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的手札是真的嗎?”神官走后,鴉牢之問。
“是真的?!碧镏艺f。
“那你為什么不放人。”鴉牢之又問。
“我為什么要放人?”田忠說,“我是瀾馬的獄寺的獄主,不是神明的獄主?!?p> “可是可汗已經(jīng)同意了啊!”鴉牢之說。
“我沒有辦法知道這是不是可汗的意思,所以在可汗明確之前,我不會放人,除非可汗親來,誰也不行。”田忠說,“我是瀾馬的獄寺的獄主!”
田忠頓了一下,又繼續(xù)解釋說:“姬有缺到底是針對神明還是針對可汗我不知道,可汗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人的腦袋不是韭菜,割了就沒有了,除非可汗親口說了,沒有人可以在這里割下他的腦袋?!?p> “聽說你信奉神明?”鴉牢之問。
“是,我家族祖祖輩輩信奉神明,是神的信徒,”田忠說,“我家族譜上說,我們身上流著神的血?!?p> “那你為什么不聽大祭司的話呢?”鴉牢之有一些好奇。
“我是人族瀾馬部獄寺的獄主。”田忠說。
鴉牢之點了點頭,不過他還有一些不太相信田忠,問:“你們可能還是熟人吧?你從來沒有請過人喝酒吃肉的。”
“是,但是即使不是熟人,大祭司也別想從天獄之中提走任何人?!碧镏曳浅?隙ǖ恼f。
“神明親至呢?”
“除非從我身上踏過去?!碧镏曳浅詻Q的說,不過,他馬上又改變了態(tài)度,“看人,假如是不怎么重要的人,我就給他一個人情,換我人族的一個風調(diào)雨順和我一個升官發(fā)財?!?p> 他笑了,笑得有一些狡猾。
“或許,今后你就是獄主,你要記住,你是人族瀾馬部的天獄獄主?!碧镏曳路鹩幸恍┬氖?,說。
中午。
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下雨了,空氣卻還殘留著一些陰冷,今年的天氣有一些反常。
教化司的主事弓煙云、宣禮司的主事夏奉和宰相風輕頌聯(lián)袂而來,在他們身后的,竟然跟著神官。
田忠的臉色非常不好看,他知道他們?yōu)楹味鴣怼?p> 可汗終于沒有頂?shù)米。桓锫毩?,弓煙云代任天獄獄主。
神官數(shù)他數(shù)罪,其中最大一條就是對可汗毀旨抗命,按律當斬。
田忠無話可說,他也不想多說。弓煙云問他有何遺愿,田忠對曰:“無?!?p> 弓煙云是他的上司,非常了解他,提醒他可以讓大祭司為他老母親祈福,他知道田忠是一個非常孝順的兒子。
可是田忠卻拒絕了:“我當盡孝于母,可人皆有壽元,有天命,天命難改,唯盡人事而已?!?p> “你可以不死,”弓煙云對他說,“畢竟你與大祭司都有著神明的血統(tǒng),向大祭司低一下頭,你可以不死,可以盡孝。”
田忠哈哈大笑:“老可汗可死,田忠又有什么死不得呢?”
黃昏。
夕陽如血。
田忠按律當斬,當斬在菜市口。
大祭司有一些等不及了,他催促可汗立斬田獄主。
教化司主事親數(shù)其罪,大祭司和風相親自監(jiān)斬。
田獄主毫無畏色,他哈哈大笑:“敬鬼神而遠之,大祭司今日所為,與人族傳統(tǒng)不符。我可斬,頭可斷,血可流,但祭司不可干政?!?p> “你等了這么久,做了這么多,就為了說這一句話嗎?”
弓煙云被他這個下屬氣得發(fā)抖,問。
田忠笑著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能力,我的能力,也就是說出這一句話而已,我要說的話已經(jīng)說完了,你們可以砍下我的頭了。”
人頭落地,血濺三尺。
他看到了自己的頭顱掉到了地上,他感覺一股鉆心的疼。
“??!”他慘叫了一聲。
他感覺到一身濕漉漉的,難道是血?難道人死后還有感覺?
他有一些發(fā)懵。
然后他看到了昏暗的燈光,他感覺到自己頭很疼,感覺到自己的頭碰在堅固的鐵門上面。
沒有死?難道這是南柯一夢?難道這只是一場夢?
他呆了半天,獄門已開,天獄獄副胖子早就已經(jīng)進來了,他坐在地上,他的手還放在刀柄上。
田忠揉揉眼睛,果然是一場夢啊。
他不知不覺之中竟然睡著了,竟然做了個夢,一個噩夢,一個非常真實的噩夢。
五花大綁的姬有缺就坐在他的身邊,他還端著酒杯,手中還夾著一塊狗肉。
“大祭司的狗肉非常的香,你們不進來吃一塊嗎?”姬有缺對著外面喊道。
田忠又揉了揉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心在跳,跳得非常的狂暴。
首先進來的是一個粗壯的漢子,他嘴巴很大,大嘴老八,瀾馬部新封的大將軍朱黎陽。
而關在這里五花大綁的人就是他的戰(zhàn)利品,姬有缺是他在戰(zhàn)場上生擒活拿的,他看上去非常的開心。
“早就聽你說過了,田獄主做的狗肉是一絕,說得我都饞了好多回了,今日能吃上一塊,也算是了卻下心愿了?!敝炖桕柨瓷先バ那楹懿诲e的。
他的身后,是一身白衣的男子,他長得非常的英俊,他的臉雖然很白,但是根本沒有一絲絲的陰柔之氣,白反而讓他顯得非常的陽光。
白臉老十。
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他的笑容很有親和力。
“拜見可汗!”田忠慌忙的站了起來,膝蓋一軟,就要叩拜。
“免了,他們都不拜我,”白衣男子笑了一下,他的笑如同三月天的陽光一樣和煦,一樣讓人舒服,他扶著田忠,沒有讓他拜自己,說,“再說人族的大祭司,是可以不拜可汗的?!?p> 五花大綁的刀疤老九,給白臉老十丟了一塊狗肉,可汗伸手接過狗肉。就在他的手離開了田忠的那一刻,田忠還是一膝蓋跪了下去。
他汗如雨下。
他是一個精明人,他明白了這一切,剛才自己是在生死關上走了一趟。
只要他的選擇有任何差錯,他的頭就應該如同他在夢中一樣落在了地上。
他忘記了一個傳說,人族刀疤老九是一個秘術家,傳說他是人族中最接近于魔的存在,他可以操控人心,控制人的靈魂。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進入了刀疤老九為他編織的夢境之中,這夢境竟然是這樣的真實,他根本就分不出哪里是夢,哪是現(xiàn)實。
他也明白了傳說的極是可汗,絕對不是極是可汗。
他甚至比老可汗更加讓人害怕。
他也明白了,大祭司的頭可以和身體分家了,甚至已經(jīng)和身體分家了。
“你說得沒有錯,我現(xiàn)在真的是獄主了,但是做獄主太無聊了,老田你這是在坑我?!兵f牢之翹起了二郎腿,他的手已經(jīng)離開了刀柄,抓著狗肉說。
田忠膽戰(zhàn)心驚,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了解過這個下屬,也不認識這個下屬。
“我已經(jīng)砍過了一次大祭司的頭了,這一次該輪到了殺手出手了。”鴉牢之淡淡的說。
鴉牢之的話雖然輕描淡寫,但是田忠的卻出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他身上有著神的血脈,理論上可以做人族的大祭司。
他也知道,假如自己與原來的大祭司一樣,那么,會有一個人砍下他的頭,他根本不會知道砍下他的頭的人是誰。
“我不喜歡殺人,你們?yōu)槭裁蠢鲜潜莆易鑫也幌矚g做的事情??!”暗處,一個影子在流動,一個包袱砸在了地面,影子還在喊,“我不喜歡你們,我不想看到你們,我溜了溜了?!?p> “有酒,有狗肉哦!”鴉牢之說。
“靠,不早說,早說我早就來了?!庇白诱f。
白臉老十撿起了包袱。田忠沒有敢去看包袱里面的東西,不用去看他也知道是什么,那是大祭司的頭。
“厚葬吧!”白衣老十說了一句。
田忠一身發(fā)冷。
“明天神官會稟告神明,你就是我族的大祭司,大祭司出入汗庭不拜不贊?!卑啄樌鲜f。
“是!謝大汗!”
田忠對著可汗磕頭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