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自己奉獻(xiàn)給神明,你又得到了什么?你只不過大我三歲而已,你看看你這樣子和百歲老人有區(qū)別嗎?”
終于,可汗被這老人的樣子給激怒了。
他幾乎是在咆哮。
“你將自己獻(xiàn)給了神明,神明能給你什么?相信神明,你就可以不死了嗎?相信神明,人族就可以壯大了嗎?信奉該死的神明有什么用呢?你還是要死,到處都還有人族的奴隸!這樣的神明,你信他還不如信奉我呢!”
可汗一邊說,一邊靠近這老人,他手中的刀的刀鋒直指著這個老人。
“你信奉神明,顏阿嬤也信奉神明,但是她什么時候出賣過人族換取神明的歡心過?難道你信仰的神明和顏阿嬤信仰的神明是不一樣的?你信仰的神明格外的下賤?”
“姬云,你不應(yīng)該褻瀆神明!”老人終于睜開了眼睛,在眼睛睜開的那一剎那,有閃電劃過,可汗手中的刀應(yīng)聲而碎。
“神使息怒!”老纖夫突然起身,搶在可汗的前面一膝蓋跪了下來,對著神使磕頭,“神使是了解姬云的,他是這脾氣,神使恕罪!”
“老師!”可汗呆了一下,他叫了老纖夫一聲,聲音中有不滿,有委屈,還有不解,“老師,你不應(yīng)該跪他,他是應(yīng)該跪你的!”
老纖夫沒有理會姬云,他對神使磕頭說,“人族是敬畏神明的,姬云只不過是想神明救救孩子,并不是想冒犯神明。請神使禱告神明救救這孩子吧,救救這孩子吧?!?p> 可汗對老纖夫打圓場不置可否,突然,他下了決心又抽出了一柄刀,猛插在地上,刀沒進去了一半,還留下一半在地上搖晃著。
“顏阿嬤也信奉神明,她說這孩子可以讓人族不再做各族的奴隸,見到這孩子后,我信了,”可汗說,“大荒的人族,不應(yīng)該是任何人的奴隸,就是神明也不行!而你,卻想著整個人族都成為神明的奴隸!”
他看了一眼老纖夫,將他拉了起來,說:“老師,你當(dāng)年教育我人不應(yīng)該太在乎得失,要有所為,有所不為,我一直銘記著?!?p> 然后,他仰起了頭,對著天空咆哮:“從我阿媽死后,我姬云就沒有跪過任何人?!?p> 他一邊說一邊跪了下來,但是他的頭還是高高的昂著。
他這是在跪神明,但他的頭并沒有低下。他的言語還是非常的驕傲而跋扈,他這跪神明不是因為信仰,而是因為交易,他要和神明交易。
“神明,今天我跪你,并不是我愿意跪你,但是為了這個有熊部的小崽子的命,我愿意跪你該死的神明,我跪著跟你做一筆交易!”
神使卻又閉上了眼睛,沒有看他,淡淡的說:“人可以不信仰神明,但是不可以褻瀆神明?!?p> 在他看來,人應(yīng)該全心全意的信仰神明,和神明做交易是不對的。
“哈哈哈!”
姬云跪在地上,柱著刀狂笑。
“神明,我知道你在聽,你們不是一直都想人族信奉你們嗎?當(dāng)年朱無畏在,朱無畏不信奉你們,我姬云也不信奉你們,朱無畏死了,姬云現(xiàn)在也愿意死,不用煩勞你挖空心思動手了,姬云愿意用自己的頭顱換取這孩子的一條生路,神明,你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你敢不敢?你害怕嗎?”
在姬云不習(xí)慣求別人,哪怕是神明也不行,他不相信神明,他相信自己手中的刀。他相信,刀上的不來的東西,就算是哀求神明也是的不來的。
而現(xiàn)在,他的刀沒有辦法讓這個孩子活下來,他竟然和神明做起了交易。
朱黎陽和刀疤老九彼此交換一個眼神,他們不相信高高在上的神明能聽到姬云說的話。
“神明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那你還等什么呢?”神使站了起來,表情有一些復(fù)雜的說。
朱黎陽緊緊抓住手中的骨矛,雖然怨恨姬云砍下了自己父親的頭,但是他還是不希望姬云死,他想一矛刺死那個老者。
因為誰都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神明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
朱黎陽認(rèn)為更多的是他的意思,因為他是姬風(fēng),人族的叛徒,為了神明的利益不惜出賣人族。
姬風(fēng)成了大荒各族的笑話,朱黎陽當(dāng)然信不過他。
刀疤老九也信不過他,他和朱黎陽的想法是一樣的。
相夫子卻對他們投過來制止的眼神。
朱黎陽和刀疤老九總算忍住了自己的沖動。
姬云大笑,他站了起來,他將插在地上的刀拔了出來,刀尖指著神使。
“當(dāng)年我答應(yīng)你和神明割下朱無畏頭顱的時候,我其實也想割下自己的頭。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卻又不想割下自己的頭了?!?p> 他嘲諷的看了看神使說,“因為,人族八部的雛鷹們都已經(jīng)飛起來了,我想看著他們翱翔在九天之上,他們翱翔在九天之上的時候,他們會記得我,但是,等他們翱翔于幾天之上的時候,你只有一條路——絕路!”
“你對神明的力量一無所知,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鄙袷挂廊坏恼f。
姬云沒有去管神使,他抬頭望著天空,他一只手提著自己的頭發(fā),另外一只手對著自己的脖子上一割,刀光一閃,頭顱就和身體分開了。
血噴濺了出來,染紅了頭顱,尸體并沒有倒下。尸體的雙手將頭顱捧了起來,對著神使遞了過去。
他動作很快,根本沒有拖泥帶水。
相夫子閉上了眼睛,他不愿意看到這一切。
“可汗!”
“阿爸!”
“云叔!”
扶搖十八騎亂做了一團,對著他沖了過去,這結(jié)果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也是誰也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他們卻沒有沖過去。
他們畢竟是扶搖十八騎,見慣了生死。
他們跪在地上,低著頭,他們在送別瀾馬部的可汗,也是大荒人族的可汗,大荒人族的保護神。
“哥哥,我好冷,”尸體雙手捧著的頭顱發(fā)出低低的聲音,“哥哥,我好冷.....我們回家,阿媽在家里等著我們......”
神使張開了眼睛。
他木然的看了一眼這具捧著頭顱的尸體和這個在寐語的頭顱。
他發(fā)出了一聲聲吼聲,他的吼聲,如同受傷了餓狼一樣。
他一把接過了尸體遞過來的頭顱,有淚如雨,他一頭的白發(fā)根根落下,剩下了一個光禿禿的頭顱,他長起了身,那瘦瘦的身軀突然變得強壯起來,將那一身潔白的衣服撐撐了一片片的布條,他的臉上的皺紋一下都不見了,現(xiàn)在一點也不蒼老了。
他現(xiàn)在如同換了一個人。
“我們回家,我們回家,弟弟,我們回家.....”神使緊緊的抱著頭顱,血,染紅的他潔白的衣裳,他埋下了頭,將自己的臉貼在頭顱的臉頰上面,血染紅了他的臉,染紅了他的臉,染紅了他的眼睛,他的眼淚和血混在一起,他輕輕的說:“弟弟,我們回家,我們回家,阿媽在等我們回家?!?p> 一縷鮮紅的血,從神使的后背冒了出來,如同一朵盛開的曼陀羅,妖艷而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