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拜師

　　秋日的陽光帶著薄薄的暖意，照耀著整個朝野，樹葉在陽光下舒展，野狐兔在山林間奔跑。

　　山門內(nèi)晨鐘敲響，所有小僧人都一齊出門趕往早課堂，跗坐蒲團上念經(jīng)，做早課，武僧們都在用過素餐后，在山門石階下一齊練早功。

　　南一于客房內(nèi)洗漱更衣后，便心思茫茫地下山與顧深一去小客棧內(nèi)用早膳。

　　客棧內(nèi)有不少各地行商，或者江湖上流竄好事之人，都在暗地里議論說，南家鏢局分舵已經(jīng)空了，不少鏢局舵主都投向了楚浴鏢局，或者議論說南家要垮之類的。

　　南一聽在耳內(nèi)，卻也不覺得憤怒或者不平，整個人的情緒如同狂飆巨浪過后的海面，雖然知道自己恨過怒過，但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沒有多少力氣去恨怒。

　　顧深一一向隨主，南一不動聲色，他更懶得惹是非。

　　丟了銀子，便往寺廟去。

　　跑到山路上時，南一心里陡然清楚，怪不得自己被廢了武功后，醫(yī)門不出手幫自己醫(yī)治，原來不是因為冰毒難醫(yī)，而是因為醫(yī)門不想幫自己。這回南家鏢局人心思動，必然是因為韋三針泄露父親病情，醫(yī)門平日對南家是笑嘻嘻，原來背地里也早做選擇。

　　武僧堂內(nèi)金佛莊嚴。

　　護院的侍衛(wèi)已經(jīng)撤去，說昨夜太子趁夜離去。

　　水月禪師高坐佛堂之中，接受前來上香香客們的拜見。

　　南一心里清楚，昨夜文一指傳達了太子的意思，讓他有了一絲信心，所以遙遙看見對面高墻之下無一護衛(wèi)，也是意料之內(nèi)。

　　待客小僧將他引至佛堂之內(nèi)，水月禪師正端然而坐，兩道白眉眉尾垂下三寸，及至顴骨，倒是年高德厚之態(tài)。

　　南一跪坐在蒲團之上，仰頭看著水月禪師，他的面容與南墮冷有三分相似，對著他微瞇的雙眼南一情不自禁低喚一聲：“叔叔。”

　　水月禪師緩緩睜眼。

　　一張俊俏雪白的男子的臉便印入了他的眼簾，這張臉，與南墮冷年輕時并不相像，比之父更英俊，更明朗。

　　南一仰頭看著水月，與他的叔叔，江湖人人敬仰的禪門高僧有了第一次的對視。

　　水月禪師點點頭，隨即嘆了一聲“阿彌陀佛，我于此地接受香客膜拜數(shù)載，終于找到了那個有緣人”。

　　南一心中掠過一絲驚訝，不知水月禪師此言何意。

　　只聽水月禪師道:“凈聞，凈妙?？煺堄芯壢巳雰?nèi)。我要與他好好談?wù)撘环??！?p>　　南一未曾理解，便見凈聞，凈妙兩個光頭小僧合掌而來，南一依然懵懂，凈聞，凈妙二人各自來到南一身側(cè)，兩人一齊俯身伸手，將手掌探至南一左右脅下，一齊緩緩抬手，南一便不由自主地被二小僧以內(nèi)力拉起。

　　南一心下明白，此乃梵凈宗武僧堂的功法——風托落葉?？梢娺@二小僧乃是梵凈宗記名弟子，名入梵凈宗的牒譜，不可輕視。

　　二人臉不紅氣不喘地悠然拉著南一前行。

　　室內(nèi)大暗，門已關(guān)起，門外僧人朗聲：“各位香客且挪步別堂，水月禪師遇到資質(zhì)豐厚的有緣人，今日暫不接見別客。”

　　武僧堂外客人類型復雜，三教九流，無所不有。

　　聞言，幾個刀客粗聲大喝:“是何等有資質(zhì)之人，我等隔三岔五便來上香，難道資質(zhì)不豐厚么？”

　　抱臂于門外等候的顧深一聞言，勾唇冷笑：“你們刀客門殺人如麻，夜不安枕，自是要多多上香，恐墮地獄了?！?p>　　那刀客門的粗鄙大漢抽刀，寒刃直指顧深一，怒喝：“你是什么東西？敢在這里放肆？”

　　“究竟是誰在放肆？”顧深一亦抽出袖中短劍。

　　守在矮亭側(cè)的黃袍武僧見狀，展臂飛來，于空中虛踏幾下，隨即落地于那粗鄙大漢身后，伸手抓住大漢背心，另一手手臂用力，略一拉扯，那大漢便被扯得倒退數(shù)步，大漢不可置信地仰頭去看，只見黃袍武僧目看胸前單掌，輕聲道：“此地不可放肆，我?guī)熣c有緣人談?wù)?，汝等還不速速退去。”

　　見狀，眾人紛紛退去，口中猶自喋喋：“究竟是誰人如此好運，竟被水月禪師看中。水月禪師功法素來不輕傳于人，此人若得水月禪師功法，來日必是武林一大能?！?p>　　顧深一漠然望著這些人，心中恍然明白，大師是在昭告江湖，他收了個弟子，江湖人，有幾個敢與梵凈宗過不去？來日見了南一，還不是得稱服，況且南一被污蔑，如今被高德之人看中，種種污穢自可一掃而空。

　　此乃四兩撥千斤之招。

　　內(nèi)堂之中，只聽水月禪師道：“你我都不需多說什么。你的隨從昨夜找我，已將事情說明，你既然來，便是信我。我既然讓你來，也是信你。聽說你傷了筋脈，梵凈洗髓功自可幫你，只是雨不潤無根之草，法不助無緣之人。你總要拜入我武僧堂，我才有緣由幫你?！?p>　　“拜入武僧堂？”南一心緒動搖，若拜入武僧堂，是否便要斬斷因果，了卻凡塵，若拜入武僧堂，自己還能管束南家鏢局么？

　　見他神色動搖，水月禪師微微一笑，“你放心，你只需做個居士便好了，不記名弟子。身在武僧堂內(nèi)，哪怕心在江湖，亦隨你便?！?p>　　南一聞言，納身便拜倒在蒲團之上，“師傅在上，請受南一一拜?！?p>　　“好，我已安排下來了，今日便為你剃度。晚上便教你洗髓復筋功。待你功法大成之日，便是還俗亦可。都隨你便。”

　　南一聞言，心中大為感動，望著水月禪師背后佛龕內(nèi)的金色佛像，不禁自問，自己何德何能。

　　天門關(guān)內(nèi)，自己讀遍經(jīng)書，亦知梵凈洗髓功需要耗費施功人許多功力，心中不禁大為慚愧，從前只恨旁人害他，此時此刻，方真正有些后悔天門關(guān)外仗氣奪魁，惹得旁人忌憚。

　　“大師，我，要不，您別幫我了。南家鏢局，隨命吧。”南一神色動搖。

　　水月禪師笑笑：“來既來了，何必又生退縮之心。你這番心性，如何當南家鏢局總舵主。于我而言，枯坐參禪，光陰彈指，四時變遷皆是瞬息之間，幫你，算是消遣時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