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沃克小鎮(zhèn)。
這里只有寧靜清涼的暮色,和錯落點綴的不算明亮的燃氣燈光。
就如同北諾斯帝國的氣候,永遠只有夏季和冬季。
一棟棟岑差不齊的民宅中,已經(jīng)亮起了昏黃的燃油燈光。
韋·布雷坎的視力極好,透過如透明膠體的劣質玻璃窗,能看到冒著熱氣的美味濃湯。
“肯定是白線雙尾魚湯?!表f·布雷坎使勁嗅了嗅鼻子,有些嘴饞地想到。
他有著灰白的頭發(fā)和胡須,卻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的年齡。
除了確定自己是一名不算太蹩腳的非凡者,他甚至忘記了自己其它的身份信息。
他仿佛憑空來到了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時常發(fā)生“神秘學事件”,有許多能力強大的“非凡者”。
“韋·布雷坎喲,韋·布雷坎。”他開始念叨起一個名字。
這個伴隨他的生命,一起來到這個世界的名字,有時候也會顯得不夠真切。
他隱約覺得韋·布雷坎這個名字,顯得有些虛幻,有些隨意。
這不是源于他的自身靈性,僅僅就是一個不可描述的微妙直覺。
“北諾斯只有婦女的第六感顯得那么神奇”
這句在北諾斯帝國廣為流傳的話,給他的感官提供了一定程度的蹩腳論據(jù)。
因為他既不是北諾斯帝國的婦女,也不是北諾斯帝國的男人。
可韋·布雷坎也有著所有男人都該有或不該有的煩惱。
有一個時常重復在耳畔的囈語,讓他感到荒謬,感到迷茫,以及一點憂慮。
就在剛剛,他踏出冒著滾滾蒸汽的有軌公共機車時,那道囈語再一次出現(xiàn)。
它穿過了夢境與現(xiàn)實的屏障,一字不落地在他耳畔響起。
“當你又一次睜開眼眸,是不是有一樣的疑惑,一樣的恐懼,一樣的好奇,這次復活了,距離下次死亡還有多久?”
這道聲音和往常一樣,無視了他的自身靈性,帶著難以描述的奇怪語調。
充滿神秘,充滿未知,也有著一點……揶揄?
難道是有人在注視他,在捉弄他?
韋.布雷坎有些出神,在有軌公共站臺上站了許久。
第一次聽到這道神秘的聲音,是在什么時候?
韋·布雷坎腦海中相關的記憶十分模糊,或許是在他獲得韋·布雷坎這個名字之前吧。
也可能是在帝國刊發(fā)的某張報紙上看到過類似的話。
又或是無意間接觸過神秘學聚會,那種危險的,不被官方和教會允許的。
韋·布雷坎努力著適應囈語,就像他適應還算好看的灰白頭發(fā)和胡須一樣。
生活習慣并沒有出現(xiàn)過多的改變,至少在他的認知中是這樣。
當然,也多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小習慣,在囈語響起的時候,他喜歡低聲念著自己的名字--韋·布雷坎。
“布雷坎先生,要不要來一杯熱水?”一道略顯青雉的聲音,打斷了韋·布雷坎的思緒。
他微微低頭,首先引入眼簾的,是一個開口有壯漢拳頭粗細的粗糙木質杯子,杯口正有熱氣裊裊升起。
“布雷坎先生,僅僅只要四分之一便士……哦不,這次是免費的?!卑氪竽泻㈧t腆地笑著。
他用凍得通紅的顯瘦雙手端舉著杯子,拘謹?shù)睾晚f·布雷坎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看到布雷坎先生的表情生動起來,軟化成和煦微笑,半大男孩才暗暗松了口氣。
布雷坎先生只是穿著普通的外套,既沒有戴禮帽,也沒有穿皮靴。
可他沉默的時候,比公共學堂那幾位正裝穿扮的老師還要威嚴。
“謝謝,這正是我需要的?!表f·布雷坎微笑著接過這杯熱水。
四分之一便士?北諾斯帝國可沒有比一便士更小的面額了。
左手伸進口袋,略微停頓了一下,從所剩不多的硬幣中,拿出一枚重量最輕的。
遞給了一臉希冀的半大男孩:“你真是個溫暖的男孩,贊美女神?!?p> 聽到布雷坎先生對神祗的奇怪稱呼,男孩愣了一下。
很快,目光就被那枚1便士的硬幣吸引住,小臉上的雀斑立馬雀躍起來。
他激動地接過這枚便士,親吻了一下硬幣反面印著的圖案。
那象征著“深潛與風暴之神”。
小男孩雙手握著硬幣抵于胸前,低聲頌念:“風暴在上?!?p> 對普通人來說滾燙的熱水,在韋·布雷坎唇齒間正好溫潤適口。
裝做若無其事地把目光從那枚硬幣上挪開,韋·布雷坎問道:“請問貝特家怎么走?”
他見到半大男孩明顯呆了一下,于是補充道:“貝特,亞倫·貝特。”
半大男孩憨憨地撓了撓頭,心里嘀咕:白荊木水杯的保溫效果怎么失靈了。
他也不敢讓布雷坎先生久等,趕緊指著有軌公共站臺左側不遠處的那片低矮房屋,說道:“貝特先生家就在那片下層居民區(qū),第三排最里邊那棟,我?guī)^去吧,請原諒我上次沒能幫到您?!?p> 韋·布雷坎一開始就察覺到,這半大男孩認識自己,想不到自己還曾向他打聽過住址。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即便曾經(jīng)來過沃克小鎮(zhèn),可關于這個小鎮(zhèn)的記憶,此時也已被他遺忘。
時不時出現(xiàn)在耳畔的囈語,或許帶來了許多他還沒有意識到的影響。
韋·布雷坎輕輕嘆了口氣,拒絕了眼前這機靈半大男孩的熱心腸。
仰頭大口喝完熱氣騰騰的白開水,將粗糙木杯遞還給男孩后,快步走出了有軌公共站臺。
男孩怔了怔,伸出手指試探著摸了摸杯子內(nèi)壁。
余溫還有些燙手,白荊木的保溫效果不愧是得到了風暴教會的認可,那為什么……
幽靈!
男孩突然扔開了手里的杯子,像只花斑鼠一樣向著家里奔去。
跑了十幾步后,又縮著脖子跑了回來,慌亂撿起掉在地上的1便士硬幣。
眼角余光有意無意間瞥向布雷坎先生離開的方向,只是才幾個呼吸的時間,那方向安靜清冷,連半個身影都看不到。
哎呦,真是幽靈~
“風暴在上!”
…………
韋·布雷坎按照男孩的指路,很容易就找到了貝特家。
一套明顯有些年頭的房子,韋·布雷坎對周圍的環(huán)境并沒有熟悉感。
鄰近大門的客廳里,昏黃的燃氣燈光搖曳不定。
白荊木制成的餐桌上,遠沒有殷實家庭那般豐富,僅僅整齊地擺放著兩份黑麥面包,以及一小碟果醬。
屋子的主人還沒有入座,或許還在廚房忙碌,韋·布雷坎嘀咕著。
他為自己擁有銳利的視覺而感到開心,可也為沒有上鎖的記憶抽屜感到憂慮。
他深吸了口氣,讓那杯熱水帶來的溫熱在胸腔里流淌。
嗯,花了整整1便士,足夠買普通一家三口一頓的面包了。
他慶幸還記得自己的行程,是從羚角城坐有軌公共機車過來。
大概是三個月或是五個月前,具體什么時間不確定也不重要,韋·布雷坎在紫荊花俱樂部接受了一份委托。
也就是他此行的目的:找到亞倫·貝特,探查一個特殊的情況。
一個特殊的……情況?是什么樣的特殊情況?
委托方是灰月教堂,它設立在北諾斯帝國羚角城。
“究竟是三個月還是五個月?”韋·布雷坎有些心虛地揉了揉眉心。
他額前的頭發(fā)已經(jīng)灰白,宣告它們的主人是經(jīng)歷過歲月的洗禮。
可這點“歲月”在灰月教會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就有些微不足道。
“總算是來到了目的地,不是么,先去拜訪一下屋里的主人吧?!表f·布雷坎呼出了那團價值1便士的熱氣。
整理好自己的陳舊外套,讓灰白頭發(fā)盡可能多地展現(xiàn)在前額。
根據(jù)他記憶中的經(jīng)驗,這樣或多或少能增添一點信服力。
他來到掛著“貝特家”門牌的房門面前。
咚咚咚
?。?
埃姆韋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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