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縷煙凝成的人形自然是琴仙李蘭芳。
她只能以這種方式出現(xiàn),因為在場這五十五位合道無上大修可對她虎視眈眈。
因為所有人都想擒住她,好向游遠山逼問《玉清仙法》。
但他們二人根本不知道什么《玉清仙法》,也不知曉究竟在何處,可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在遮遮掩掩,實在百口難辯。
甚至火燒星霞谷,逼得他們流離失所。
不過,這個星霞谷與花無塵所說的星霞谷并非是一個地方。
前者是一個地名,是一座峽谷,不論是夜里還是白天都能在谷中望見無數(shù)星辰和唯美絢麗的虹霞,時至今日李蘭芳還依舊記得那墨藍與斑斕交織的景象。
后者是一處秘境,這座秘境據(jù)說在星霞谷的隱蔽之處,唯有一人才知道它具體在何處。
這人,便是花無塵。
花無塵知曉這個地方,卻從未帶人去過。
游遠山與李蘭芳雖然居住在星霞谷內(nèi),也未曾見識過那處秘境,即便是尋找也毫無所得。
那秘境有什么好東西嗎?沒有人知道。
曾有人試圖逼問花無塵秘境之處,然后一探究竟,可惜他們連盜圣的衣角都摸不到。
如此以來,更是給這個地方添上一層神秘感。
花無塵破天荒地說出要將苗空空帶進星霞谷,何人不感到驚訝。
“正是。”他那張平凡無奇的面孔露出笑容,倒是如沐春風。
“前輩這是為何?”
李蘭芳想知道,迫不及待地追問。在場的人也都想知道,個個都豎耳聽著。
“不能說?!被o塵搖頭,“說了,會招來禍患。”
李蘭芳靜默,勾勒出她身軀的煙霧不斷繚繞。
趙無忌未言,眼神偏向飄在上空的卜一,又轉(zhuǎn)回花無塵身上,“前輩是認為玄機閣會對您不利?”
“趙無忌,”花無塵偏過身,“曾經(jīng)修仙界互相聯(lián)合,共同組成一個盟會以商定天下事務(wù)。如今瓊?cè)A宗脫離盟會,獨成一家,你可知為何?”
趙無忌想了想,回答:“是因為規(guī)矩被別有用心之人所利用,只為達到一己私欲而不顧天下蒼生?!?p> 花無塵卻搖頭。
“天下宗門齊心協(xié)力,成立盟會定下規(guī)矩,為的是驅(qū)除妖魔,維護俗世安定,意圖達到靈材豐盛,讓所有人可以得道成仙。”
“可還有誰記得這盟會的名字?”
他這一問,問得所有人啞然。
一個盟會的名字本應(yīng)該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在場者卻無一人知曉。他們從開始修仙時,就不曾聽說過這個盟會的名字,只知道修仙界共同商事,以此盟會為主導。
“大、同、盟?!?p> 花無塵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天下大同,人人為公?!彼h(huán)視殿內(nèi)眾修士,“曾經(jīng)仙帝獨領(lǐng)風騷,網(wǎng)羅無數(shù)武學秘典,整合天下術(shù)法道藏,最終建立功法術(shù)道體系,聯(lián)合所有修仙勢力成立大同盟。”
“為的就是讓天下所有修士不拘泥于一門之見,讓天下蒼生皆能求所愿之道?!?p> “你們,本該是布道者、開拓者、捍衛(wèi)者,如今卻傍著用來束縛你們的規(guī)矩去束縛蒼生!”
“用蒼生的血肉喂養(yǎng)你們的修為,此等行徑,又與噬人之妖魔有何異處?”
花無塵的視線掃過趙無忌,掃過卜一,掃過殿內(nèi)諸多弟子,掃過上座五十五位合道大修。
“妖魔行惡好歹光明磊落,你們做事卻遮遮掩掩,真是笑話。”
上頭老者怒道:“花無塵,莫要以為你活得久,就能信口開河!”
“此中曲直你們心中自是有數(shù)?!被o塵回言,一手拉起苗空空的胳膊。
“等等!”樂逍遙叫住,“花前輩,晚輩是奉命帶師妹回宗,只怕回去后不太好向師尊交差。”
“那便讓殷天道來與我談。”
“前輩執(zhí)意如此,晚輩只得討教兩招!”
“二師弟!”
樂逍遙手中雷劍直出,劍鋒只取花無塵首級。
劍鋒未至將至時,花無塵只出兩指,輕輕夾住劍身,令其不得寸進。
“《逍遙劍》本意逍遙,可你性子急了些,悟得雷劍之道實與逍遙不符?!?p> 花無塵兩指一彈,劍尖飛退,樂逍遙手握劍柄,身形不自覺向后猛跌幾步。
“也莫要再偷偷摸摸,若是你們想見見星霞谷,那便都來吧。”
話音落下,身形一晃,花無塵帶著苗空空消失不見。
留下花吱傻眼,“喂,我還沒跟上呢!”
袁守義左右一看,趕忙作禮,“末將告退。”
……
眼前的世界在苗空空眼里變得模糊。
一切事物都在飛速后退,它們的光影被拉成長長的、飄帶似的色塊。
眼前的景象被扯得很遠,就像是在一個通道里,前面是世界的入口。
忽然,那個靜止不動的入口開始快速靠近自己,最終隨著四周色塊逐漸壓縮成具體的景物,她也感覺到自己好像飛進了世界入口。
郁郁蔥蔥、草植茂盛,偶有山間清泉流響。
仰天一望,卻是漫天繁星與極盡絢爛的流霞。
天上人間也莫過于此。
花無塵松開她的胳膊,道:“轉(zhuǎn)身吧。”
轉(zhuǎn)過身去,入眼是參天大樹,樹冠茂密能遮住眼前半片天空。
枝干粗壯,即便是幾人合抱也難以將其圍起。
這是什么?
苗空空靜靜地凝視著這棵巨樹,心中感到一種溫暖。
這種暖意好似歷經(jīng)萬年,像是在無盡的時間長河里留下的點點柔情而匯成的情意。
她走上前,走到巨樹前,伸手撫摸著它粗糙的皮膚。
不自覺地,眼里泛起晶瑩的淚珠。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是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一種呼喚和感召在牽引著她。
思緒隨著落葉翩飛。
苗空空總是聽得別人說她失憶了,姐姐說,阿娘說,男人說,女人說,形形色色的,認識不認識的人都在說,
說她失憶了。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樣的記憶。
有人說她是妖女魔頭,有人說不是。
有人喊她惡徒,也有人喊她師妹。
她不禁想問自己到底是誰,或者說,曾經(jīng)的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
掌心下,觸碰的樹皮忽然顫動,滄桑而久遠的嗓音低聲道:“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