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吃過飯,趙林楠很自然的結(jié)了賬,張靜瑤也習(xí)慣了。以前因為結(jié)賬爭執(zhí)過,趙林楠還紅了臉,張靜瑤從那時候就不再堅持。兩個人沒有說話,走到趙林楠單位門口,簡單的打了個招呼,張靜瑤就往對面樓上走了過去。
對面樓是一棟比較現(xiàn)代的建筑,樓體是玻璃的墻面,可能是用的材質(zhì)不好,玻璃的反光有點嚴(yán)重,趙林楠看著張靜瑤走到馬路對面朝他揮了揮手,才轉(zhuǎn)身往單位里走。
回到辦公室,感覺身體又開始很累,有點不情愿的坐在那把老舊不堪的轉(zhuǎn)椅上,椅子不出所料的發(fā)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中午張靜瑤和他說了好多辭職的理由,在他看來,一切好像只是一個小女孩的懵懂幻想,這個現(xiàn)實的世界,只靠一個憧憬就能真實的生活下去嗎。
起身燒了壺水,看了看辦公桌上有些雜亂的文件,趙林楠回到辦公桌前,把文件重新梳理了一遍,打印,找了一個干凈的文件夾,帶著文件下樓去科長的辦公室。
辦公樓一共六層,趙林楠在三樓,二樓是單位領(lǐng)導(dǎo)和科長的辦公室。趙林楠走到科長的辦公室門口,輕輕的敲了敲門,門沒有關(guān),他拉開門,科長正在打電話,朝他擺了擺手。他下意識的把門關(guān)上,站到了門口。
科長的辦公室在樓梯的轉(zhuǎn)角處,辦公樓是一個老樓了,也沒有安裝電梯,現(xiàn)在是開始上班的時間,樓上的同事都在樓梯上往上走,看到趙林楠在辦公室門口站著,有的擺擺手打個招呼,有的對著趙林楠點點頭,笑一笑。
趙林楠禮貌性的擺擺手,笑一笑,繼續(xù)在門口站著,他不敢離開,因為敲了門,一會兒科長打完電話就會大聲的叫他,他離開了聽不到,科長免不了又是一陣?yán)悟}。上個禮拜下班,因為沒有及時接電話,科長就是一陣抱怨,然后在辦公室會上還提到,要提高工作效率,電話要24小時開機,隨時保持暢通。想到這里,趙林楠笑了笑,“一把鑰匙引發(fā)的血案”,他喃喃的想。
上個禮拜五下班,老總的車鑰匙和辦公室鑰匙鎖到老總辦公室了,科長就打電話找趙林楠,讓他想辦法把鑰匙拿出來。趙林楠洗完澡回過去電話。
科長那邊不耐煩的說:“怎么不接電話,在家嗎,趕快過來一趟,老總鑰匙鎖到房間了,想辦法搞出來。”
趙林楠因為工作方便,在單位后面小區(qū)租了一個房子,接到電話,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見到科長,直接說:我剛在路上給開鎖公司打電話了,但是現(xiàn)在下班高峰期,堵車,過來要一個小時左右,您看,要不等下。
“楊總女兒晚上過生日,她買的東西都在車?yán)锬?,一個小時太長了,你想辦法把鑰匙拿出來,看看能不能從窗戶里爬進(jìn)去?!?p> 趙林楠看了看二樓,自己是爬不上去的,和科長說,“我去借個梯子”,跑到自己住的小區(qū)物業(yè)借了把老式的竹梯,抗在肩上,急急忙忙的立上梯子。
科長四十多歲的樣子,因為保養(yǎng)的不錯,臉上倒沒有一點皺紋,穿著一件素雅的職業(yè)裝,脖子上圍著一條淺色的絲巾,衣服上還有淡淡的香水味道。趙林楠知道這種香水,因為許曉以前經(jīng)常給他普及香水知識,雖然是一個直男,但是對香水,他并不陌生,這香水的味道是迪奧的蒙田柑香,許曉喜歡,但是自己還沒來得及給她買她就走了。
趙林楠在梯子角上墊了兩塊板磚,梯子有點臟,趙林楠知道科長有潔癖,沒有要求她扶梯子,墊了兩塊磚,就當(dāng)是給自己扶梯子了。趙林楠慢慢的慢慢的爬上去,他有點害怕,老式的竹梯,他每上一凳都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梯子還有點彈性的微微顫晃。趙林楠從小沒有干過什么活,爬梯子這樣的事情還是小時候因為好玩,爸爸扶著梯子,讓他爬過幾下,然后不等他爬的很高就把他抱了下來。
趙林楠爬上了二樓,推了推窗戶,窗戶從里面是鎖上的,于是歪過頭沖著下面說:“窗戶鎖著,要不把玻璃砸掉?我明天再讓人搞快玻璃換上?”
科長說:行,玻璃砸了吧,快點把鑰匙搞出來,楊總還等著回去。
趙林楠慢慢的又爬下梯子,找了塊板磚,重新爬了上去,用板磚砸爛了玻璃,小心的把窗戶兩邊的玻璃碴用磚頭磕了幾下。梯子到窗戶是斜面,距離窗戶還有點距離。趙林楠不是什么運動健將,恰恰又是個微胖的身材,有些吃力的伸手抓住窗框,慢慢的站到窗臺。窗戶有點窄,趙林楠低下頭,一條腿邁過去,踩到里面的辦公桌,另一條腿過去的時候被窗欄拌了一下,人一下跌到了辦公桌上,小腿下方被窗戶下邊殘留的玻璃碴劃了一下。
趙林楠拿了張紙巾擦了擦腿上的血,傷口不是很深,但是還是有血不斷的滲出來。趙林楠又拿了幾張紙巾擦了擦,然后把襪子網(wǎng)上提了提,把紙巾用襪子勒上,拿著鑰匙打開門下樓。
把鑰匙交給科長,科長跑到值班室把鑰匙給了楊總,兩個人說說笑笑的走了出來。楊總看到趙林楠點了點頭走了過去,趙林楠略顯局促的笑了笑看了看楊總。
科長將楊總送到車旁邊打開了門,又說了幾句什么,兩個人笑出了聲音,科長關(guān)上了車門,擺擺手,目送楊總開車離開,才轉(zhuǎn)過頭沖著趙林楠說:“一會兒找人把玻璃裝上,晚上窗戶這樣不安全,我先回家了,這一天天的,累死了。說完挎著小包,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往大門口走去。
趙林楠應(yīng)了一聲,看到科長走出了門口,轉(zhuǎn)過身走到梯子旁邊,把梯子下面的磚頭用腳踢了一下,小腿因為有傷口,踢磚頭的時候傷口還有些疼。趙林楠沒有管它,扛起梯子,把梯子要還給小區(qū)物業(yè),順便問問物業(yè)換玻璃的電話。
把梯子還給物業(yè),物業(yè)是個小姑娘在值班,年齡不大,20歲左右,打扮的挺時尚,看到趙林楠衣服有些臟,褲子上還劃爛了,因為和趙林楠比較熟,開玩笑的說:“趙科長這是改行當(dāng)建筑工人了?又搬梯子又干活的?!?p> 趙林楠沒有答話,說:“打扮的這么漂亮這是去約會?。坑星闆r了別忘了給我吃糖。”
小姑娘也不害羞,笑嘻嘻的說:能有什么情況,我才不要被別人纏著,累,一會兒去和朋友逛街。
趙林楠挺喜歡這個物業(yè)的小女孩,每次見,她都是笑嘻嘻的,看不出有什么煩心事,趙林楠很久都沒有開心的笑過了,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不是失去了這項技能,變得愈來愈麻木。
問了電話,趙林楠打電話叫人過來修玻璃。走到辦公樓,拿著掃帚到楊總辦公室把地上的玻璃打掃干凈,清掃完,拿了幾張紙巾把辦公桌上的腳印擦了一下,趙林楠在辦公桌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這時候小腿上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趙林楠拉起褲管,把襪子往下拉了一點,幾張紙巾已經(jīng)濕透,血漬已經(jīng)滲到了襪子上,趙林楠苦笑了一下,把幾張帶血的紙巾放到垃圾桶,又換上了幾張,依舊用襪子勒住。
傷口依舊是有點疼,趙林楠沒有管它,坐到沙發(fā)上,使勁的往后靠了靠,像要把后背嵌到沙發(fā)背一樣,愣了愣神,想起小時候手指不小心被玻璃劃破,看到血,自己害怕的哇的哭起來,爸爸過來看了下,一下把自己抱起來,緊張的喊媽媽過來。媽媽小心的用碘伏把傷口洗干凈,再用紗布把手指纏的像個小粽子,還不停的給手指吹氣,哄著自己不哭,最后還是爸爸抱著,到家屬院門口的小超市買了棒棒糖自己才安靜下來。一切都像剛發(fā)生的一樣,怎么轉(zhuǎn)眼間就這么久了。
樓梯上響起咚咚的聲音,是搬著重物上樓的腳步聲。趙林楠緩過神,愣了愣,像剛睡醒一樣,笑了笑,自己現(xiàn)在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想著爸爸媽媽,這么矯情。
起身走出門,是換玻璃的師傅過來了,趙林楠快走兩步過去幫師傅抬了下玻璃,說:到樓下打個電話呀,我下去幫忙。
師傅笑起來有點憨憨的說:“這點小事,還用幫什么忙,玻璃臟,你別搬了,我自己搬過去,別把你衣服弄臟了”。
趙林楠還是伸了把手,扶住了玻璃,玻璃是雙層的,這么大塊,還是有些分量。趙林楠拖住玻璃,和師傅一起把玻璃抬到了辦公室。師傅很利索,一會兒工夫就把玻璃換好了,還麻利的把窗臺上的腳印擦干凈。
趙林楠也收拾完地面上的玻璃和垃圾,把垃圾桶打掃干凈,給了師傅200塊錢,又把窗臺和辦公桌檢查了一遍。楊總的房間是辦公樓南邊朝陽的房間,不像趙林楠辦公室是北面的房間那樣沒有陽光。窗臺是干凈的,新?lián)Q的白色塑鋼窗讓整個房間似乎又亮了很多。玻璃每天有保潔員來擦,玻璃透過來的陽光撒到窗臺上的幾棵綠植,讓房間更多了幾分生氣。
新?lián)Q的玻璃還是要亮一點,夕陽射到玻璃上竟有幾分刺眼,趙林楠看沒什么問題了,關(guān)上門下樓走回家,回家的路腿隱隱作痛,還自嘲:“一把鑰匙引發(fā)的血案”。想起來血,想起了自己腿上的傷口,又想起了小時候自己手指割破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