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又在打什么啞謎，我要去找這里的管事問一問別的事情，你們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碧K睿神秘的揮揮手便飛快離開了，宋舒不用猜都知道，他定是去打那白羽孔雀的主意了。
此時天色還早，賓客們還都在玩樂著，所以他們走時只得一個侍衛(wèi)引路，宋舒想起外面野獸放養(yǎng)嬉鬧的情形，跟隨謝麟韞的步伐便緊了緊，謝麟韞見她神色緊張，不知不覺間步子也慢下來。
瞧著宋舒縮著脖子惴惴不安的樣子，謝麟韞若有所思道，“害怕？”
“還……好?！?p> 一路下來只要聽見山林里野獸的吼叫，不管遠近宋舒都表現(xiàn)的一驚一乍，這些盡數(shù)都被謝麟韞看在眼里，但方才林汀兒張牙舞爪的撲向她，她卻能做到指顧從容，鎮(zhèn)定自若。
謝麟韞嘴角微勾，“放心，想來野獸也是挑食的，定不會將你認作盤中餐?！?p> “多謝大人寬慰，不過我身上沒有二兩肉，大人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吧！”
聽到宋舒還能與他斗嘴，謝麟韞便好心情的笑起來，突然前方一群雜役著裝的人向他們跑來，面色慌張泛白，前頭一人高聲疾呼，“快！快通報管事，老虎吃人了！”
“大人！”宋舒下意識抓緊了謝麟韞的衣袖，謝麟韞微微皺眉將她護在身后，“別怕。”
前頭領(lǐng)路的侍衛(wèi)也是一怔，迎過去撈住方才喊話的雜役，“這里還有貴客呢，老虎吃人是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有人跑到老虎堆里了！”
“人呢？”
雜役喘了幾口粗氣，眼里帶著懼色搖頭，“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死了，腰以下都沒了……”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宋舒還是隱約聽到了幾句形容，陡然覺得渾身都涼了，好似被老虎吃了的人是她。
“發(fā)生何事了？”謝麟韞此時還能保持冷靜淡然，宋舒其實很佩服。
侍衛(wèi)聽了走過來，作揖行禮，“稟大人，目前還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還請大人稍等片刻。”
謝麟韞點了點頭，左右看看發(fā)現(xiàn)右手邊砌有一面一人多高的石墻，便領(lǐng)著宋舒站在墻前頭，這樣便是有野獸近身也不至于被偷襲。
銅雀園里的馴獸師們穿著護甲戴著頭盔將圍著尸體逡巡的老虎們引開，雜役們火速將已然被撕咬的不剩什么的尸體用草席裹著搬出來，一路拖拽在草地上留下深深淺淺的血痕。
宋舒全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興許是血腥氣太重，山林里傳來此起彼伏的野獸吼叫聲，飛鳥們不約而同的從林中飛撲而出，讓人又驚又懼。
顯然老虎并沒有給汝南王府的人留下辨認死者身份的機會，但晚間時候，銅雀園惡虎吃人的消息不脛而走。錢師爺與守園的侍衛(wèi)徹夜核查雅集賓客名單，終于發(fā)現(xiàn)這個命喪虎口的倒霉蛋是誰，正是先前狼狽離去的翰林院供奉凌梓川。
謝麟韞與宋舒得知這個消息已經(jīng)是第二日，宋舒以為，照汝南王府往日的行事作風，定不會疏忽大意到將這事鬧到臺面上，卻沒想到短短一日就連街口賣菜的劉阿婆都知道了，最終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禹王震怒，當即下令封了銅雀園，并要求汝南王府給翰林院一個交代。
其實凌梓川之死是他自己大意還是有人陷害已經(jīng)不得而知，宋舒只嘆這銅雀園開園開的浩浩蕩蕩，翌日一道圣旨就封了，猶如當著全天下人的面打了汝南王一個巴掌，只能吃個啞巴虧。
“不知是何人將此事捅了出去，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汝南王定要出口惡氣的?！彼问嬲f這話的時候正托著下巴故作高深的看著窗外斜陽，謝麟韞瞄了她一眼，“是我。”
宋舒猛地一回頭閃了脖子，“竟然是你？”
“應該是，不愧是我?！敝x麟韞將手中墨筆放下，神情淡然，“你去瞧一眼何都回來了嗎？”
宋舒耷拉著臉有些擔憂，“大人，你可知若是汝南王知曉此事，你會有大麻煩？你是不要緊，但若是殃及池魚怎么辦？！”
謝麟韞滿不在意的朝宋舒招了招手，“你來看看我這畫如何?！?p> “現(xiàn)在是看畫的時候嗎？”雖然宋舒嘴上嫌棄，但還是走過去，瞧見是一副猛虎下山圖，但又和普通的猛虎圖不同，山石前開了一簇簇薔薇，十分嬌艷，本該不為嬌花低頭的猛虎也被它所吸引。
而后謝麟韞指了指架在一邊的湖州狼毫筆，“你來題字?！?p> 宋舒略作思索，洋洋灑灑的寫道，“心有猛虎，細嗅薔薇?！?p> 書成墨未干，謝麟韞瞧著宋舒下筆一氣呵成的從容，再看看這遒勁有力的筆法，“不錯?！?p> “大人怎的想起作畫來了，要送人么？”
“讓何都送去汝南王府吧。不覺得十分應景么？”
宋舒不敢茍同，“應景？怕是汝南王看了會吐出一口老血來吧?！?p> “唔，那也挺好?！?p> 宋舒無語凝噎，只好岔開話題，“世子昨日沒要到白羽孔雀，想必很難過吧？”
“他？今早讓謝伯送了兩只八寶鴨過去，吃完大概就好了?！闭f著謝麟韞將猛虎薔薇圖卷起放置一邊，又鋪開一張宣紙，“你可知上山虎和下山虎有何區(qū)別？”
“有何區(qū)別？”宋舒被問的愣住了，只見謝麟韞下筆簡單勾勒出兩只老虎，一只上山歲月靜好，一只下山餓虎撲食。
“大人是說汝南王就如這下山虎，雖勢不可擋但已然錯失了沿途的風景？這大概只是淺層的含義吧，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正是暗喻人的一體兩面，下山虎雖勇猛，但過剛易折樹大招風……大人昨日被汝南王請去到底談了什么？”
謝麟韞贊賞的看了宋舒一眼，不急不慢的為兩只虎畫上虎斑。
“汝南王曾是握在太后手里的一張王牌，朝堂之上只要有他在一日，就不容有人挑戰(zhàn)太后的威權(quán)，但如果撬動天平一方的是禹王呢，汝南王亦知等到他這王牌不夠硬的時候，終將變成一枚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