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官井一口吐在江佩蓮身上之后,李螭迅速解下披風為江家小姐遮住衣物,又紳士地安撫她,安排她回府。等他回來的時候,上官井已假裝睡著,任由聽到江佩蓮的尖叫剛來、又聽聞事情經(jīng)過的應鷹和上官椿狠地牙癢癢,還得替她向侯樹良賠不是。
李螭在一旁盯著裝睡的上官井,若有所思。
在他的眼里,上官井是個聰明人,不論誰,只要與上官井相處一段時間必定會如此認為。
聰明是她最主要的優(yōu)點。然而,如同她百毒不侵的體質會帶來暈車和抗藥性一樣,她聰明的腦瓜的似乎也為她增加了不少缺陷。
說白了,這個人缺乏某些常識。這一點在從這次旅行提現(xiàn)得越發(fā)淋漓盡致。
她的侍兒便是個例子。上官井明明可以把所有人當成工具,卻偏偏對一個下人十分上心。
那侍兒名叫劉小五。李螭第一次見到他,是那次上官井與李螭在寧采采畫舫喝酒喝醉了在船上唱《小星星》,李螭送她回家。程峰去敲門,前來應門的竟然是個八九歲的孩子,而且是個男孩子。
上官井身為女子,貼身的侍兒卻是個男孩子。要說這是她掩飾自己真實性別的障眼法也能接受。
李螭透過馬車窗戶打量那個孩子,小臉比一般有錢人家的小少爺還圓潤不少。只是現(xiàn)在癱在李螭身邊的上官井絲毫沒有意識,依劉小五的體格,把她搬上床都做不到。
李螭將上官井打橫抱起,走下馬車。
劉小五見到自家主子被人抱回來,以為上官井受了傷,瞬間小臉煞白,小跑過去一看她竟睡得香甜,緊張的神情瞬間垮下來。表情變化之快,讓李螭險些笑場。
李螭忍住笑容,對劉小五說,“帶路,我送她回房間?!?p> 劉小五有些猶豫,李螭又說,“你抱不動她。”劉小五一想也對,這才點頭領李螭進屋。
因為感覺不到人氣,上官井的小院子顯得有些荒涼,不過房間還算干凈整潔。
將上官井放在床上躺好后,劉小五向李螭作揖感謝,“謝譽王殿下照拂,殿下稍等,小五給您看茶?!?p> “不用了?!崩铙そ凶⑿∥?,問道,“這里只有你和你家小姐兩人?”
劉小五愣了一下,他知道上官井對外聲稱自己是男子,低下頭喃喃道,“回殿下,只有小五和公子。”
李螭微笑,這小孩還算機靈,想必擔心他是否在試探,所以故意強調了一遍。
“那么這院子只有你一人照看?”
“是?!?p> “很辛苦吧?”
“小五分內之事,不覺得辛苦?!?p> 興許是劉小五一直呆在上官井身旁,沾染了她的聰明氣,李螭看他十分順眼。
李螭將程峰喚來,對劉小五說,“小五,這是我的貼身侍衛(wèi),程峰,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幫忙?!?p> 程峰一聽只有劉小五一人服侍那位麻煩又奇怪的小姐,心生憐憫,對劉小五點頭答應。
“你與他年紀相差不大,就叫他哥哥吧?!?p> 劉小五恭敬地向程峰回禮,喚了一聲,“小五謝過程峰哥哥。”
臨走時,李螭囑咐劉小五,就說是歡魚樓的寧采采姑娘派人送上官井回家的,否則她會誤會。
劉小五遵守了與自己的約定。
再次與劉小五見面便是這次旅行。他似乎才知道上官井有暈車的毛病,上官井說她誰也不見,劉小五便誰都敢攔,不論是拿扇子的王爺還是帶刀的錦衣衛(wèi)。這讓李螭再次確認了劉小五與上官井之間的信賴。
頭一天晚上,李螭還是不放心,趁上官井傍晚出門跟了上去??匆娝€有警惕性,李螭判斷她不會讓自己有事,便放下心。
李螭一直在思考如何找機會與上官井解開誤會,既然路上沒有時機,那只有等到晉州。只是無法與上官井見面,不代表不能未雨綢繆,重要的第一步,當然是想辦法讓上官井和自己住在一個屋檐下,這樣她想躲都躲不掉。
誘餌好辦,上官井一直很好奇自己與皇帝之間的關系,以此為餌正好。問題是如何給她一個臺階下?
李螭看向了守在馬車跟前看書的劉小五。
“程峰?!崩铙さ吐晫Τ谭逭f,“你去教劉小五武功吧?!?p> 程峰有些懵,李螭繼續(xù)說,“仔細教,慢慢教,抵達晉州之后也不能教完。”
程峰看了看劉小五,又看了看笑容中寫滿了不許拒絕的李螭,只能答應。
李螭這么做當然有他的理由。這一路上,上官井由于身體不適吃不下飯,應鷹端過去兩三回,他也端過去兩三回,只有一次劉小五實在擔心上官井的身體沖她發(fā)了火,她才勉強吃掉。
這是李螭第一次見一個下人對自己的主子發(fā)火,還沒有受罰的。不過這也說明,劉小五對于上官井來說絕不止貼身侍兒這么簡單。俗話說得好,蛇打三寸,只要上官井一直疼愛劉小五,劉小五就能為他所用,當然,他也不會虧待那個孩子。
不出他所料,劉小五在他與應鷹爭執(zhí)上官井的住處時起到了關鍵作用。
抵達晉州之后,上官井身體不適轉而成為李螭接近她的機會。李螭入住晉州譽王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寫了一份藥方安排管家買藥。這是他為緩解上官井的暈車癥狀,琢磨了一路的成果。管家買回藥,李螭不放心管家煎藥的本事,親手煎好送去。
可人算究竟不如天算,不等他踏入廂房院門,就看見了應鷹端著食盒站在門口的身影。
上官井只穿了件單衣披上斗篷便迎他進門,應鷹沒有驚訝,顯然知道上官井是女兒身。
二人不知聊了些什么,不一會兒,應鷹又被趕出門外。再等上官井換裝走出房門,他們又在糾結上官井的發(fā)髻不端正,上官井自己調整了半天只弄得越來越歪。
此時,上官井想靈機一動,說到,“應鷹,你來吧?!?p> 不論是近處的應鷹還是站在遠處的李螭表情都凝固了。這個人在說什么?她畢竟是個未出嫁的女子,怎能如此輕易讓異性觸碰自己的頭發(fā)。再說,結發(fā)這種事,只有關系最親近的夫妻才能做??伤荒樚谷坏靡獾臉幼?,顯然毫不知情。
李螭端著手里湯藥,心中莫名有種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不快,額角不禁爆出青筋。他譽王也沒有自討沒趣的癖好,轉身回房把辛辛苦苦熬好的湯藥倒了。
酒宴上,李螭注意到上官井面對一桌山珍海味依舊沒怎么下筷子,是不是還是不舒服?
哎...李螭回神,自己怎么還在關心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李螭為躲酒溜出來,回去的路上看到上官井和江佩蓮在花園里說話。身為真正見過上官井喝醉的人,李螭仍然能感覺到上官井搖搖晃晃的姿態(tài)背后,神志仍然清醒。
她的葫蘆里又再賣什么藥?
于是李螭湊上去,假裝與江佩蓮聊天,實則暗喻自己希望與上官井恢復朋友關系。而這個人精,利用李螭制造的機會反將一軍,一口吐在了江佩蓮的衣裙上。
即便嘔吐物基本只有酒液,幾乎沒有異味,可江佩蓮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哪里遭受過這般待遇,頓時尖叫起來,引得酒席上的眾人匆匆趕來。而上官井本人,吐完之后假裝昏過去,跟死豬一樣一動不動。
侯樹良匆忙將江佩蓮送回侯府,李螭也乘機把上官井拽進馬車里逃離現(xiàn)場。
上官井一動不動。李螭不在意她繼續(xù)裝,反正她的耳朵還聽著。
“你這是故意向江在雄引戰(zhàn)?你懷疑歐陽堅軍餉失竊的案件與江在雄有關?”
“...不是江在雄,是皇甫嵩明?!?p> 上官井慢慢爬起來,整了整衣服。
“不裝了?”
看到李螭的笑,上官井尷尬地咳嗽兩聲,說,“江在雄本來要成為你岳父的,你這么懷疑人家好嗎?”
“岳父?”李螭思考片刻,想起確有此事,“我哪里有懷疑他。況且,這原本是皇帝準備定下的親事,江在雄不想自己的女兒成為國家政治的棋子,于是透過崔貴妃回絕了?!?p> “哼~透過崔貴妃?!?p> 李螭看向若有所思的上官井。
江在雄在歐陽堅深陷泥潭之時來到晉州邊境,同時將女兒托付給皇甫黨派的侯樹良,來者不善。而此時又出現(xiàn)了江將軍與崔貴妃的交情。她現(xiàn)在想的應該是崔蓉和她的哥哥崔荔將軍在這次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吧。崔蓉是二皇子的母親,崔荔是皇帝一手提拔的大將軍,都是上官井不能得罪的人。
“需要我告訴你嗎?”
李螭微笑著問上官井,上官井感覺到自己被讀心,反問,“告訴我什么?”
“你的情報網(wǎng)頂多有朝中官員的消息。只是皇宮里的那些人,光靠錢是打點不了的?!?p> 上官井沉默了半晌,喃喃道,“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李螭笑了,這表示沒有交易的可能,于是說,“我告訴你崔貴妃與江將軍之間的交易,你答應我一個要求,可好?”
上官井皺眉,“要求?什么要求?”
“我還沒想好。至少不違法、不亂紀,如何?”
上官井咬咬牙,說道,“成交?!?p> 李螭發(fā)現(xiàn),自己很享受這種對弈般的感覺,只是這其中存在雙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