身材魁梧,反應(yīng)也快,砂缽大的拳頭,拳拳下去砸到敵人身上,帶起一陣悶哼聲。
符離雖然瘦小,但是很是機敏,拿著短刃,趁著牛大牛猛攻擊的時候暗暗在敵人背后或身側(cè)補刀,沒多久,地上便又躺了一人。
現(xiàn)在場中對手只余二人了。
察覺到形勢不好,兩人對望一眼,齊刷刷的找準時機跑掉了,有一人跑在了后面,巫白用刀狠狠的劃到了他的大腿,疼得那人哇哇大叫,卻也顧不上傷口,忍著痛鉆出巷子跑開了。
窮寇莫追,更何況鹿呦呦還躺在地上生死未知。
巫白丟掉刀,沖過去探著鹿呦呦的脈搏,還好,只是暫時昏迷,他這才感覺好似被捏緊的心臟平緩下來。
“我認識鎮(zhèn)上醫(yī)館的老何,巫白兄,你快抱上鹿姑娘跟我來?!迸4笳f道。
眾人于是兵分了兩路,牛大符離跟著去醫(yī)館找人救鹿呦呦,牛猛去找村長,處理巷子里的事情。
巫白看著懷里的鹿呦呦,平時活蹦亂跳的人現(xiàn)在雙手無力的垂下,背上和手上的傷口還在滴著血,敵人的血和她的血沾染到他的身上,兩人都成了血人,看上去駭人不已。
街上的行人見此紛紛讓路,皆是議論紛紛。
符離跟在身旁,看到鹿呦呦的樣子心里也感到很不好受,對于她,雖然接觸不多,但是她燦爛的笑容和親切的眼神卻讓他心里很暖,這是一位很好的姐姐,他希望她能好好的。
很快眾人尋到了醫(yī)館,十萬火急的沖進里室。
“老何!老何!”牛大叫著。
“干什么呢,大喊大叫的!”被叫老何的人正在給一人看病,聽到動靜探出頭來。
“快點救人??!人命關(guān)天??!”牛大看到人,趕緊過去,老何看清形勢,也是一驚,起身示意巫白先把鹿呦呦放下。
巫白把鹿呦呦放在了一旁的床上,老何翻看著她的傷勢,流血的傷口很深,是利刃的痕跡,但是傷口的血已經(jīng)有凝住的痕跡。
“她受傷多久了?”老何翻著鹿呦呦的眼皮,問道。
“剛才的事!就在羊老三的米鋪那里趕過來的!”
“奇怪了,也只是十多分鐘的路程,這血竟然就在凝固了,看來這姑娘的恢復(fù)力倒是不同于常人。”
眾人于是也瞅著鹿呦呦傷口一打量,果然傷口處鮮血已經(jīng)在凝固,血已經(jīng)沒在流了。
“奇怪,我竟然感覺不到她獸人氣息?!崩虾梧止镜?。
巫白聽聞此話,心里一緊,暗暗一掃視符離和牛大,牛大好像沒聽到,而符離也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也不知道聽到?jīng)]有。
像感覺是不是獸人,一般人并不會刻意去感知,就像是一個人吃飯,他并不會先去想先用哪顆牙齒咬好一點。
知道是瞞不住的事情,巫白也沒作聲。
“幸好這姑娘恢復(fù)力不錯,要不然看這傷勢,等血流得大半,我怕是沒辦法咯!”老何開始處理起鹿呦呦的傷勢,還拿了草藥讓徒弟熬藥去。
“我給她抓了一副益氣補血的方子,她傷口雖然深,但是沒有傷到根本,所以問題不大,好好休養(yǎng)才是,這副藥連著喝四副,一副分為三次煎熬,每日飯后服下,這期間不要吃辛辣的東西?!币灰粐诟篮螅虾卫^續(xù)處理起巫白的傷口。
巫白的傷口還在淌著血,自己卻全然不知的樣子。
“那姑娘是你愛人吧,看你焦急的模樣,沒事的,她恢復(fù)應(yīng)該比你還快,你把自己也顧好才是?!崩虾握f道。
巫白點點頭,悶聲不吭,剛才他心里焦急,傷口倒沒什么感覺,現(xiàn)在整個人放松下來,便能感到陣陣疼痛,隨著老何的動作,額頭上都出了冷汗。
老何也給他抓了幾副草藥,還給他傷口敷了藥,這才處理好,幾人連聲感謝,問及價錢,老何給了友情價,巫白這才想起錢袋被人拿了,并不在身上。
牛大豪爽的墊了錢,這時候牛猛也帶著村長幾人來到了醫(yī)館。
“怎么回事?”村長看到躺著的渾身鮮血、失去意識的鹿呦呦,還有一旁綁著紗布也是一身血的巫白,整個人都蒙了。
巫白靜默片刻,如實說道:“是我以前的仇人,我是緗國的巫姓兔族,家族里有人不喜我,委托了這些人要處理掉我。之前我被他們所傷,掉入河被水沖進山脈,被鹿姑娘所救,他們應(yīng)該是在這里又發(fā)現(xiàn)了我,于是再次想要殺害。”
巫白知道事情鬧成了這樣,想要遮瞞什么并不是明智的想法,現(xiàn)在行蹤暴露,還不如如實交代。
村長皺眉思索起來,“巫姓的兔族......這我倒是有所耳聞。
“我年輕時隨著師父給大戶人家做家具,當木工,因為做事踏實肯干,被師父挑中帶著去了城里,當時有這個家族的人下訂單,要了好幾套黑耀木的書柜長桌,聽說是要送給白國的某個好友,我還經(jīng)手做過?!?p> “不過現(xiàn)在你這樣的情形,今天這么大的動靜,行蹤暴露,恐怕后續(xù)還有傷害,巫白小兄弟,你恐怕得好好想想出路也是?!?p> 巫白點頭,眼睛低垂,不知道想著什么。
村長還給他說到,當他們跟著牛猛回到巷子里打斗現(xiàn)場時,地上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只有地上和墻上的血跡昭示著發(fā)生過的斗爭。
巫白想到跟家族里有瓜葛的那個人,和這些強勢的地下混混們,不禁為鹿呦呦和自己的前景更加憂心。
牛大和村上的人先走了,臨走時巫白還委托符離、牛大幫忙照顧家里的虎仔,因為鹿呦呦的傷情不適合趕路,所以巫白就在老何的醫(yī)館里陪著她,村長還好心的給了他些錢財,讓他這幾天照顧好鹿呦呦和自己。
另一邊,攻擊了兩人,卻狼狽逃回的兩名晉楚巴手下,忐忑之下本想給老大反饋事情的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老大正樂呵呵的在美人香中飲著酒,兩人不知所措,想到晉楚巴霸道的行事風(fēng)格,這種事情都完成不好可能會被切掉小指不說,還會禁好幾個月的錢財,之后更可能少了許多辦事的機會,缺了油水可撈。
兩人于是商量起來,傳了口供,而后給老大說到巫白這小子身邊有高手在幫他,幾人折了幾名兄弟,他們拼力才逃走。
晉楚巴果然臉色一黑,推開身邊的美人,砸了杯子,本想再派人拿下巫白,但想到事情的動靜已大,一是不好動手,免得驚擾了鎮(zhèn)上的幾位爺,二是巫白身邊真的有高手在幫他的話,在沒弄清是哪股勢力下,不能輕舉妄動,于是晉楚巴暫時收了心思,命人處理現(xiàn)場,給死去的弟兄分發(fā)錢財補貼家用,而逃出的兩人雖然免去肢體的懲罰,還是被扣了三個月的俸祿。
巫白就這樣憂慮的在鎮(zhèn)上陪著昏迷的鹿呦呦,連著陪了兩天。
他就在她身邊,覺得精力疲憊,便趴在床沿睡著了,等他睜開眼,就看到鹿呦呦已經(jīng)醒來,正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
“你醒了!”巫白很是高興,不禁握住鹿呦呦的手。
“嗯.....我想喝水。”鹿呦呦的嗓音沙啞。
“嗯!我馬上給你端來?!?p> 連著喝了好幾碗水,鹿呦呦感覺自己精神才好些,在巫白的攙扶下半坐起來。
看到正茫然打量周圍環(huán)境的鹿呦呦,巫白解釋道:“我們在醫(yī)館里,牛大牛猛還有符離當時趕到巷子,救了我們?!?p> 鹿呦呦點點頭,略微一回憶,這時候昏迷前的記憶就如潮水般重現(xiàn)在她的腦海,想到那濺在地上墻上和身上的鮮血,仿佛鼻子里還能聞到濃郁的血腥味,不禁打起干嘔。
巫白擔(dān)憂的輕拍她的背脊。
鹿呦呦嘔了好一陣,肚子空空,倒也沒吐出什么,但是臉色很不好,她對巫白擺擺手,暗示著沒問題。
巫白陪著她坐了一會兒,找了些吃食給她,鹿呦呦卻毫無胃口。
“你身上有傷,又流了不少血,不吃點東西怎么行呢!”
“沒事的,巫白,我......我只是現(xiàn)在不想吃?!?p> “巫白.....我忽然間好害怕,我想到在巷子里......巫白,我、我殺人了!”鹿呦呦忽然哭起來,淚水從捂著臉的雙手指縫中滴落。
聽到她的嗚咽抽泣聲,巫白感覺心里難受極了。
“對不起,都怪我?!?p> 鹿呦呦搖搖頭,“不,你沒有錯,誰都不像遇到這樣的情況,你沒有錯?!?p> “我.....那些人跟家族里的人有關(guān)系?!蔽装拙従徴f道,“家族里有人不想要我活,找了人處理我,我命大,受了傷掉進河被你所救,現(xiàn)在我在鎮(zhèn)上被發(fā)現(xiàn),這才發(fā)生了這些事,是我連累了你。”
他向鹿呦呦也解釋著。
“巫白......”聽到這般事實,鹿呦呦睜著滿含淚水的眼睛,望著他。
鹿呦呦這兩天又瘦了不少,因為受傷的緣故,臉色泛白有些暗沉,一雙眸子卻在淚水的洗滌下分外明亮,巫白看著這樣淚雨帶花的鹿呦呦,覺得很是心疼。
“巫白,我還能清晰的記得刀刺入那人的感覺.....我......”
巫白打斷她的話,手掌貼著她的臉:“不許想了,不要想了,有我在,我豁出性命都要保護你,我.....不會讓你受傷了!”
“你再休息休息,我們?nèi)チ硪粋€鎮(zhèn)上,我們換個地方生活?!彼^續(xù)說。
鹿呦呦點點頭,雙手環(huán)抱巫白,把頭縮靠進了他的胸懷。
等老何檢查了鹿呦呦和巫白傷勢,又交代了一些注意的事項后便讓他們離開了。
兩人付錢找了一輛牛車,在悠悠顛顛中回到村上。
虎仔看著幾日未回的兩人很是高興,直圍著兩人打轉(zhuǎn),尾巴搖得像條狗兒似的。
這幾天因為牛大事情多,一般都是符離在照顧虎仔,倒是和虎仔混得不錯,因為家里還有風(fēng)干著的野雞,所以虎仔吃的倒也足夠。巫白鹿呦呦二人捉回了些魚和兔子,做了好大一桌菜,邀請了村長、符離和鹿奶奶鹿小星,還有牛大牛猛一家人以及懷柔懷元兩兄妹做客。
說到前些日發(fā)生的事,大家都有些靜默,兩人站起身感謝了在場的人,便說出了近日打算離開的消息。
“你們可有歸處?”村長問道。
“我打聽好了,打算帶鹿姑娘去晨曦鎮(zhèn)?!蔽装谆卮?。
“哎,你們都是不錯的年輕人,怎么就攤上這種事,現(xiàn)在的人啊......人心比鬼怪可怕多了!”鹿奶奶嘆著氣,很有些不舍。
“鹿姐姐,巫白哥哥,你們還會回來嗎?”鹿小星抬起頭,一雙眸子純凈的看著他們。
“不、不知道呢......”鹿呦呦勉強笑了笑,過去彎下身摸了摸鹿小星的頭,繼續(xù)說道:“這次符離哥哥可救了姐姐的命呢,你要好好和符離哥哥相處喲,符離哥哥不是壞蛋,也是和鹿小星一樣的好孩子呢。”
鹿小星聽到此話,眼神飄忽到符離身上,符離的瞳孔在投進屋的陽光照射下,異色的瞳孔竟然格外的通透好看,一金一藍的瞳孔反倒像兩顆寶石,里面是溫柔的神色。忽然間他覺得,好像符離的眼睛也沒有那么可怕了。
鹿小星收回眼神,點了點頭。
“乖,如果有機會,姐姐可能也會回來喲,所以鹿小星可要好好的吃飯,好好的長大,說不定以后見到你,小星就已經(jīng)是高高大大的小伙子了!”鹿呦呦又捏了捏他的臉,這才起身回座。
等挨近了晚上,鼠月拿著做好的成衣也來了。
兩人試穿了衣裳,都很合身,巫白的是一身淺藍色的長衣,里面仍然是燈籠褲的樣式,腰部還配有一條帶子,鼠月還細細的刺了祥云似的圖案在袖口、領(lǐng)口及腰帶,簡單中倒也顯得精致。
而鹿呦呦的一條藕色連衣裙,衣服下擺刺繡了鳥展翅的線條,對襟領(lǐng)口處也是一些祥云圖案,同樣配有一條腰帶,腰帶上也細細的繡上了花草的線條,和巫白的那一套像情侶裝。
兩人均是滿意的向鼠月道了謝,正要拿東西酬謝鼠月,卻見她擺了擺手,說道:“你們的事情我聽說了,最近就要離開村了,你我相識一場,這兩套衣服我也沒費什么力氣,酬謝的東西也就算了,你們自己多備點東西,好趕路,也好為以后日子做準備?!?p> 鼠月的一番話讓鹿呦呦很是感動,拉著她的雙手,淚水已經(jīng)在眼眶中打著轉(zhuǎn)。
“鼠月姐姐,謝謝你?!?p> 鼠月拍了拍鹿呦呦的背,安慰了一陣便離開了。
晚上休息時,鹿呦呦進自己房間,鉆進被子里,蜷縮成了一團,她還是不禁回想起之前打斗的事,很是害怕。
忽然房門被推開,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是巫白進來了。
巫白在床邊輕輕坐下,說道:“我擔(dān)心你害怕,進來陪陪你,等你睡著我再出去?!?p> 鹿呦呦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兒,才縮著身子貼近了巫白,感受到身邊熟悉的氣息,她漸漸發(fā)困,身體慢慢放松下來。
耳邊好像迷迷糊糊又聽到了巫白的輕聲。
“我其實并不像外表這么文弱,你可以倚靠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