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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人又仙逝了

第十三章 君臣之義

丞相大人又仙逝了 三壺清娘 2045 2020-06-07 03:38:30

  天邊火光隱現(xiàn),伴隨著喧鬧的人聲,四者均抬頭望去,那沖天的火焰將那一片天照的勝似白晝。

  那是孟府。

  “你們想去看看嗎?”南玥莘問道。

  孟嵐澄澈的眼中映著那火焰,她仿佛已經(jīng)看見了,孟府遍地尸首,血跡斑斑,殘垣斷壁間是那些痛苦的哀嚎。

  “去。”

  二人齊聲答道,出乎意料的平靜,卻擲地有聲,毅然決然。

  寂靜的夜,一路無言,她的一襲黑衣,朦朧著月色,頗藏著幾分哀傷,仿佛預(yù)示著那宅內(nèi)是如何慘狀。

  一向多言的男孩卻只字未吐,目光堅定卻掩蓋不住那不忍;女孩向來與別家姑娘不同,是不大愛哭的,這幾日卻也不知為此紅了多少次眼。

  火焰灼著人心,月光凄清,蕭瑟的風吹起,拂過樹,南玥莘鬢間的發(fā)被風吹亂,她的臉頰微微泛紅,眼底浮現(xiàn)出哀傷。

  那熊熊的火勢伴著哀嚎聲,求饒聲,廝殺聲起,血順著刀劍滑落在地,在這原本寂靜的夜綻放出火紅的罌粟。

  “我孟玨衷心一輩子,不論是對百姓,對國,對家,我從未有過任何惡念!如今啊...是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p>  嘶啞的男聲帶著絕望,茫然,決然,平日里洪鐘一般的聲音,曾經(jīng)威嚴不可犯的兵部尚書,此刻早已衣衫沾滿鮮血,也不過是幾日的時光,他卻兩鬢斑白,不知老去多少。

  不遠處的屋檐上,原本平靜的孟瑾初,此刻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憤然起身,卻被南玥莘緊緊拉住了手臂,她搖了搖頭。

  去不得。

  可那是他舅舅啊,將百姓國家看的比誰都重的一個人啊,如今落得這番處境,他如何不氣?

  可他,如今又有何資格去救下他?難道要二者皆橫死刀下?

  遍地尸首與熱浪間,那個男人的身影亦步亦趨地走向庭院中央。

  他張開雙臂,望著那月,癡狂的笑,笑聲響徹云霄。

  他瘋了。

  他問天:“何為君,何為臣?”

  一位臣子為自己的君主勤勤懇懇一生,怎料如今落的是個滿門被抄,九族皆誅!

  他問地:“什么是君臣之義?”

  不過就是致死都要效忠于君王,不得二心,為國,為子民,死心塌地。

  可君讓臣死,臣又怎敢多說半句話?

  他是君,他是臣,該恨嗎?

  他沒做過,他不解釋,他不恨君主。

  在這宮苑之中,朝廷之上,君主之情罷了。既是自己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自己沒有能力,何以擺脫罪名?是這天啊,這世道啊,他命該如此。

  南玥莘瞧見那個男人嘴角苦笑,心下不由得一顫,她記得...那一夜,父親也是如此。

  那人的笑,包含了太多,什么家國大義,那世人自該有自己的命。

  他苦笑,不怨。

  他癡笑,不念。

  他那著了魔似的瘋笑——

  “哈哈哈哈...天要亡我...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搶過身旁黑衣人的刀,毫無猶豫,空給這世道,這茫茫人間,這君臣之情留下三字:

  “臣!無愧?!?p>  孟瑾初沒瞧見,阿姊捂住了他的眼,很緊,仿佛掐住了他的喉嚨,不能呼吸,周遭一切都安靜了,只聽得到他自己的心跳

  孟嵐不忍他看到此等場面,而自己雖是女兒身,卻是瞧著她的親舅舅是如何自刎血泊中。她又紅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落在那遍地的血上,融了進去。

  有的人連走的時候都那么干凈,亦如他的人,他的心。

  手掌傳來濕潤的感覺,良久——

  “阿姊,你瞧見了嗎?”男孩聲音帶著沙啞。

  “嗯?!迸⒕従彿畔率帧?p>  耳邊的陣陣廝殺聲在那個男人自刎時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們?nèi)伺c那蕭瑟的風。

  男孩紅著眼,望向那滿地狼藉,良久,說道:“他對得起他的心?!?p>  “從未愧對?!?p>  他走的一如既往地決絕,正如他曾經(jīng)的背影一般,連個眼神都不曾留下。

  男孩空洞的雙眼望著那些死去的面孔,心痛如絞,目空一切,靈光閃現(xiàn),他的心中只剩下了那二字:

  報仇。

  孟嵐瞧著男孩的雙眸,眸底是燎原之火。她搖頭,自是知道他的想法;她不勸,她這弟弟的脾氣她最是了解,認定的事,便是再怎么也改變不了。

  孟瑾初愣了半晌,忽的想起了什么,緩緩的轉(zhuǎn)過頭來,漆黑的雙眸望著南玥莘,他問:“丞相大人說話可做數(shù)?”

  他的眼睛很黑,深幽,卻帶著那少年的澄澈,可此刻南玥莘的內(nèi)心不由得升起一絲悲憫,她是瞧見的,那人的眼底是無盡的空洞與憤恨。

  朱唇輕啟,緩緩?fù)鲁龆?,她從未這般說過話,此刻卻好似誓言一般。

  “做數(shù)?!?p>  她忽然對這個少年有了敬畏。

  可她終了還是無法過多干涉。

  有些人有些事,不論結(jié)果如何,那都是需要自己去抉擇的,世間萬物,相生相克,做出什么,同樣的也要承受相應(yīng)的代價。

  恨意,她也有過。

  對于那個人,她悅過,怨過。

  可五年了啊,經(jīng)歷了多少事,他也是君王啊,她怨,可也都過去了,終是回不到當初罷了。

  她與他,不過就是君臣爾爾。

  那一夜,她問莫綾:“他何以如此這般?“

  “他何以如此?御醫(yī)們分明已經(jīng)在配制解藥,師父也說不過這幾日,他又為何不愿等等?”

  她的眼中從未有過的迷茫在那一刻傾巢而出。

  他答:“那解藥莫不過是唬騙官員們的幌子罷了,你我都知此毒唯他手中的藥方可解。”

  “我們是可以等,可那些個心懷叵測之人呢?百姓呢?他是君王啊小莘,江山社稷,舉國上下,他必須做出選擇。“

  “他是那一國皇子,何以不做?何以不殺?”

  她問:“那我的父親呢?他就該淪落至此?”

  他的眼中斥著不忍,良久,長嘆一口氣,吐出一句:

  “大人說了,那是他欠下的,斯人已逝,節(jié)哀?!?p>  是了,欠下的...

  南玥莘當時才知道,為何父親無怨,為何父親不去拿解藥。

  父親說過:“我欠下的債得用一輩子去還。”

  他果真用了一輩子去還,亦或許,從未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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