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宴會

　　樂聲奏起，艷麗的舞娘魚貫而入，桃紅色的舞服和清淺的舞扇配合著舞娘柔弱無骨的身姿，在舞池中呈現(xiàn)出來的仿佛不是舞蹈，而是一幅紅蓮圖。

　　位在高處的皇帝肅穆莊嚴(yán)，一個人悶悶的喝著酒，身旁的嬪妃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好在他們的位置離下面遠(yuǎn)，濃重的氣氛還未影響到賓客的興致?；实劭粗碌母魑煌豕蟪祭约业墓觽兿嗷ゾ淳疲〗銈儨\笑閑談，落寞之情在眉眼處久久無法消散。

　　杯中酒香濃醇，喝下喉嚨卻火辣辣的，一如那個人，看似溫潤的性子，骨子里卻是那樣的熾烈決絕。皇帝垂下了眼，克制著心中酸澀，再睜眼，已是冰冷的神色，一如往昔。

　　座間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父皇，兒臣聽聞皇后娘娘病重，特請來了遠(yuǎn)在鳴懷峰隱居的醫(yī)圣秦與山先生，可否讓先生進(jìn)殿？”這是三皇子謝施淮的聲音。

　　聞言，皇帝眼前一亮，努力克制著聲音中的顫抖開了口，“宣”

　　遂見一身玄衣的秦與山攜著一溫婉秀麗的少女緩步進(jìn)殿。

　　“草民（民女）拜見皇上?！睕]有過多的禮節(jié)，也還未等皇上的平身便自己重新站起，二人眉眼間皆是淡淡的神色。座下開始有人看不慣這等清高的模樣，不禁小聲嘀咕。

　　“哼不知禮節(jié)”

　　“不愧是山間野夫”

　　“呵，竟這般無禮”

　　.........

　　對周遭的聲音置若罔聞，二人身姿挺立，一點都沒有常人見到皇上的惶恐。

　　“朕早就聽聞秦先生年輕有為，二十歲的年紀(jì)便擁有了醫(yī)圣的稱謂，這些年請秦先生看病的人不計其數(shù)，可秦先生卻甚少下山，不知施淮是用了什么方法才把先生請下山的？”

　　“草民得此稱謂不過虛名，不足掛齒。閉關(guān)在鳴懷峰十?dāng)?shù)載，是聽父訓(xùn)。三殿下既親自來請人，草民并沒有違抗的必要?！?p>　　秦與山話說的敷衍，神色更是仿佛跑去了九霄云外。

　　皇帝被他說的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一轉(zhuǎn)話鋒，轉(zhuǎn)到了小姑娘身上。

　　“那你又是誰？”皇帝指著紗巾蒙面垂眼靜立的小姑娘問到。

　　“小女子希蕓，秦先生是我?guī)煾?。”話辭簡潔，再無多說一句。

　　殿上眼看氣氛逐漸尷尬，謝施淮連忙出來解圍。

　　“父皇，此次秦先生下山，是兒臣許了秦先生一個要求，還需父王幫兒臣一臂之力?！?p>　　“哦？什么要求？”

　　“幫這位希蕓姑娘找到家人。”

　　“找個人而已，這并不是什么難事，只要秦先生能夠助皇后的病得到好轉(zhuǎn)，朕便命宮中畫師畫一幅小姑娘父母的畫像，再命人在全國各處張貼，總能找到?！?p>　　“父皇所言極是，這若放在尋常定然不是什么難事，可這姑娘情況有些特殊?！?p>　　“哦？有何不同？”

　　“這不同就在于希蕓姑娘是年幼走失，秦先生撿到她時看起來也不過兩歲左右，身上也沒有能夠證明身份的物件，希蕓姑娘更是對雙親的記憶全無。施淮聽聞至此便覺無計可施，無從下手，只好帶來請父皇幫忙了?！?p>　　此話一出，皇帝也犯了難，而在一旁閑閑嗑瓜子的虞盈盈眼中也閃過一絲詫異。

　　虞盈盈站起身來向二位緩緩行了禮，開口道。

　　“三皇子，關(guān)于這位希蕓姑娘小女有一事不解，還望三皇子解惑?！?p>　　“虞姑娘請講?！?p>　　“不知這希蕓姑娘的名字是從何而來，秦先生又是在何處遇到的希蕓姑娘?我想，這些問題的答案或許對尋人有所幫助?！?p>　　三皇子此前并未向師徒二人詢問過這些問題，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他搖了搖頭，便把問題拋給秦與山。

　　“是在下此前思慮不周，竟未能想著問這些問題，還請秦先生能夠為我們作答?！?p>　　“鳴懷峰山腳下有一處小鎮(zhèn)，那小鎮(zhèn)十里外有個破舊的廟堂。十四年前我下山采購，途經(jīng)此地聽見小兒啼哭之聲，便去一探究竟，不想遇到了衣衫襤褸的希蕓。當(dāng)時的希蕓還不會很會說話，只能發(fā)出一些音節(jié)，但似聽得懂人說話。當(dāng)我問及姓名時，她便開口說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云’，因此我便給她起名希蕓，并未定下姓氏。后來我去小鎮(zhèn)詢問過，并未有人家丟失過小孩，倒是前不久有一幫逃難的難民?！鼻嘏c山看向虞盈盈的眼睛里有類似欣賞的情緒。

　　“秦先生可曾調(diào)查過那幫難民？”

　　“自是調(diào)查過，可那時候并未聽說有哪個地方發(fā)了災(zāi)禍，更沒聽說還有哪里有難民，那些難民仿佛憑空出現(xiàn)又憑空消失，根本無跡可尋？不知只為小姐可有什么方法？”

　　“小女不過有些好奇心罷了，并沒有什么方法，讓大人失望了?！庇萦p輕一笑，四兩撥千斤地回道。

　　“無妨，此事難辦，小姐不用自責(zé)”秦與山看著倒似不甚在意，有似習(xí)慣了這樣的情況。

　　“尋父母之事小女子并不著急，聽聞皇后娘娘已病入膏肓，依小女子所見，不如先去看看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靜立在一旁久不言語的的少女開了口，淡然的神色令人有些微微心疼，仿佛這塵世與她已然看淡。

　　“好！難得你有這份心，來人先帶秦先生和希蕓姑娘去皇后寢宮，朕隨后就去?！?p>　　皇帝發(fā)話，二人皆退出去由長春宮的宮婢領(lǐng)走。

　　不一會，席間已恢復(fù)原來的模樣，奏樂跳舞，不勝歡樂。

　　又酒過三巡后，皇帝仿佛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一般，把酒杯放置一旁，略微躊躇后，起身回宮了。

　　把這一切看在眼里的虞盈盈回憶起聽虞扇秋之前告訴過她的往事，傳聞長春宮是先皇后的住所，當(dāng)年也不知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先皇后毅然決然閉了宮門，從此十年再未踏出長春宮一步，十年后先皇后暴斃，先皇再未立后，長春宮也就成了冷宮。直到十六年前，一向溫婉賢淑的皇后娘娘不知是何原因與皇帝決裂，從自己的鐘粹宮搬進(jìn)了恍若冷宮的長春宮，與先皇后一般緊閉長春宮的大門，就算皇上來了，宮人哪怕冒著被殺頭的危險都不曾開過宮門。這么些年，皇帝也由著皇后，從不強(qiáng)迫。

　　看來又是一段深宮的愛恨情仇啊，虞盈盈這樣感嘆著。

　　而希蕓姑娘的這件事一直縈繞在虞盈盈的心頭，總覺這有些事也太過于巧合了。

　　“啪！”

　　思緒間聽到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又把虞盈盈的注意力吸引力過去。

　　“不要臉！你居然敢勾引督察員右都御史大人，小小年紀(jì)怎的如此輕??！”

　　應(yīng)聲望去，呦，這般聒噪的聲音主人不是丞相家的嫡出大小姐穆簡寧嘛，早聽聞這丞相府不太平，看來這場宴會鬧事的主人公就是她們二人了。

　　“姐姐，我沒有，姐姐你莫要亂說毀了妹妹清譽(yù)，嗚嗚嗚”

　　這位二小姐穆青溪倒是生的一雙甚美的眼睛，淚水盈盈掛在眼角，眼看就要決堤，欲哭換休的樣子好不可憐。

　　可虞盈盈看的分明，她的眼睛里哪有半點的委屈，要說毒辣，倒是有一些。不過畢竟今日的主角不是她，虞盈盈并不打算瞎摻和這樁事。嘲諷的笑掛在唇角，虞盈盈一邊嗑瓜子一邊嫌棄，今日的瓜子不夠脆啊。

　　“還敢狡辯，我身為你的長姐，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訓(xùn)你！”穆簡寧潑婦一般的在大殿上叫喊著，也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

　　在座眾人都不是第一次參加宴會了，對這種戲碼再熟悉不過，每個人臉上或多或少都是吃瓜的表情。

　　“姐姐，妹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事情妹妹一定改，姐姐萬不要在這里羞辱妹妹了。”一番話說得委屈又暗有所指。

　　也就是丞相府大少爺不在場，不然借她穆簡寧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叫囂。

　　“我都看見你做了什么，那樣風(fēng)情萬種的勾引男人，你還要臉嗎？你又不是勾欄女子，看見個男人就往上撲還要不要臉了！”穆簡寧氣極，臉都漲紅了，終歸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這罵來罵去也只會說要臉不要臉的，虞盈盈都想去教她兩句了。穆簡寧伸了手還要再扇耳光，手腕卻被人截住。

　　“簡寧，別鬧?！必┫喔笊贍斈滤緞偛庞X著酒意上頭便出去透了透氣，沒想到只這一會兒，這邊就鬧上了。

　　“姐姐，你這樣將爹爹的顏面置于何地啊，姐姐要打要罵，回府去妹妹定然不反抗，萬望姐姐考慮自己的聲譽(yù)，考慮相府的名聲，嗚嗚嗚嗚嗚嗚”

　　呵，好一朵美麗的白蓮花。把丟相府臉的鍋全數(shù)推到簡寧身上，自己倒是無辜可憐一身輕。

　　“你！”

　　“簡寧！”

　　穆簡寧又氣又沒辦法，只好恨恨坐下，一臉怒容。

　　“不好意思了各位，擾了大家的興致，我穆司在這里給各位賠不是，還望各位海涵，賣我一個面子，今日之事日后勿要再提起。”說著給在場的所有人都深鞠了一躬。

　　坦然坐下后便再無言語，只有那穆青溪低低的哽咽聲斷斷續(xù)續(xù)的飄來。

　　慕斯？他爹可真會起名字。虞盈盈這樣想著，腦中是各種草莓慕斯，巧克力慕斯，芒果慕斯......唉，她饞了。

　　坐在上首的太子殿下發(fā)了話，重新開了歌舞，場上又回到的原來的模樣，只是來了這么一遭，在場諸位已然失了興致。這瓜也沒更多的了，歌舞也看夠了，便有人陸陸續(xù)續(xù)的告退離開。

　　虞盈盈一眾人看著覺得也沒什么意思了，便也告辭回府。

　　“幸虧你我家中都沒有個小妾，這種嫡庶宅斗的戲碼，平日里也看不見，想來深陷其中應(yīng)該也是夠糟心的?！鼻锫肚鍖χ萦袊@。

　　“是啊，穿越過來不用面對這種宅斗，咱也算幸運(yù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