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一度以為,死亡離自己很遠(yuǎn)。
她站在搶救室外,還覺得剛才那一幕只是她做了一場夢。
搶救室的燈滅,大夫出來,面無表情地對他們說:家屬還有什么想說的抓緊時間吧。
兩個人圍著病床,孟朗緊閉著雙眼,戴著呼吸機喘著粗氣,余姚說不上來的恐懼。
余家年俯下身子,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什么,孟朗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余家年握住他的瘦骨嶙峋的手,他的手正在漸漸失去溫度。
刺眼的光線打下來,余姚仍舊覺得不真實,直到孟朗努力睜開眼,張了張嘴說了什么,但是她太害怕,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一個字都沒有聽清楚。
“病人死亡時間,2010年……”護(hù)士冷漠的聲音傳來,余姚看著儀器上的曲線一點點變直,眼淚奪眶而出。
反而是余家年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他柔聲說:“姚姚,我們帶你孟叔叔回家吧?!?p> 沒有葬禮,沒有任何形式的悼念——他也沒有任何朋友。
余姚跟著余家年把孟朗的骨灰安置好,回到家,兩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相對無言。
本身家里就是安靜的,即便是孟朗不在了,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同,但是就是有什么變了,她感受得真切。
“晚上吃面條吧?!庇嗉夷昶鹕硐驈N房走去,他身上黑色的西裝還沒換下來。
余姚默默跟著做了飯,兩個人圍在一起,旁邊是孟朗的碗筷。
“今天是你孟叔叔的生日?!庇嗉夷曷詭Э酀卣f,悲傷的情緒一閃而過。
余姚心驚,忍住了就要掉下來的眼淚,埋下頭吃面條,余家年在她面前放下一張折疊好的信紙。
她頓了頓,打開,是孟朗的話:姚姚,你是善良的孩子,死亡是我們早晚要經(jīng)歷的,沒能和你好好道別,不要難過。
她把信放下,頭埋得更深,轉(zhuǎn)而肩膀便開始劇烈抖動起來。
原來她真的會為他難過。
*
再在學(xué)校里出現(xiàn),是三天以后,但是一切對余姚來說,似乎顯得格外陌生,她沉默不語,看到周小文和林一站在學(xué)校門口等她。
“一模的成績出來了,你考了580分。”周小文平靜地通知她這個消息。
她點點頭。
林一也識趣地沒有說話。
走進(jìn)教室的時候,余姚看到鄭恬恬的位置上圍了一圈人,沒人注意她進(jìn)教室。
她坐下,好奇地看過去。
“鄭恬恬回來辦手續(xù)?!逼铒w及時地給她補充了信息。“聽說要移民了?!?p> 余姚蹙眉,不是說等到高考結(jié)束嗎?
“老師來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一群人散開,陳柏川走到教室門口卻沒有進(jìn)來,他沖鄭恬恬招一下手:“鄭恬恬出來一下?!?p> 她走出去,路過余姚的位置,看到她面帶疲憊,頓了頓說道:“卓希瑞今天也辦手續(xù)?!?p> 余姚愣住,不等陳柏川和鄭恬恬走遠(yuǎn),就沖了出去。
等到了卓希瑞教室門口,才發(fā)現(xiàn)這里更熱鬧,幾個人擁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女生,一群男生彼此靠著肩膀唏噓不已。
她看清楚,是卓希瑞的新女友。
“你小子,不聲不響就要留學(xué)去了!”余姚轉(zhuǎn)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幾個她見過的男生抱著書跟在卓希瑞身邊走出來。
他抬頭看了看女生,皺眉沒有說話。
有人揶揄他:“憐香惜玉懂不懂呀!”
他無奈地笑笑,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向前走,而余姚是從側(cè)面的樓梯下來的,卓希瑞并沒有看到她。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送行,她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跟上去。
“我就知道你在這?!敝苄∥牟恢朗裁磿r候出現(xiàn)在她身邊,“聽到消息我就直接過來了。”
“又被你抓現(xiàn)形了。”余姚苦笑?!白甙伞!?p> 周小文看了看他們離開的方向,轉(zhuǎn)身跟上余姚。
“你不去見一下鄭恬恬嗎?”余姚問。
“我們倆沒什么好說的?!敝苄∥臒o奈看她,“我真的不喜歡她。”
余姚看看他,放棄了說什么。
她連自己都弄不明白。
她再回到教室,鄭恬恬的位置已經(jīng)徹底空了,而祁飛遞給她一張紙條:“鄭恬恬給你的?!?p> 她狐疑地接過來,祁飛看她的表情,不知道心虛還是什么,又補充一句:“我可沒有偷看啊!”
“嗯?!?p> 她打開紙條,上面是她熟悉的字體,是一串手機號碼,還有一句話:
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