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溫水,正準備端過去的時候,她又停住了,這樣子恐怕不方便喝吧?
于是她折身走出房門,叫過守在外面的隨侍道,“你去折一段細竹管來,洗干凈拿給我。”
隨侍雖不知她是何意,但仍順命去找了。
俄而,隨侍拿著一節(jié)竹管回來,浮云看了看,又道,“這個有些硬,回頭你去河邊找找看有沒有蘆管,那個比這個軟,還能彎折,吸水更方便!”
隨侍點頭應諾,這才知她找竹管是為了給郎君喝水用的。
浮云把竹管放到水杯中,長短剛好合適,她把杯盞端到床邊,示意林春嘯用竹管吸水喝。
林春嘯看了看竹管,笑著說道,“你這法子好!想的甚是周到!”
他只要微微抬起身,后腰的皮肉就磨得生疼,有了這個管子吸水,就不用動彈了。
林春嘯就著吸管喝了水,和浮云正聊著,趙瑾和趙恒也都上門來探望了。
“咦,剛不是還見周郎君的嗎?怎么沒跟你們一塊兒上來?”浮云朝門口瞅了一眼。
“他說他去請一位神醫(yī)過來看看!”趙恒隨意的說道,然后看了看林春嘯和浮云一眼,找了個地方坐下。
然后又道,“聽說昨日多虧了林兄相救,浮云才免遭了一難!我在這兒替浮云向你道一聲謝!”
“我和趙兄一樣,與浮云都是朋友,不用客套!換作是趙兄,必然也不忍心讓浮云受傷的吧?”林春嘯趴著側(cè)頭回到。
“那是自然!”趙恒撇開眼,瞅著桌上的杯盞。
他用手去撥弄那個竹管,浮云看到連忙制止,“別動!”
趙恒抬眉詫異的看著她。
浮云連忙道,“這個是給林郎君方便喝水用的,可不是好玩兒的東西!”
趙恒悻悻然的放下竹管。
“他倒是好命!想當初——”他話說道一半,又止住了。
“聽說今年的春闈剛過不久?我之前忙著芙蓉樓的事兒,怎么都沒有聽你們提起過呢?唉,害得我丟了一員大將!”浮云頗感可惜的說道。
“我們幾個又不用參加春闈!自然無人說!你那又是怎么回事?”趙瑾道。
“在潛山府的時候,我有個賬房,你還記得嗎?叫葉志升的!”浮云轉(zhuǎn)過臉看著趙瑾道。
“記得,你不是讓我推薦此人入了松溪書院嗎?”
“嗯,就在前不久,聽說他考中了秀才,然后被別人挖走了!”
“挖走了?又不是樹!”趙恒插嘴道。
“可不就是一顆樹嗎!我栽培的!現(xiàn)在卻投靠了別人!你說可恨不可恨?”浮云一提起,又有些氣鼓鼓的樣子,終究還是意難平??!
“你這比擬甚是貼切!哈哈哈!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秀才,哪里值當你這樣生氣!”趙恒嘻笑道。
“你們這些紈绔的富二代??!哪里又知道平民子弟的難處!莫說小小的秀才,就是想考過童生試那也是千難萬難!就拿葉志升來說吧,他家里為了供他讀書,幾乎是傾家蕩產(chǎn),其母每日到處做工換取微薄的錢財,那時候在我看來,覺得他還不如不要讀了,可是后來又被他這種鍥而不舍的精神所感染,這才想幫他一把。其實我那時候還有個私心,就是想著,如果我自己能培養(yǎng)出一個當官的人來,或許在生意上多一些助力呢!終歸還是我想的太膚淺了!”
“你倒是坦蕩!要不,我想個法子,把人給你弄回來?你說說,此人現(xiàn)在在哪兒?”趙恒用手指在桌面上咚咚叩了兩聲,然后偏著頭瞧著她說道。
“不用了!俗話道,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你這斷人仕途,比殺父之仇還甚!放過別人,就是放過自己!我不過是隨便說說,別當真!人家有了更好的去處,自當祝賀!”
“怎么不見你對我也這么好心?。耐噶说乃姥绢^!芙蓉樓一大攤子全丟給我!還要為你的事兒跑來跑去!累死小爺了!”趙恒憤憤然,白了她一眼。
“回頭定然感謝!定然感謝!嘻嘻!”浮云頗為不好意思的笑道。
趙恒輕哼一聲放過她。
其他人都覺得好笑。
幾人又閑坐了一會兒,大夫來給林春嘯換藥,浮云退避到院外。
她想起以前制的鱉油對燙傷也有效用,轉(zhuǎn)頭又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春月,我們帶的有鱉油制的燙傷藥嗎?快快取出來給我!”浮云一進門就向丫鬟追問道。
“回娘子,好像帶的有一小瓶!”春月放下手里的活計,從箱子里找出一個匣子,里面一溜的玉瓶,她細數(shù)了數(shù),然后從中取了一個圓肚青玉瓶出來遞給徐浮云。
“唉,帶少了!這一瓶兒只怕涂抹一次就用完了!”
浮云攥著玉瓶兒,抓抓后腦勺的頭發(fā)想了想,先把這瓶兒送上去用著,然后再想辦法叫人多送些過來!
她又蹭蹭蹭的跑到上面的院子去,趙恒和趙瑾還坐在屋里,三人正在談話。
“你們在聊什么?”浮云奇怪的看了看他們,不明白為何見她進來都止住了話頭。
“我們在議論朝政上的事情!”趙瑾替她解惑道。
“噢!那你們接著聊唄!”她說道。
“你一介女子之身,不適合聽這些!不如你去替我們跑跑腿兒,做些好吃的送上來如何?”趙恒取出扇子扇了兩下。
“讓別人去跑腿兒吧!外面好熱!回頭又給我曬黑了!我就在旁邊坐著,你們聊你們的,就當我不存在就行了!”浮云從桌上取了把不知是誰的扇子,唰唰扇著風,才感覺身上的熱度散去了一些。
三人同時轉(zhuǎn)頭往窗外瞧去,果然太陽已經(jīng)升的老高了!不知不覺,都快到正午啦!
“哦,對了!順便叫人中午把飯送上來,我們都在上面吃,就不用來去的跑了!”浮云添了一句。
趙瑾起身出去吩咐了幾句,又折身進來。
浮云靜靜的坐在床頭給林二郎打扇,三人見她確實不愿出去,就又開始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這么說,我朝將在北郡開互市的消息并非空穴來風嘍?”趙恒問道。
“是的,上個月,吳國遞上國書,欲與我朝互市互利,朝中也因此事而議論不休數(shù)日不得其所,圣上更是因此頭疼不已!聽說日前吳國信使已到都城,這事兒必然要有個定論!”林春嘯道。
“吳國狼子野心,先是擾疆,再求通商,我朝不得不防!然而互市于我朝也是利益眾多,此事還真是難以決定!”趙恒憂心道。
“早在去歲末,北郡邊境屢見吳人攜帶皮毛、藥材等物在邊界處與境內(nèi)商人換取大量的貨品,品類繁多,而后續(xù)更甚之,若境內(nèi)不加管制,任由泛濫,則商人聞風而至,乃至人人效仿,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林春嘯臉上一片嚴肅。
“商人逐利,重利輕義,蠅營狗茍,安知賦稅關(guān)乎到社稷之根本?社稷強則民安,外敵豈敢輕易藐視?”趙恒忿忿。
“嘿!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商人怎么了?沒有商人,你吃的穿的用的,誰給你送來?民無商不活,國無商不興!懂不懂?”浮云一下扔出了扇子。
“哎!不是說你!說的是邊境那些貪財逐利的人!”趙恒偏開頭,躲過了她的突然襲擊。
“我知道!我就是看不慣你那副看不慣商人的嘴臉!”浮云走過去把扇子拾回來,坐下后又繼續(xù)說道,“商人逐利是天性,無可厚非,你說的賦稅之事,也沒有錯!開互市,更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你們糾結(jié)的,無非是怕開了市后,有不法商人往外售賣違禁品!說白了就是怕商人走私唄,對不對?”
“正是此意!”一直沉默不語的趙瑾開口說道。
“那還不好辦嗎?這么簡單的事兒!”浮云正欲接著說。
卻被趙恒一口打斷,“哪里就好辦了?要是好辦朝上的那些官員還用吵這么久嗎?”
“哼!”浮云白了他一眼,又接著道,“你們擔心通商影響賦稅,那就讓朝廷收稅就是!你們擔心商人走私,那就讓朝廷禁止就是!哪里難了?”
“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想到了!關(guān)鍵是朝廷該怎么去施行?”趙恒瞪著她。
“咦,你們這不是早就有互市了嗎?”浮云問。
“以前都是民間自由互市,這次則需要朝廷插手,意義又不一樣了!是針對強吳實行的策略!”趙恒道。
進出口?。扛≡葡肫鹱约阂郧霸谕赓Q(mào)公司工作的經(jīng)歷,但這是古代,又有不同。
她碾著手指頭,斟酌一番后,小心用著措詞道,“我認為,朝廷完全可以在開互市的地方建一個監(jiān)管機構(gòu),讓整個交易市場都由官府管控!對方的商人入境后,必須通過官府管控的市場才能完成交易。轄內(nèi)的商人想要交易,必須有人作保,且交易的商品也必須經(jīng)由官府的人員查驗合格,并且征收過商稅后,才能進入這個市場完成交易。另外,官府可以禁止違禁品出境,比如說像鐵器、火藥啦,凡是涉及到戰(zhàn)略物資都要禁止出境!我想,對方肯定也不會蠢到把自家的家底賣給你們!”
“那要是有人夾帶呢?像這樣仍然是防不勝防!”趙恒又問道。
“那就不讓兩方的商人見面唄,可以通過中介——就是官府的牙人,交易雙方由牙人從中斡旋就行了呀!”浮云笑著說道。
“怎么讓你一說,好像還真就這么簡單!你不去當官可惜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
“嘖嘖嘖,發(fā)現(xiàn)跟你越熟之后,你這臉皮的厚度也越發(fā)增了!”
“你這是夸我呢,還是夸我呢?”
浮云和趙恒兩人逗趣,其他兩位則沉浸在浮云所說的話中。
不過月余,北疆互市開了,浮云所說的話皆一一驗證!當林、趙等人得知后,更是驚奇不已!
這個徐娘子,還真是神機妙算!
儋華
我寫的文,你得細細品!不要說俗套,只問一句,真的看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