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止到了院子外邊，打掃的丫頭婆子剛開始兩天還有點驚奇，時間久了習(xí)以為常了。
紛紛福身問安：“楊大人早”。
楊止點了點頭，跨步向里邊走了。
葉玥已經(jīng)在繡塌上坐著了，換楊止給他講后就不大方便在床上聽了。
問玉給他上了熱茶點心，便在外邊的繡墩坐著刺繡了。
葉玥雖然每日都有見日光，但是大多數(shù)還是在房間，皮膚有點淡，有點病態(tài)的白晢。
葉玥看向了楊止，楊止翻開了冊子，卻沒有看：“昨日我們講到了北伐的大軍進入了草原到了一處大的部落”。
“一隊游走的士兵尋找著王帳的蹤跡，到了一處叫‘鳴池’的水源地鳴池是這方圓百里內(nèi)唯一的水源地，過往的商旅都會來這邊取水裝夠直到下一個水源地。這隊士兵也是要去取水的，他們打扮成路過的商旅。就在他們距離鳴池還有一段距離時，聽到了來自孩子的哭喊聲”。
“帶領(lǐng)這隊士兵的將軍意識到這個在水邊的部落可能正在被別人掠奪，蠕蠕的草原就是這樣，小的部落更容易被人掠奪。
他們悄悄走進，看到一只蠕蠕騎兵正在掠奪在水源邊給牛羊喂水的草原牧民。那群蠕蠕要抓走了這個小部落的女人，一個年老的長者苦苦哀求：“之前我們已經(jīng)把我們的年輕人送給你們，和你們一起上戰(zhàn)場，同生共死，現(xiàn)在為什么還要抓我們的婦人，她們都是孩子的母親”。
那些蠕蠕的頭領(lǐng)把女的橫放在馬上，反身在她們身上又抓又捏，起丑狀簡直不堪入目。
“為......什么...要抓走”葉玥的眼里充滿了不解。
有時候他講到她聽不懂的地方，她就會問，葉玥第一次發(fā)出疑問的時候，問玉聽到了還放下手上的活計，進來看了。
蠕蠕生活在草原，有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部落，他們的大汗要打仗，打仗會死人，但是他們不像大魏一樣有軍戶，只要是男人他們都會被拉上馬，給他們一桿槍，一把刀甚至只有一根棍子，他們都要去戰(zhàn)斗。
蠕蠕也很惜命，如果敵不過，他們會投降，他們并不鄙視投降，因為只要能活命，他們回到草原找到女人就還能生育出男孩，十幾年后繼續(xù)上戰(zhàn)場。所以他們總是降了又打，打了繼續(xù)降。
葉玥似乎聽懂了，楊止給她的杯里加了熱茶，放在她的手上。
繼續(xù)往下講。
“她們已經(jīng)沒有了丈夫，而我們需要新的孩子，強壯的、有父親的孩子”
他們把抓來的女人都放在了馬上，這群騎兵想走了。
幾個小孩大概是豁出去了，他們從擋在自己身前的老阿姆老阿公胳膊空隙下鉆了出去，抓住那些騎兵的馬尾，任由戰(zhàn)馬托著到處跑就是不放手。
更多的小孩想圍上來，一個騎兵揮起馬鞭甩了一個大概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右臉，一下子就出現(xiàn)了一道血痕，那個小男孩趁機抓住了馬鞭，死死的拽著不肯放手，身邊的小孩也涌上來拉住。
“你們沒有了男人，反正很快就要死完的，不如把女人給我們帶走”，騎兵想把鞭子抽回來卻紋絲不動，胯下的戰(zhàn)馬不安的左右扭動著。
他看著同伴都準備好，主將發(fā)號施令要走了，就他一個人被這群毛都沒長齊的牽扯住，突然做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什么”葉玥也沒注意到自己第一次如此迅速的說出一句話。
楊止快速的看了她一眼?！澳莻€騎兵拉緊了鞭子，雙腿夾著馬腹，狠狠的給胯下的戰(zhàn)馬一巴掌，戰(zhàn)馬受了驚，竟向鞭子的另一頭的一群半大的撞了過去”。
“馬上的婦人在尖叫，剛開始那個說話的長者飛奔了過去，卻被馬蹄撞到，馬發(fā)狂飛奔的架勢止住了，可馬蹄從他的正面踩過，頓時肚破腸流，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嘴里涌出”。
那些孩子被嚎啕大哭的老阿姆們拉了回來。
孩子的眼睛里滿滿的都是仇恨，婦人的尖叫、哭聲讓蠕蠕的戰(zhàn)馬更加瘋狂的胡亂奔踏起來。
“不是我要殺他的，是他自己撞上來的！走遠點，你們都走遠點”。
大魏的將軍原來不想管這件事的，蠕蠕部族之間的爭斗和掠奪于他們而言是更有利的，他們打傷了打殘了沒有了戰(zhàn)斗力他們便多一分獲勝的希望，但是他一看到那個老阿姆抱著那些孩子一邊狂奔一邊嚎啕大哭的時候，他下令他的士兵提刀上馬，準備殺敵。
戰(zhàn)事很快就結(jié)束，那隊蠕蠕來掠奪本來就慌張，他們也沒想到草原腹地會出現(xiàn)一只魏兵，風(fēng)卷殘云般結(jié)束了戰(zhàn)斗。
他們沒有傷害那個被掠奪的部族，但是直到他和他的士兵取完人和馬匹要喝的水時，還聽到那個部族的上方傳來令人絕望的哭泣聲。
楊止講完了，葉玥坐在塌上似乎陷入了沉思，她過了很久也沒有動，也沒有讓楊止講下一個。其實不止葉玥，小廳外的兩個大丫鬟也聽得心沉。
“其實戰(zhàn)爭的本質(zhì)就是掠奪”過了很久，楊止打破沉寂。
葉玥抬頭看著他。
“我曾不止一次的想過蠕蠕為什么要開始征戰(zhàn)，他們把糧食、武器和青壯年都給了部落主去進行征戰(zhàn)，他們的孩子都沒有吃飽，面黃肌瘦、衣不裹體，卻接著要送上戰(zhàn)場，給他們一根木頭槍，他們要面對裝備比他們精良，馬匹比他們雄壯的敵人”。
“戰(zhàn)爭可能分不出哪一方是正義，但戰(zhàn)爭都是不好的，只要它開始了”。
葉玥閉上了雙眼，面容安靜，楊止不知她是困倦睡著了還是在思索，等了片刻，眼前的少女依然恬靜。沒有出聲，悄身出去了，叮囑外邊的兩個丫鬟照顧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