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如平靜的潭水，從容不迫地看著路推官。
捕快沒想到她竟然能這樣如無其事地瞎扯胡話，舉著鞭子嚴厲罵道：
“不能供出他們，你還敢在大人面前胡說八道！你這是戲耍我們大人呢？耽誤官府辦案是要加重懲罰的！你休得猖狂！”
警告完他還不解氣地質問出口，意圖讓她心服口服，就不信這區(qū)區(qū)農(nóng)婦還敢猖狂耍潑到吃板子去！
“你若沒殺人，那你的衣服怎會在林氏的家里櫥柜下，還有作案刀具？”
師爺短胡子老神在在，也跟著質疑她，不過語氣要沉穩(wěn)溫和得多：
“若屋里還有人，為何官府去查時，沒看到窗戶有腳印，林氏去云水村的幾日一直到有人報官，街坊鄰居就只看到你尾隨她，然后闖入她屋中，再沒看到別人的任何人，這些你作何解釋？”
路推官嚴肅地看她，提醒道：“本官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輕易放過一個壞人，可若你不說出有用的證據(jù)來，再耽誤時間也沒有用的，你仔細想想，到底有何證據(jù)?！?p> 他還算溫和，卻也不滿她扯這么多，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耐心和時間成反比的。
夙霜語氣不疾不徐，眸光如星海清亮，鎮(zhèn)定自若道：
“我是沒有證據(jù)，可我有兩個疑點，第一，這指證之人出現(xiàn)得巧妙，一個在林氏進屋時，一個在我進屋時，也就是說，我從林氏屋中出來時，衣服有沒有沾血，衣服有沒有換過，沒人得知，且他們的角度可能還是在我身后，僅憑衣服打扮和側臉如何認出是我，而這些都可以是別人扮的。”
捕快和師爺聽后，都搖搖頭：“你這分明在狡辯耍賴，你說是被別人扮的，那你說是何人扮你去林氏家奪財害命？為何偏偏扮成你？”
那會不會有人將原主的衣服偷去，再將林氏的財物偷偷藏在她屋中，完成栽贓陷害的目的？
夙霜在心里說，卻沒有直接提出這樣的可能性，官府斷案不是寫小說編故事，講的是推理證據(jù)。
“那就要看看他們有何目的了，大人你想，林氏為何獨自一人來我們村？還帶了這么多錢財，總不能是來炫富的吧？”
捕快:.......
師爺：……
這好像還真不能夠吧？去那小隔壁村炫富不合適吧？
路推官靜靜地聽著，并沒有打斷她，語氣深沉道：“那第二個疑點呢？”
夙霜坐在枯草上，背靠著木欄，露出泰然處之的神色：
“這第二點，人在干了極大虧心事后，定會心虛慌亂，那么給她三日的時間，不說她會毀尸滅跡，起碼不會安心將作案刀具，衣物留在屋中，將受害者的財物藏于家中，我只是普通村婦，可那三日我卻沒有逃沒有躲，因為我壓根不知道林氏已死的事情?！?p> 她長嘆了一口氣，昂著頭，輕輕靠在牢房上，沒有心虛的情緒，話已至此，接下來便由他們重新去調(diào)查咯。
她倒不太擔心路推官是個懶惰，玩忽職守的，畢竟類似宋朝的律法，官員要是能推翻原來的證據(jù)，重新調(diào)查出真相，是有獎賞的。
云水村那些獄卒以為那位縣推官不好意思勞煩路推官重新斷案，其實不是，而是擔心自己真斷了冤案太多，而便宜了路推官，不然也不會在她說供同伙時，那么積極。
路推官仔細地瞧著她的神色，她的冷靜聰慧都讓他格外小心，因為牢獄中的人最不能膚淺地以貌取人。
有些人看著不像好人，實際上所犯的罪很小，而有些人看著一本正經(jīng)，老實憨厚，氣質高雅，實則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若有人故意扮成你，為何你方才說屋中有人，你怎知屋里有人？”
路推官看著沉默少語，實則已經(jīng)在默默記下她的話和每一個神色細節(jié)，腦中更是迅速運轉，順著她提供的疑點思考，卻沒有盲目被帶偏，顯然是個有本事，不好糊弄的官員，也難怪這么年輕當了府級開封府推官。
夙霜在心中暗暗打量了一下他，然后嘴角淡淡上揚，鎮(zhèn)定道：
“就我現(xiàn)在這身板，也不過十歲，想無聲無息殺死林氏怕是不那么容易?！?p> 她現(xiàn)在的身板和年齡估摸才十歲，加上營養(yǎng)不良，還是個未成年好嗎？
路推嚴肅地看她：“林氏也不過十四歲，即便剛成親兩年，也不一定會抵擋得過你的突襲，傷口是在后腰，后背上，口鼻也有被勒過的痕跡，你作何解釋？”
捕快也瞪著她道：“就是！這牢房里犯罪的可不治你一個年紀尚小，那邊那個才九歲，左邊那個也不過十三歲！哼！你以為年紀小便可以瞞天過海了嗎？小小年紀不學好！”
夙霜：.......
剛沒發(fā)現(xiàn)，周圍竟然還有別的未成年啊？也對，在村里十一二歲都開始說親了。
師爺便是想幫她，見她這么說，也有心無力問：“若屋里有人，那為何林氏進村后的那兩日沒有人來過，你進去后，街坊鄰居也沒發(fā)現(xiàn)任何別的人出入過屋中？”
一般人面對這樣的質疑，基本便啞口無言了，可夙霜是誰？三年的水鬼，暗無天日，她迅速猜想一個可能性：
“那林氏是外村人，村里的人可能都不太認識她，同理，她可能一進去就沒能出來，而那兩日出入的房間的，也可能是別人扮的，若那三日再沒人從屋中出來，會不會那兇手就像水底的鬼，牢房中的老鼠一樣，不走人眼看到的地上，而走地下呢？”
此話一出，捕快立馬彈起來：“大膽！子不語怪力亂神！你再胡說八道，小心吃鞭子！”
她淡淡掃了路推官一眼：“大人，我知道的也就這么多了，有勞大人幫忙明察了，左右我在這牢中也跑不了?！?p> 口供嘛，真真假假，犯人要是都能提供證據(jù)了，哪里還至于要上斷頭臺去。
路推官鳳眸迷城一條線，神色肅穆道：
“去調(diào)查林氏死前可有仇敵，看她為何去云水村，再去調(diào)查林氏當日的房子地板，看看是否有地下室?！?p> 捕快一噎，這女人胡說八道的話，竟然被路推官采納了，他有些吃驚，卻不敢違逆，迅速領命：“是，大人，屬下這便去查?！?p> 路推官再回頭掃一眼夙霜，有些漠然道：
“本官會親自再去村子里其他地方詢問其他村民，看看罪狀中點出的那兩個時間點之間，可有人看到你在干什么，若你有撒謊，本官會更加重罰你?！?p> 夙霜沒有恐懼，語氣真誠道：“多謝大人明察?！?p> 路推官眸光微變，沒想到她竟又一次躲過他預期的普通犯人反應，那便重新調(diào)查一遍，看她在藏什么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