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暴雨之夜（下）

　　祁曉從超市拎著一袋雞蛋出來，躲在傘下往小區(qū)里跑。自從蘇洋之前吃壞了肚子，他便每日三餐加夜宵全部親力親為，這會兒發(fā)現(xiàn)家里雞蛋用完了，趕緊冒雨出來到小區(qū)超市買了兩盒。

　　雨趁風勢，把傘面打得劈啪作響，雨傘的作用也僅僅是護住了他的頭部，褲腿和衣擺早就濕了一大片。他一路小跑進了樓道，甩了甩傘面，然后下意識地摸出手機看了看。

　　從沈若歆回復他的最后一條私信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快兩個小時了。

　　漫步銀河的梅蒂爾：沒事，我開車了，我先回家。

　　這條消息之后，再沒有新的消息。

　　祁曉眼皮忍不住亂跳。

　　恰在此時，特別提醒有一關注的微博更新，祁曉趕緊點開。

　　啪嗒一下，一塑料袋的雞蛋滑落在地。祁曉沖出門廊，一頭扎進一天一地的雨水里。

　　藍色小POLO一路披雨疾馳，這樣的暴雨里就算油門加到底也根本跑不快，等祁曉趕到沈若歆發(fā)出的定位附近，已經(jīng)過去了快半個小時。

　　附近的路人和一些脫困的車主已經(jīng)自發(fā)在轉彎道口就組起來人墻，示意后來的車輛禁止通行。祁曉不得已停了車，徒步往積水處飛奔。

　　越是接近，越是心驚。

　　積水路段已經(jīng)蔓延了約莫有好幾十米，從祁曉的角度，只能看到橋底下一些底盤高一點的SUV和幾輛貨車還沒有被完全浸沒。而淺一些的地方，并沒有太多車輛，更沒有沈若歆那輛白色的雪佛蘭。

　　祁曉毫不猶豫地踩進積水里，才沖了幾步，水線便沒上大腿。滂沱大雨落在積水上，濺起翻江倒海般的水花，根本看不清水下有多深。

　　祁曉的視線都被澆在臉上的雨水模糊了，他抹了把臉，繼續(xù)往橋洞底下淌過去，水漸漸爬上他的腿根……腰際……

　　沈若歆，你千萬不能有事……

　　祁曉壓下內(nèi)心的恐懼，一輛輛摸著水里的車，每發(fā)現(xiàn)不是，心里便松口氣，隨即又陡然繃得更緊。

　　橋洞底下的水已經(jīng)齊胸深了，祁曉行走艱難，腳下也時不時被不知到是什么東西勾絆。好在橋下沒有雨水影響視野，他找了一圈沒有收獲，突然想到，若是在從機場方向回來，應該正好和自己的方向相反，很有可能是被困住在了橋洞的另一邊。

　　這樣想著，他心里一陣振奮，趕緊泅水繼續(xù)往前，果然，才一沖出橋下，就看到了一輛轎車白色的車頂。

　　“沈若歆——?。　彼统龇旁诳诖锏膽卞N，跳上已被完全浸沒在水里的車前蓋，瘋了一樣開始砸前擋風玻璃。

　　在不在，在不在里面……

　　祁曉抑制不住自己聲音的顫抖，一聲一聲地喊著沈若歆的名字，昏暗的路燈光在暴雨里根本照射不進水下的車廂里。

　　他只能拼了命的去砸玻璃，而不讓自己去思考，這樣的情況下，如果車里有人，生還的幾率能有多大……

　　“嘩啦”一聲，擋風玻璃終于碎了一小片。祁曉精神一振，又砸了兩下，玻璃裂紋像蛛網(wǎng)一樣蔓延開。他扔掉應急錘，徒手去撕鋼化玻璃，渾然不覺鋒利的邊緣割破手掌，血水混著雨水滴滴灑落。

　　然而，車廂的空間內(nèi)，也已是蓄滿了積水。

　　祁曉如遭重擊，輕聲叫了兩下沈若歆，然而并無人回應。他顫著手伸水里，往駕駛座摸去，心里已是已是冰冷一片。

　　不會的，她這么聰明，不會呆在車里等死的……

　　可是，萬一她被積水堵住了車門……

　　不，他還沒來得及說喜歡……還沒能告訴她正午是誰……還沒有和她去一次云南，還有太多太多想要和她一起去做的事……

　　“祁曉——！”

　　忽然，嘈雜的雨聲里，一聲若有若無的呼喊飄進了祁曉的耳朵里。

　　祁曉聳然一驚，倏地抬頭轉身，只見對面路邊的隔離帶上，有幾人或蹲或站，還有一個人抱著隔離欄，半個人浸在水里，正朝這邊用力大喊著，揮舞著手臂。

　　“沈若歆??！”

　　祁曉的心仿佛是坐在一輛過山車上，才滑進谷底，又猛然沖上了云霄。他這輩子，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感激過上蒼，感激諸天神佛上帝安拉，感謝一切可能的存在，讓沈若歆平安無事。

　　沈若歆見他還在發(fā)呆，以為他沒看清自己是誰，于是放開隔離欄想要過來。但是卻突然一撲騰，整個人沒進了水里。

　　祁曉大驚失色，一個猛子從車前蓋上扎進水里，甩了幾下手臂便游到了隔離欄邊上，一把把沈若歆撈起來。

　　“沒事吧！”祁曉抱著她的肩膀讓她的口鼻盡量離開水面，沈若歆咳嗽了兩聲，搖了搖頭，狼狽地笑著：“沒事，剛剛腳下踩到個東西，滑了下?！?p>　　都這樣子了，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祁曉緊了緊手臂，額頭無力地抵在她肩膀上，心里卻已是一片釋然，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祁曉？”沈若歆有些不自然地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