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物之反常者為妖。
林歲歲瞧了半晌，那個木箱周圍霧氣蒙蒙，像一層天然屏障隔開了火焰的侵襲。
銅鏡里怎么會有霧氣。
她小心地避開火舌跳動之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到離箱子一步之遠的地方。
也不知里面盛的什么。
林歲歲踮著腳尖，伸長了脖子，往里面一看。
腦中疑惑更深。
里面的人面容安詳，鬢間還有朵桃花。
不就是剛剛水月?lián)Q下與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幻影么。
周圍火勢漸大。
即便林歲歲不需呼吸，也被烈火燒灼的渾身發(fā)燙。
她顧不上多想，牟足勁跳進木箱。
一股清涼感撲面而來，甚至還有風的聲音。
林歲歲回頭看了眼還趴在地上的水月，她的身影正在急劇的縮小，就連原先遮住鏡面的術法也在漸漸消退。
甚至還能聽到鏡外宋辭的自語。
“歲歲，不要生我的氣。”
他聲音溫柔，手指輕輕觸在昏睡的林歲歲眉間。
藍色光芒越來越亮，連帶著鏡內林歲歲鬢間的桃花也開始散發(fā)光芒。
一股巨大的吸力從箱底傳來，她稍稍攀住木箱邊緣才沒有跌落。
還來不及調整姿勢。
“咔嚓--咔嚓--”
幾聲巨響引得林歲歲不禁循聲抬頭，剛剛還完整的鏡面不斷開始有細小的裂縫，一點一點向遠方遷延。
銅鏡里的物件也逐步分解開裂，卷著火苗一下散成灰黑色的粉末，全部浮在半空中。
就連水月，也漸漸變成一堆幻影。
她的臉面不停變換，如同走馬燈，看得林歲歲目瞪口呆。
很快，銅鏡里就只剩沒有面容的水月與裝載著林歲歲的木箱。
鏡面開始陷入一片虛無。
黑色不斷充斥。
水月再也支撐不住，細小的亮片不斷從她身上飄出，星星點點宛如銀河，在虛無的銅鏡內蕩漾。
她沒有面容的臉直到最后一刻，仍然盯著林歲歲的木箱。
不知是恨還是怨。
林歲歲嘆了口氣，手指無意間穿過自己的幻影，巨大的吸力讓她有了頭緒。
反正也沒有其他的路可走。
她側躺在幻影身邊，盯著那平和的面容半晌，身子一滾，便與幻影牢牢貼合在一起。
耳邊瞬時有了風聲。
就連臉上也有了細小的觸碰，輕輕柔柔卻又眷戀不肯離去。
弄得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醒了？”宋辭的聲音漾著驚喜。
林歲歲睫毛顫了顫，終于重新睜開了雙眼。
她伸了個懶腰，從宋辭懷中坐直身子，先是四處打量了幾番，才慢半拍地驚喜道：“我出來了？！”
“嗯，出來了?！?p> 他嘴角彎彎，耳尖還泛著不自然的紅。
林歲歲壓根就沒注意到，她絮絮叨叨跟宋辭講著銅鏡里的遭遇，末了才大方地拍拍他的肩，“看在你夜探常家的份上，我不生你氣了?！?p> 宋辭輕輕環(huán)住她的腰，一時間兩人挨的極近。
林歲歲心下一抖，眼睛不由得瞪得老大，她緊張的樣子讓宋辭忍不住暗自發(fā)笑。
他臉上正經八百，手指自然的從她鬢間劃過，一朵染了血跡的桃花赫然出現(xiàn)在他的掌中，“等回到知雨秋，我替你換朵新的?！?p> “......”
林歲歲臉上囧的發(fā)燙，強撐著淡定道：“哪能天天簪花，這山里女子大多打扮素凈，我可要低調點。”
宋辭眼底劃過一絲遺憾，但看她緋紅的容顏隨即又點頭道：“也罷，的確不適宜?！?p> 他說的認真，林歲歲黯然，剛剛果真是她想太多。
她臉上羞怯褪去，頭腦也漸漸冷靜。
有些疑點，還需再問問宋辭。
兩人并肩從內院走出，天色微亮。
陽光帶著朝霞漸漸驅散了周圍的寒氣。
連帶著整個常家宅邸也開始若隱若現(xiàn)。
等他們二人走出大門，整個村子都一閃一閃，在天色完全明亮的一剎那，全部變?yōu)楦m，洋洋灑灑，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林歲歲心下了然，這便是原文中幻境消失的第一步。
現(xiàn)在，只剩紅色的判官令。
她瞥了眼身邊的宋辭，原文中林玥玥可是為了他才被紅色生令誤傷了身，而他也沖冠一怒為紅顏，用藍色死令毀了秀秀。
兩個人互救互助，倒是親密的很。
覺察到她不善的眼神，宋辭偏過臉，茫然問道：“怎么了？”
林歲歲搖了搖頭，目光看向遠處的幾人。
“木箱上的霧氣也不知道是什么緣法。要不是這霧氣，我多半也出不來。”
她聲音低落，繼而換上了然的笑臉，“林玥玥應該沒說我什么好話吧。”
宋辭默然，主動拉起她的手腕，“別怕，有我在。”
“怕的應當是她才對。”
林歲歲神采奕奕，哪里還有半分沮喪，她摩拳擦掌的樣子讓宋辭心里一緊，不禁有些擔心。
他步子也慢了下來，目不轉睛的看向激動的林歲歲。
見她眉間霧氣淡了不少，才松了口氣，“那霧氣多半是來源于你自身?！?p> “我？”
林歲歲頭次聽他說自己身上有霧氣，連忙追問道，“你是說我身上一直都有嗎？”
宋辭點頭，并未隱瞞。
“你身上的霧氣，時淡時濃?！?p> 他聲音平靜，“應該與你情緒變化有關。”
林歲歲聽的稀奇，她照鏡子少說也有百十來次，卻從未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帶著霧氣。
“那其他沒有靈根的普通人身上也是霧氣嗎？”
她急切地盯著宋辭，以至于他一低頭便能感覺到她的氣息。
宋辭心里亂成一團，夜里的意外再次涌上腦海。
尤其記憶里，唇邊那溫熱的觸感，好比一匹錦緞，柔軟服帖。
而她，就在眼前。
宋辭耳尖火燒火燎，匆忙搖了搖頭。
林歲歲撇著嘴，女配的命運果真坎坷，連個普通人都不是。
她看了眼突然冷淡的宋辭，又瞧了瞧近在眼前的林玥玥等人。
將手攤在他面前，低低開了口，“宋辭，判官令借我一用?！?p> 莫須村都已經消失，判官令應當沒有用處才是。
他雖然疑惑，還是從懷中掏出判官令遞給她。
前方幾人臉色各異。
宋辭緊緊牽住林歲歲，忽聽她道：“林玥玥，我放你離開，可得到你說的好名聲了嗎？”
林歲歲譏誚地看向心虛的妹妹，“要不要我問問其他人，你到底是怎么評價為你死去的親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