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贏得漂亮
劉石梅話音剛落,前一位侍者端著銀盤退下,不一會兒又有一個侍者上來,手里端了一杯紅酒。
接二連三,有完沒完……
“大小姐,有一位顧客一定要請你喝?!笔陶呦騽⑹肥疽忸櫩退淖雷?,劉石星怒了,不管不顧,直接拿過紅酒一飲而盡,酒杯見底,劉石梅佯怒的拍了拍他,嗔道:“說了你多少次了,關(guān)三姑娘,我這弟弟啊,難為你了?!?p> 關(guān)三姑娘淺淺一笑,也有些無奈:“護姐心切,天天擋狂蜂浪蝶,隨他了?!?p> “小張,你和經(jīng)理說,給那位先生免單?!眲⑹贩愿劳晔疽馐陶咄讼?,被倆侍者攪局,胡安娜一肚子酸話都堵嘴里,劉石梅臉色也恢復(fù)正常,顯然兩次集體獻(xiàn)殷勤,給姐姐打了雞血,她抬手把墜落的發(fā)絲撩到耳后,臉上重見神采:“安娜,剛才我們說道哪兒了。”
“石梅姐,說道蔡先生不能辜負(fù)安娜小姐了?!标P(guān)三姑娘好意提醒。
“對,你瞧我,一天天的都不記事,不說這個了,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兒,上菜吧。”一場尷尬被三言兩語化解,飯桌上劉石星姐弟和關(guān)三姑娘吃得精精有味,蔡臨風(fēng)和胡安娜面無表情。
劉石星猜他們一定味同嚼蠟,想到這個他有忍不住多吃了幾口,今天要給大廚一個大紅包,菜太好吃了。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蔡臨風(fēng)夫妻被送回下榻的客棧,劉石星和姐姐、關(guān)三姐坐在位置上慶功。
“姐,你今天真漂亮。”劉石星豎起兩邊大拇指:“你看啊,多少男人給你遞名片送酒,簡直了,我活這么大就沒見過貨真價實的狂蜂浪蝶?!?p> “你以為是真的。”幽幽的聲音在劉石星背后響起,他嚇了一跳,覺得今天總有人喜歡站自己背后說話。
劉石星轉(zhuǎn)過臉,穿著一身小洋裝的南小朵挎著手包拉開了椅子,和他們坐到一起,他以為這家伙遁走了:“你怎么在這兒?!?p> “我是策劃,編劇,幕后,不在這兒在哪兒?!蹦闲《淅硭?dāng)然的說,劉石星愣了愣,回味過來道:“名片和字條,還有酒水都是你安排的?!”
“小南,真的是你?!眲⑹敷@訝的看著她。
侍者送上咖啡,南小朵接下來嘗了一口:“酸了,換一種?!钡仁陶叨酥Х入x開,她單手撐著下巴,洋洋得意道:“劉石星,你不會以為一夜特訓(xùn),你姐姐就能處變不驚吧,她要真有這悟性還需要浪費五年在蔡臨風(fēng)那殘花敗柳上,她稍微聰明一點兒,孩子都打醬油了?!?p> 呃,話糙理不糙。
南小朵一如既往嘴毒,劉石梅對上她什么囂張氣焰都熄了,低下頭作反思狀,孫悟空見了如來佛也不過如此,劉石星并沒有想安慰被懟的姐姐,他心里是認(rèn)同南小朵所言的,早清醒多好,他示意她繼續(xù):“你怎么安排的?!?p> “我讓經(jīng)理和每一個進(jìn)門的客戶說,留下名片或者名字桌號,今天東家有喜,要選一位客人免單?!?p> 免單,怪不得呢!
“絕,太絕了。”劉石星目瞪口呆,果斷給南小朵啪啪鼓掌:“那關(guān)三姑娘也是你安排的?!彼鋵嵭睦镆灿械琢?,關(guān)三姑娘一身妝容,那股廣寒宮的仙氣,整個曹家縣就一位神筆能勾了,可劉石星還是想向南小朵求證一下,讓自己五體投地徹底一些。
南小朵望著在坐,嘿嘿一笑,大方承認(rèn):“對,難為我坐在你們斜對面,你竟然都沒認(rèn)出來。”說著從手包里掏出一疊紙來,劉石星接過一張一張看,上面的字斗大,內(nèi)容非常熟悉,就是剛才關(guān)三姑娘舌燦蓮花的部分。
哇!
劉石星徹底服了,運籌帷幄啊,牛,太牛了,可沒等他燃起熊熊敬佩之情,對面的女諸葛立刻就散發(fā)起銅臭味:“好了,事兒辦完了,你們也很滿意,各位,結(jié)賬了?!?p> “我給個友情價,一人一條小黃魚,童叟無欺?!?p> “我沒想到,你還挺公道。”一人一條,劉石星有點兒感動,他以為這人要獅子大開口。
忽然減價,真難以置信!??!
他要看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南小朵沖某個持懷疑態(tài)度的人翻了個大白眼:“我可以不公道,你要不要試試呢?!?p> “不了,錢我都準(zhǔn)備好了?!眲⑹枪麛嘟o錢,一條拇指粗的黃金,接著劉石梅和關(guān)三姑娘也跟著結(jié)清余款。
“錢貨兩訖,各位謝謝惠顧啊?!币婂X眼開的姑娘笑瞇瞇,偷油老鼠一只,哪兒還有女諸葛的樣子。
四個人清完賬,目送姐姐和關(guān)三姑娘乘車離開,劉石星雙手插在口袋里問:“你男人怎么沒來接你?!逼婀至耍@么晚咒生竟然沒出現(xiàn),讓南小朵孤零零一個:“我送你回去?!彼芗澥康恼f。
一旁南小朵狡黠的沖他勾勾手指,等劉石星莫名其妙湊近她就說:“我還安排了一場貴賓獨享的戲,你要不要看,如果滿意,再給我兩條小黃魚?!?p> 呵,他就知道這女人不可能有錢不賺,不過貴賓獨享的戲是什么,在見識過今天一出出精彩絕倫的安排后,劉石星心癢難耐得很。
“看。”
等劉石星和南小朵同乘一輛車到了蔡臨風(fēng)夫妻下榻的客棧后巷,一群呲牙咧嘴滿身虱子在覓食的野狗攝于南小朵的威力,灰溜溜離開了垃圾堆,如果要他來看她如何威震四方成為萬獸之王的,劉石星不太感興趣。
南小朵無視老板的神經(jīng)質(zhì)和無厘頭,她發(fā)現(xiàn)劉石星有一個有趣的靈魂,她一邊點評劉石星,一邊站在暗處等著尾隨而來的那個混蛋。
說起這事兒,南小朵心里還是很不爽的,她穿著一身小洋裝從劉家出來,咒生就站在街對面。
她讓劉石梅先上車,自己過去和咒生說清楚。
“你很漂亮。”咒生憋了半天,就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實話,南小朵雙手抱在身前,對某人滿是不屑。
她說:“劉家答應(yīng)我?guī)驼壹胰?,他們?nèi)嗣}廣,很快就有消息?!?p> 他眼前一亮:“真的?”隨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南小朵知道咒生是真心為自己高興,她就是不想讓他高興:“不是沒有條件的?!?p> 果然,一提條件他就變臉,肅然問道:“他要你做什么。”
“我一個女人,劉家還要我做什么?!?p> “你答應(yīng)了?!?p> “為什么不答應(yīng),我和他也是門當(dāng)戶對,劉家錦衣玉食供我一個非親非故的女人,這點兒要求,你覺得過份么。”
“這是一輩子的事,不是買賣,小南,你要考慮清楚?!?p> “各取所需罷了,你想讓我每日起早貪黑,賺一點兒錢,過著舉目無親的苦日子么?”咒生握緊了拳頭,南小朵反問的話,他一句都答不上來,只是額角上的青筋暴起,她知道他在忍耐,只是不知道為什么。
“能不能在考慮一下,小南,再想兩三天不行么?!彼а狼旋X的懇求:“劉家勢力很大,如果他們背信棄義,你就沒有退路了?!蹦闲《涑爸S的翻了個白眼,慍怒道:“退路,我孤身一人有什么退路,起碼劉石星不會整日陰陽怪氣,更不會反復(fù)無常,就算他始亂終棄,我也能過一段榮華富貴的日子,我不是傻子,不會一邊吃苦一邊受氣?!?p> 咒生神情一滯,驚愕像凝固在他臉上一樣,須臾,他轉(zhuǎn)開臉不再言語,身后的車子按了兩下喇叭,劉石梅在催得急切,南小朵退后一步和他拉開距離。咒生驚醒一般猛然看向她,易碎和渴求最終被壓抑的復(fù)雜情緒掩蓋。
“再見?!彼行╇y過,這個混蛋,南小朵斷然轉(zhuǎn)身上了劉家的車。
這份酸酸楚楚的鬧心,差點兒影響了她的發(fā)揮,畢竟咒生是自己的第一個伙伴,說不在意就太假了。方才站在酒樓門口,她從櫥窗玻璃的反光里又看到了咒生,還知道跟著,南小朵郁悶的心情稍微減輕。
“喂,你要我來看什么,趕緊,又說獨享又漲價的。”劉石星不滿的打斷南小朵回憶。
南小朵看了一眼手表,抬起臉同劉石星道:“走,時間到了。”劉石星雖然不樂意的皺著眉,但還是跟上了她。
二人轉(zhuǎn)入小巷深處,這里都是各種雜物,什么破椅子破床架鍋碗瓢盆堆砌著,木質(zhì)的雜物被拆開當(dāng)成柴燒,南小朵在柴堆后面停下,她抬起手指壓在唇上,示意他們不要發(fā)出聲音,又指了指客棧的后門,劉石星放輕腳步湊過去,從雜物堆里探出半個腦袋。
后門附近有一對男女在說話,男的他認(rèn)得,就是剛分開不久的蔡臨風(fēng),女的不認(rèn)識。
“那女的誰?”
“紅坊的姑娘。”南小朵壓低聲音回答。
紅坊,額滴娘喂,他嗖一下收回腦袋,驚愕的指了指后門的方向,壓低聲道:“蔡臨風(fēng)和紅坊的姑娘?!?p> “對,仔細(xì)聽?!蹦闲《湔f。
“你怎么找到我的?!辈膛R風(fēng)。
“我看到你和你太太下船,一路跟過來的。”紅坊姑娘。
“你想要什么,開個價,多少錢?!辈膛R風(fēng)。
“我來不是要錢。”紅坊姑娘。
“不要錢,你什么意思?!辈膛R風(fēng)拔高了嗓音。
劉石星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一手捂住嘴巴,他怕自己笑出聲來,劉石梅嘴巴開過光吧,剛說要蔡臨風(fēng)不要對不起胡安娜,轉(zhuǎn)眼姘頭就上門。
嘿嘿。
南小朵瞪得意忘形的劉石星一眼,讓他繼續(xù)聽,后面還有。
紅坊姑娘:“我來,只是想替我姐姐完成一個心愿。”
姐姐?
原來姘頭不是那個姑娘,是姑娘的姐姐,哎喲,劉石星眼睛忽閃忽閃,堪比發(fā)現(xiàn)了金礦。
“說,說完趕緊走?!?p> “你是我姐姐第一個男人,你走了之后,姐姐發(fā)現(xiàn)自己懷有身孕,她從紅坊逃了出來,要債的聯(lián)合老鴇對姐姐窮追不舍,她東躲西藏一年多,終于把孩子生了下來,姐姐把孩子帶回家里,還賒賬去電報局給你拍電報,我來就是想問你,你看到電報沒有?!?p> “沒有,我沒收到過什么電報?!辈膛R風(fēng)絕情的說。
“好,我要問的問完了?!奔t坊姑娘說完,就響起一串腳步聲,看來她要走。
此時,蔡臨風(fēng)卻叫住了人:“等等?!?p> “有事?”姑娘停住腳步。
“這里有一百塊,你拿去給你姐姐?!蹦橙撕鋈涣夹陌l(fā)現(xiàn)。
姑娘笑了幾聲,冷冷的:“不用了,我姐姐死了。”一陣沉默后,她又笑了,繼而說道:“那個孩子也死了,是個男孩?!?p> 巷子不再有其他聲音,劉石星又被震驚到,他腦子像炸開了連珠炮,砰砰砰,知道蔡臨風(fēng)風(fēng)流帳不少是一回事兒,還牽扯到兩條人命又是另一回事兒。
太慘了。
等劉石星悲天憫人結(jié)束,眼前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哎,南小朵,你跑哪兒去了?!彼酚薪槭碌脑诓穸鸭?xì)縫里找人,找了一陣都沒有。
這家伙,跑哪兒去了。
劉石星抬腳往巷子外面走,到了街面上,正巧撞見南小朵故意朝那個紅坊姑娘身上撞去,他眼尖的瞄到她把一條小黃魚塞進(jìn)姑娘口袋里,最后和姑娘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對不住,對不住,我沒看路?!蹦闲《溥B連道歉。
紅坊姑娘什么都沒說,只是臉色難看的哼了一下,隨后徑直往街道對面走,消失在羊腸小巷里。
劉石星興奮極了,大步上前,揪住南小朵的胳膊:“趕緊跟我說清楚,我要知道所有的事情?!边B環(huán)計啊,連環(huán)計啊,貨真價實的連環(huán)計,不是紙上談兵。
他太高興壞了,下手沒輕沒重,沒等她站穩(wěn),就拽著人進(jìn)巷子。
一直躲在暗處的咒生看得肝膽俱裂,劉石星怎能當(dāng)街唐突小南,怎么能把人拽著進(jìn)了客棧,這登徒子把小南當(dāng)什么了,這人一點兒都不珍惜小南。他想要上去打跑那個臭流氓,但自己太窮了,就算打了人,也不能為小南做任何事,還會害得她失去錦衣玉食。
咒生覺得自己窩囊,恨自己無能。
他更恨,時至今日,自己竟然無力阻止娘親的事情重演。
榮華富貴,是咒生一輩子都過不去坎。
是他一生的孽債。
可讓他眼睜睜看著小南跳下火坑,看著她受劉家欺辱,咒生做不到,他想過如果爹是鄉(xiāng)紳,是富家子弟,那么娘或許就不會走。
咒生本以為小南會不一樣,她不會和娘一樣向榮華富貴低頭,因為小南靠自己的本事,就能慢慢賺錢。
其實在他心底一度認(rèn)定南小朵將來能夠飛黃騰達(dá),她需要的只是時間。
明明之前都很好,那么把小南逼上劉家這條賊船的又是誰,其實就是他自己,咒生幾次因為娘親的緣故遷怒小南,她都是包容的,直到兩人因醉酒吵翻。
咒生心中不住痛罵自己不是個東西,小南不記得往事,一個千金小姐愿意跟他沒名沒分的同住一個屋檐下,體諒他辛苦出去找活干。
她這么好,這么的好,都是自己作怪,都是他不識好歹,咒生越想越氣,很快就陷入了自責(zé)的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