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你看我這記性?!崩罴疑┳訉擂蔚男α诵?,倒水的時候還灑了一些出來,她連忙用抹布擦了去,神情頗有些困頓。
宋舒便當做沒察覺,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水,順道環(huán)顧一圈屋里的陳設(shè),和她走的時候沒有什么差別,放下茶碗,宋舒從荷包里倒出三兩碎銀,放在桌上。
“嫂嫂,我在謝府一切都好,衣食住行都不用我花錢,這錢是府上管家賞給我的,你拿著,若是家里有什么要緊事也好應(yīng)急?!?p> “這怎么可以!”李家嫂子連忙搖頭,手里搓著抹布很是緊張,“你之前在寶竹齋做工的月銀都給了我了,你李大哥知道了會說我的,而且你是個姑娘家,還是需要一些體己銀子的!”
“嫂嫂,你能為我這樣想我很開心,但是你看我現(xiàn)在,有吃有喝有穿還住在尚書府,你還和我客氣什么呢?!?p> 宋舒長嘆了一口氣,第一次對李家嫂子坦誠對李家的愧疚。
“李大哥從小便沒有母親的陪伴,是我偷走了他的母親,這十多年來乳母沒有一天不想念她的丈夫兒子,但是因為我,她不能回來。是我虧欠李家,當初李大哥沒有拿著掃帚把我打出去我已經(jīng)很感激了,你們?nèi)兆舆^得緊巴,還要收留我,我就是傾盡所有也不為過啊?!?p> 李家嫂子并不清楚這里面的來龍去脈,李平葛不愛說,她也就沒有問。
但此番聽宋舒這么情真意切的說出來,再結(jié)合她來淼都這一年的言行,她這才想通了。
以宋舒的才情,她并不是無處可去才只能留在李家,而是想著要補償他們,想盡自己所能的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小舒啊,你這姑娘真讓人心疼?!?p> 李家嫂子眼眶有些紅了,她從以前就若有似無的感覺和宋舒有隔閡,同時又有些嫉妒,這樣花一般的小姑娘,能說會道,聰明又討喜,偏偏又如此能體會自己的難處與困苦。
宋舒笑著把三兩銀子塞進李家嫂子手里,“你收下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你不收,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連累我在尚書大人面前出錯,反而是害了我哦?!?p> “好,真是說不過你。我收下就是了!”李家嫂子張開手掌看了看那碎銀,覺得這重量遠不止三兩。
兩人交了心,聊起天來便放松許多。
這時宋舒才知道,原來李平葛近來都在靈隱寺后山吃住,王府修建小祠堂工期緊,中秋前開工,年前就要完工,聽說到時候會有一筆不小的報酬,足以讓李平葛在家休息一段時間,好好陪伴妻兒。
說這話的時候,李家嫂子眉眼都在笑,好日子果然是來了。
宋舒離開的時候小李慕還沒回來,李家嫂子想留她等一會,但宋舒卻還想著去街上逛逛,便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千家詩》,留下作業(yè)——下次她來看李慕時,需得背出三四首喜歡的,還要說出喜歡的理由。
日頭已經(jīng)漸漸往西斜了,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宋舒隨意的在店鋪間穿來穿去,遇見眼熟的伙計便招呼兩聲,有幾個平日聊得來的老板對寶竹齋突然歇市頗感遺憾,但既然事關(guān)朝廷大案,小老百姓也不好多議論。
宋舒想起來一件事,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林老板,那你聽說我們掌柜的去哪兒了嗎?”
“你還不知道嗎?他帶著一家老小回鄉(xiāng)了,張家都倒了,他跟著張老爺半輩子,算半個張家人,誰敢用他啊,晦氣!”林老板揮揮手不愿再多說,宋舒便不再追問。
別看林老板是一個粗人,身為林氏鐵匠鋪的老板,他年輕時靠著打鐵手藝養(yǎng)活了一大家子,特別是短刀匕首,設(shè)計精巧深受好評,于是他便瞅準時機擴張了鋪子,學(xué)徒帶學(xué)徒,生意是做的遠近聞名,不少外地人到淼都來都會帶一把林氏鐵匠鋪做的小匕首回去作紀念。
宋舒見此時鋪子里人變多了,便想著悄悄離去不打擾人家,怎知轉(zhuǎn)身后退的時候一時不察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物體,好像是個人,她連忙道歉,“啊,不好意思?!?p> “請你讓開?!?p> 這清泠的嗓音,是個姑娘?
宋舒好奇抬眼,只見面前人比她高出半個頭,穿著深藍圓袍,以黑色玉帶束腰,頭發(fā)用發(fā)冠束起,十足的公子哥打扮,但看那輪廓眉眼,剛中帶柔,分明是個姑娘。
“請你讓開,你踩到我的東西了?!?p> 宋舒恍然低頭一看,果然有一張簡單的短刀圖樣被她踩到了一點邊,她趕緊挪開腳,低頭撿起來遞過去,“真是不好意思?!?p> 面前人眉頭微皺并不接,似乎很反感有人碰她的東西。
宋舒抬著的手就這么懸在半空中,就在這尷尬的僵持間,宋舒看了眼面前人細長的脖頸——沒有喉結(jié),肌膚細膩,應(yīng)該是姑娘無疑了。
“姑娘,我撞到你實在是抱歉,雖然是無意,但我弄臟了你的東西,這樣吧,你等我片刻,我原樣描一張還給你,這樣可以嗎?”
奈何這姑娘并不是善茬,冷冷的看了宋舒一眼,語氣輕蔑,“怕是你沒有這個資格,臟了就是臟了?!闭f著她一把奪過宋舒手中的圖樣,撕了個稀巴爛扔在地上,轉(zhuǎn)身就走了。
林老板遠遠的看見門口發(fā)生的沖突,走過來關(guān)切的問道,“阿宋,那人欺負你?怎么臉色這么差?”
“沒事,林老板,你見過剛才那個姑娘嗎?”
“那是個姑娘?隔著遠瞧還以為是個公子呢……應(yīng)該是第一次來吧?!绷掷习遄屑毾肓讼脒€是搖頭,如果真的是個姑娘,打扮成男人的姑娘應(yīng)該很好記,但是他確實是第一次見。
宋舒匆匆與林老板告辭,在街上尋了一會,當然早就沒了那姑娘的身影。
究竟是什么人呢,宋舒心里想著,既無方向便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走,突然被人從后面輕輕拍了一下肩膀,她打了個激靈,回過頭發(fā)現(xiàn)“兇手”是笑的人畜無害的芥藍。
“阿宋,真的是你,真是太巧了!”芥藍激動的抱了抱宋舒,指指她身后的胡姬酒肆,“剛我在樓上看見底下有個人很像你,原來真的是你,你在這干嘛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