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一絲風都沒有。
壓得人都透不過氣來。
劉宇昕最討厭這樣的天氣。
從小到大,她的心情好像很容易受天氣影響。
此刻陰沉、令人窒息的天氣正如她那壓抑、無處發(fā)泄的苦悶心情。
媽媽的突然離世令她措手不及。
她耳邊仿佛又響起媽媽看似無意卻又透露著著急的嘀咕:囡囡啊,最近有沒有合適的人啊。琪瑤寶寶鬧鬧都三歲啦。眼光不要太高啊。
囡囡,最近有沒有談得來的朋友,媽媽請你們吃飯啊。
囡囡啊,不要總?cè)ソ∩矸?。健身房里沒幾個好男人的。媽媽帶你去買衣服。你總給自己買黑色的運動裝,一點都不精致。
囡囡啊…..
那么時髦精致的媽媽,同天底下所有操心的媽媽一樣,最操心女兒有沒有合適的男朋友,每天有沒有吃飽,反對女兒節(jié)食減肥。
劉宇昕用手背擦了擦掉落下來的眼淚,從車里出來,走進白家。
她從小到大都不愛去白家。
總覺得里面除了琪瑤和起超,都是外人。
還都是客客氣氣的外人。
之前爸爸開車送她來白家找媽媽和弟弟妹妹時,她總是不愿意進去,寧愿一直在車里等著。媽媽一開始還會努力喊她進去,后來看她不太樂意,也就不再堅持了。
其實也不是白家待人苛刻,相反,白家人待她倒是極為客氣周到的。與沉迷于教學研討的爸爸不同,每次她生日或者什么節(jié)假日,白克賢總是會有名貴禮物送到家里去。從上萬的名牌時裝到好幾萬的名牌手表。
她爸爸看見這些總是會不高興,說小孩子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沒有必要那么奢侈。有時間多讀讀書,長長見識是關(guān)鍵。
劉宇昕倒是蠻喜歡那些漂亮精致的衣服的。爸爸不在家的時候,她總是偷偷穿著照鏡子。
每年生日,大學老師的爸爸都會送自己一本書。
這一點至少比媽媽的待遇要強點。在劉宇昕印象里,爸媽離婚前,爸爸似乎從來沒有給媽媽送過任何禮物。平時也不見得有任何甜言蜜語。
小時候她還很羨慕琪瑤和起超,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是最好的。房間是自己的五倍大,什么玩具都有。
現(xiàn)在越長大越發(fā)現(xiàn),爸爸每日的陪伴,倒也彌足珍貴。
帶著萬千思緒,她踏進白家。
一樓大廳里,保姆阿紅在看著鬧鬧玩耍。
此刻,小鬧鬧小小肉肉的身軀正全神貫注地追逐著眼前的一只橘色籃球。
劉宇昕憐愛地看著可愛的小鬧鬧,忍不住走近去,俯下身喊道:“鬧鬧,鬧鬧,過來找姨媽,姨媽來了?!?p> 鬧鬧如意料中一樣,沒有反應,只顧低頭追逐著眼前的那只小籃球。
阿紅看見劉宇昕后走過來打招呼:“您來了。我給您泡杯茶?!?p> 劉宇昕拿出自己包里帶來的水,擺了擺手。
這時候,那只小籃球被鬧鬧踢到桌角和墻之間,卡住了。
小鬧鬧伸出手努力去夠,越夠籃球越往里面走了。
劉宇昕趕緊幾步跑過去,把籃球拿了出來給鬧鬧。
小鬧鬧拿到球后一言不發(fā),又把球扔出去,自己追著踢了。
劉宇昕看著與妹妹琪瑤一模一樣的這張小臉,百感交集。
鬧鬧呵,你知不知道疼愛你的外婆去世了。媽媽和姨媽的媽媽去世了,咱們再也見不到她了。
鬧鬧還是對周圍環(huán)境置若罔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心一意追逐著她的小籃球。
也許這樣也好,劉宇昕思忖,鬧鬧什么都不知道的話,也就不會像她們這樣會為失去至親而痛苦了。
這時候白克賢和白友恩從大廳北邊的房間走了出來。
白克賢看著手里的一份文件,白友恩在旁邊低聲說些什么。
劉宇昕畢恭畢敬打了聲招呼:“白叔叔?!?p> 白克賢抬頭,看見劉宇昕立刻走了過來。
“小宇,你來了。唉,你媽媽走得太突然了,我總感覺她還在。”
劉宇昕一時不知道怎么接,只是眼觀鼻鼻觀心。
“你們姐弟三個,你最令人放心。一會兒好好開導開導琪瑤和起超。他們兩個一直最聽你的話?!?p> 劉宇昕點點頭。
一旁的白友恩拍了拍劉宇昕的肩膀安慰道:“小宇,節(jié)哀順變,世事難料。你媽媽的去世對咱們白家是個巨大的損失。”
劉宇昕不可置否,依舊不說話。
白克賢看了看手表說道:“小宇,你媽媽的東西都在房間里沒有動。一會兒你和琪瑤起超一起看看,一起分分。算是留個念想吧。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了。愿意的話,晚上留下來一起吃個飯。”
劉宇昕趕緊說道:“白叔,您忙去吧,不耽誤您的時間了?!?p> 白克賢拍了拍她的肩膀,嘆了口氣,走了。
劉宇昕目送他離開。
瘦削堅毅的肩膀,穩(wěn)健有力的步伐,還有滿頭的黑發(fā)以及平整緊繃的面部線條,真的看不出她的這個繼父已經(jīng)是六十多歲的人了。
金錢果然是最好的保養(yǎng)品。
聽見外面的對話,白老太太在保姆張姐的攙扶下也從東邊房間出來了。
出來后白老太太先慢慢走到小鬧鬧身邊,從她上衣右邊口袋里拿出一張棉柔巾,想給鬧鬧擦擦嘴。誰知道小鬧鬧根本不配合,三歲的她居然力大無窮地一把推開白老太太的手,老太太重心不穩(wěn),一個踉蹌,嚇得張姐和劉宇昕趕緊跑過去攙扶。
阿紅趕緊一把抱開鬧鬧。
鬧鬧哪里肯依,頓時大吼大叫,不停地掐阿紅的手,整個身體持續(xù)打挺,想要掙脫出來。阿紅只得緊緊抱住,想盡快安撫下來。
一旁的白老太太看見小鬧鬧這樣哭鬧打挺,小臉憋得通紅,心疼得不得了。
她趕緊動作劇烈地招手,讓阿紅趕緊停下來。又顫顫巍巍從自己上衣左邊口袋里拿出一袋小熊餅干,哄鬧鬧到:“乖寶貝,乖寶貝,不鬧啦。老太太給你餅干吃。乖!”
盛怒中的鬧鬧根本聽不進去,兩只小手小腳不停地亂蹬亂踹,阿紅下巴被砸中好幾下,她疼得哎呀一聲轉(zhuǎn)過臉去。
一堆人頓時手足無措。
這個時候聽見自己女兒哭鬧的張鵬快速跑下樓,一把從阿紅懷里抱過鬧鬧,邊輕拍鬧鬧后背邊低聲哄到:“乖鬧鬧,爸爸抱。乖鬧鬧,爸爸抱?!边吅暹咍獠降綎|邊室外鬧鬧平時最愛的兒童樂園里,慢慢的鬧鬧的哭聲漸小。
這個時候白老太太關(guān)心的眼神才慢慢的收回來,她用力握緊了下還攙著她的劉宇昕的手,驕傲地說道:“鬧鬧真有個性,像我們白家人。跟她媽媽小時候一模一樣?!?p> 劉宇昕鄂然。
看來白老太太是真真愛小鬧鬧,全然愉悅接受鬧鬧的生理缺陷。
劉宇昕接到:“是呢,鬧鬧長得也跟媽媽一模一樣。我記得小時候琪瑤就是這個樣子,圓圓的眼睛,嘴巴小小的,額頭稍微有點突出。”
白老太太高興地贊同道:“是的。你說遺傳基因多神奇?!?p> “聽說琪瑤和您年輕時候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我現(xiàn)在看,輪廓是很像?!?p> 旁邊的張姐說道:“琪瑤和我們太太年輕的時候真的是完全一樣。我跟著太太快四十年了,有時候我都恍惚?!?p> 白老太太得意地拍了拍劉宇昕的手背,邊拉著她往西邊待客廳里走邊說道:“琪瑤青出于藍,眼睛有點隨媽媽,比我當年要好看點。”
聽到媽媽兩個字,劉宇昕只是沉默。
白老太太拉著劉宇昕一起坐到了待客廳的真皮沙發(fā)上,張姐這時把白老太太平日的常用的紫砂茶杯端了出來:“太太喝口水吧,半個小時沒喝水了,一會兒還要吃降壓藥。”
白老太太只是嘆氣地搖搖頭,看著劉宇昕的眼睛說道:“想起你媽媽我就覺得上天不公,天妒紅顏。怎么走得比我這個老太婆還要早。唉。你們?nèi)愕?,就你最隨你媽媽,能干。琪瑤和起超連你媽媽的一半都沒有隨到,傻乎乎的。以后你這個當姐姐的還得多說說他們?!?p> 劉宇昕只是點點頭。
在白家人眼里,她是精明能干,琪瑤和起超是單純天真。
這時候穿著粉絲套裝睡衣的琪瑤無神地地從三樓走下來了。
她真是越來越瘦。睡衣穿身上都顯得大不少。整個臉上也是黯淡了不是,沒有光澤。
配合她的齊劉海和到肩膀的亞麻色波浪卷發(fā),更加顯得像是一個精致但破舊的洋娃娃。
白老太太問她吃過早飯沒,看著像沒睡醒的樣子。
琪瑤搖頭說不餓。
“不吃早飯怎么行呢。我讓李姐現(xiàn)在給你弄點粥喝喝吧。”
“奶奶,我不餓。一會兒再說吧。我和我姐先把媽的東西整理了再說。姐,咱們?nèi)尫块g吧?!?p> 劉宇昕只得起身。
白老太太擺手到:“去吧去吧,喜歡的都拿走。留個念想。你們?nèi)齻€永遠是佟萌的心頭肉?!?p> 到了北邊媽媽的房間,一切裝飾如之前一樣。
床頭的衣架上還掛著媽媽最愛穿的那套靛紫色睡衣,旁邊掛著是媽媽最常用的黑色愛馬仕,床尾是媽媽中國風金色黑色相間的純手工布拖鞋。
房間似乎都是媽媽身上的氣息。
媽媽似乎真的沒有離開過。
琪瑤不禁撲到姐姐懷里,悶聲痛哭起來。她喉嚨里發(fā)出悲憤的低吼,像頭受傷的野獸。
劉宇昕淚如雨下。
妹妹,她這可憐的妹妹。從小只喜歡粉色、布娃娃和秋千的單純小妹妹。
滿心歡喜地結(jié)婚生子,卻生下一個低能兒。
從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瘦了下去,一天比一天干瘦。
還記得當時她從健身房出來看見妹妹的13個未接來電,撥通過去后,妹妹驚慌失措地哭喊道:“姐姐,媽媽沒了?!彼糁謾C屏幕都能感覺到妹妹的戰(zhàn)栗。
半晌之后,妹妹的哭聲逐漸慢下來,劉宇昕也擦干了自己的眼淚。
“起超呢,不是說在家等我嗎?!?p> “他一會兒就會回來吧?,F(xiàn)在應該是跟趙子靈一起了。”琪瑤帶著鼻音回復到。她走到床頭,拿了些棉柔巾擦干自己的眼淚。
她從來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一直都是。
“起超這次好像很投入。以前沒見他這么認真過?!?p> “這次是很認真。都帶回家很多次了。每天管接管送,隨叫隨到。”
“那趙子靈很厲害啊。”
“還好吧。反正長得挺好看的。主要皮膚白。你不也見過么?!?p> 劉宇昕對趙子靈印象很深。
上次給鬧鬧過六一兒童節(jié)時,他們都在。不過當時她下午還有事,把鬧鬧的禮物送來,和琪瑤說了一會兒話就走了。只遠距離看見和起超一起的趙子靈。
遠距離也能看出來姿色偏上了。
“那你爸爸和奶奶什么態(tài)度?”
“沒什么態(tài)度。帶回來吃飯不就多雙筷子么。其他的就別想了。”
劉宇昕大概心里有數(shù)。
“他們怎么認識的?趙子靈是做什么工作的?”
“這么說來,鬧鬧還是紅娘呢。趙子靈是鬧鬧的老師。有次起超送鬧鬧去學習,就碰見了。從此就一發(fā)不可收拾。起超總說趙子靈最了解他,和她好像認識很久了?!卑诅鳜幤财沧臁?p> 正說著白起超推門進來了。
見兩個姐姐眼圈紅紅的坐在媽媽床上,他也不言聲,直接躺倒在兩個姐姐中間。雙手掩面。
過了許久,劉宇昕伸手推了推白起超。
白起超依然雙手掩面,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后,坐了起來。
“咱們把東西分分吧?!?p> 劉宇昕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個房間里只有媽媽的東西,完全沒有白叔的東西。難道他們已經(jīng)分房睡了嗎?上次見面感覺兩個人的感情還是很好的。
于是她不解地問道:“怎么這個房間里只有媽媽一個人的東西?白叔的呢?”
白琪瑤冷笑了聲:“爸媽早就分房睡了。這個大屋子里的人都怪。沒幾個人是睡在一張床上的??赡芫褪欠孔犹?,房間太多了吧。”
劉宇昕沒有接話。
看來媽媽在白家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幸福。
她起身,走到床頭柜那里,拿起媽媽以前經(jīng)常戴的一支很有年頭的浪琴機械表,戴到了自己手上。
“我就要這支手表,其他的你們兩個分了吧。其他的我也用不上?!?p> 白琪瑤四顧看了看,她也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沒有什么需要的。媽媽都走了,看見媽媽的東西,反而傷感。不要了?!?p> 這時候白起超從床頭柜的下層拿出來一套鉆石首飾,手鏈,項鏈,戒指和耳墜一應俱全,金光閃閃。
他記得以前家里宴請客人的時候或者出去正式場合吃飯的時候,媽媽總是會佩戴這套閃閃發(fā)光的鉆石首飾,陪襯著媽媽雪白的肌膚,璀璨奪目,全場焦點。
先敬羅衣后敬人,亙古不變的真理。
他把這套鉆石首飾遞給琪瑤。
“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媽媽的這套鉆石首飾嗎?現(xiàn)在不喜歡了?”
琪瑤掃了一眼。
奇怪,以前覺得奪目異常的鉆石項鏈,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就是幾顆普通的玻璃。
她搖了搖頭?!安灰恕寢尨鞑藕每?。再說,我戴給誰看。你拿著吧?!?p> 白起超有點意外地看著小她五分鐘的妹妹?!澳悻F(xiàn)在怎么整天都神神叨叨,無欲無求的。以前這個你也要,那個你也和我搶。怎么你現(xiàn)在對什么都不感興趣?!?p> 妹妹似乎生了孩子后就性情大變。
之前一天到晚樂樂呵呵的,什么都喜歡,什么都要和他搶,現(xiàn)在倒好了,什么都不要了。
起超一直不理解,就是因為鬧鬧的原因嗎?鬧鬧都三歲了,妹妹還沒走出來。同樣作為父母的張鵬,狀態(tài)就強多了。
在他看來,完全可以再生一個。
他試探地問:“你們準備要老二了嗎?”
一旁的劉宇昕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妹妹。
瘦瘦的琪瑤眼皮都沒抬一下,冷笑地答道:“再生一個?再生一個也這樣,怎么辦?!?p> 起超趕忙回答:“不可能的。你和張鵬都身體健康,兩個人又都年輕,張鵬更是滴酒不沾,煙也不抽。老二肯定健健康康的,而且像鬧鬧一樣可愛又…..”
“別老說我了。你呢。還是玩那么大,欠一屁股債嗎?”琪瑤不耐煩地打斷了喋喋不休的哥哥。
“誰,誰說的?誰在家里亂嚼我舌根的?大嫂還是老姑?真是閑的沒事干?!?p> 看見弟弟氣急敗壞地樣子,劉宇昕不動聲色問道:“那你到底欠沒欠外債?”
白起超不在意地說道:“欠了一點點小錢。主要我手里的流動資金太少了。爸爸管賬又管得緊。給我的幾個文旅項目根本就不賺錢,酒店業(yè)這半年更是淡季。賺錢的大項目都在白友恩手里。妹妹和張鵬的教育培訓產(chǎn)業(yè)也是賺不少。”他不停地抱怨道:“爸爸就是偏心。從小到大什么好東西都是白友恩的。對了,”他突然緊張的問琪瑤:“爸爸不知道我賭博欠錢的事吧?!?p> 白琪瑤白了他一眼“爸爸天天那么忙,哪有時間管你。”
白起超聽到這個,不覺得松了一口氣。
突然他好像想起重要的事,一骨碌靠近白琪瑤問道:“妹妹,你每天都在家,和奶奶老姑一起,你消息肯定靈通。媽媽手里的項目,尤其那個創(chuàng)業(yè)大廈地產(chǎn)項目,都給誰?”
白琪瑤不緊不慢搖頭:“不知道。我沒問過。我這一輩子已經(jīng)吃穿不愁的。爸媽的東西我早就說了,我全都不要。我和張鵬的早教行業(yè)也算是我們自己創(chuàng)業(yè)的。”
“總不會又給白友恩吧。那可是媽媽從娘家?guī)н^來的產(chǎn)業(yè)?!?p> “起超,你手里的項目不少了。你好好弄弄,先把你手里已經(jīng)有的弄好了再說吧?!眲⒂铌科鋵嵵赖艿艿膶嵙?,從小到大都吃不了苦,干事情三分鐘熱情。當時和琪瑤一起去美國留學,他堅持了4個禮拜就回來了。
回來后滿腹牢騷,老師上課留的作業(yè)太多,周圍沒有知心朋友,吃的也不合胃口。后來白克賢和媽媽怎么勸他他都不去。
回家后就纏著要吃家里林大廚做的飯,據(jù)說當時連吃了三大碗米飯和整整一盆粉蒸肉。
白克賢和媽媽見他這樣,怕是在國外真的餓著了,就隨他去了。
還不如琪瑤,至少堅持了2年。
“姐,你不知道,媽手里那幾個項目都已經(jīng)成型了。躺贏那種。”如果真給白友恩了,他肯定不樂意。
“媽留下的這些東西,你還要嗎?你不要我就代表媽媽全都捐了啊?!辩鳜幨掷锬弥翘酌骰位蔚你@石項鏈。
“你們都不要,那我就留著吧。那些字畫你們也不要了對吧。那我就都拿走了。”
“起超,這都是媽媽精心愛護的東西,你別糟蹋了?!眲⒂铌恳姷艿茈S手把那幅名貴的山水畫卷起來,不禁出口提醒。
“放心吧,姐。我不會的。這畢竟是咱媽留下來的東西。那個,琪瑤?!卑灼鸪蝗挥懞玫乜拷鳜帲~媚地問道:“好妹妹,現(xiàn)在既然你啥都不想要。那你那個狼牙玉就給我唄。”
他眼巴巴地看著白琪瑤脖子上那個晶瑩剔透的狼牙玉說到:“我只要那塊狼牙玉就可以了。其他的所有東西都是你的。”
那塊狼牙玉是他們父母多年前在歐洲的時候在拍賣行拍下的。
玉真是好玉,晶瑩剔透,手感潤滑。
當時一起拍下的,除了這個狼牙玉還有一個玉觀音。
想著琪瑤和起超這對龍鳳胎一人一個,狼牙玉給琪瑤,玉觀音給起超,因為當時流行男戴觀音女戴佛這一說法。
結(jié)果兩個人都看上這個狼牙玉了,起超一直鬧喚著要和琪瑤換。
這么些年了,起超一直沒有放棄,隔三差五地提起。
每次琪瑤都只有一句話:“不可能。除非我死了。等我死了之后把它留給你。”
起超無奈地撇撇嘴。
劉宇昕看著弟弟和妹妹,還是和以前一樣,吵架拌嘴,無憂無慮。
可是現(xiàn)在能干完美的媽媽不在了,以后也許很多事情就不一樣了。
這時候,白起超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他拿起來看后,咧著嘴在那里傻樂。
邊回復微信邊說:“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啊?!?p> 說完,從媽媽那一堆首飾盒里挑出一個卡地亞的手鐲,美滋滋地出門了。
“姐,起超肯定是去找趙子靈去了?!?p> “你看咱弟那傻乎乎的笑容,看樣子是真的很喜歡趙子靈。開開心心的多好?!彼恢毕嘈?,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是呢,他待趙子靈是不一樣。他啊,有時候精明得不行,有時候又呆頭呆腦的。我感覺媽媽好像不怎么看好他們兩個?!?p> “是嗎?我記得媽媽對咱們這些事都不怎么管的啊。她總是告訴我們喜歡就好。當初張鵬家里也不是大富大貴,媽媽也是很喜歡?!?p> “媽媽對起超好像不太一樣。她總想讓起超和趙叔叔的女兒趙本琪在一起。就是永盛集團那個趙叔叔。”
“你跟我提過。還給我看過那個趙本琪的照片。沒有趙子靈一半好看。”
“說實話,我要是起超,我也會選擇趙子靈?!?p> 姐妹兩會心低笑。
劉宇昕握緊了妹妹的手。
雖然一個在白家長大,一個在劉家長大,三姐弟感情是很好的。
媽媽從小告訴他們,他們才是親姐弟,都是從媽媽肚子里出來的。平時有時間也會把他們?nèi)齻€接到一起玩。
小時候妹妹最愛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模仿她的一切。只是去美國學習開始談戀愛后兩姐妹聯(lián)系稍微少點。
不過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妹妹還是會第一時間找她。
“琪瑤,”劉宇昕心里有個問題一直不太明白“媽有沒有跟你說出事那天她一個人開車去機場干什么?是出差嗎?”
琪瑤認真想了想,回憶道:“媽出發(fā)前跟我說過,她要去一趟隆洲。我也不知道是出差還是什么。因為媽媽總是要出差?!?p> 隆州這個地方,琪瑤似乎有點印象,但是就像腦子里的一根思緒,抓不住,自己也不明白。
“可是隆洲那個小地方,跟你們家里的生意有關(guān)系嗎?那地方那么遠那么偏,連吃的東西都是腥得不行的。最讓我想不通的是,媽媽那么理智清醒的一個人,怎么會酒駕呢?這很不像媽媽的行為。媽媽平時可是滴酒不沾的啊?!?p> 白琪瑤沉默不語,沒有說話。
劉宇昕見妹妹沒有反應,奇怪地問道:“媽媽平時有喝酒的習慣嗎?”
白琪瑤還是沉默。
過了一會,只見她站了起來,走到床尾,彎下腰,用力把床掀了起來,露出了床下的儲藏空間。
劉宇昕大吃一驚,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里面密密麻麻放了很多酒瓶,有空的有沒喝過的。鋪滿了整個2米乘2米的床底。
平時冷靜自持,走路帶風,堅決果敢的媽媽居然有酗酒的毛病。
白琪瑤低聲說到:“最好藏酒的地方不是保險柜,也不是床頭柜,而是床下的這個地方。平時傭人做衛(wèi)生也不會動這個地方。這是最安全方便的?!?p> 劉宇昕詫異地看著對于這一切了然于心的妹妹,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這個柔弱的傻妹妹對于藏酒的地方怎么這么有心得。
看來,起超跟她說的有可能是真的,琪瑤這段時間真的狀態(tài)不太對。
他們老姑有意無意提起琪瑤總是往外面跑,剛才琪瑤又說起家里沒幾個人睡在一張床上的,她擔憂地問道:“琪瑤,你和張鵬最近怎么樣了?我看他對鬧鬧真是很上心。弄得身上一把屎一把尿完全不介意。這幾年一直這樣子,很顧家,真正難得?!?p> 琪瑤來回撫摸著手上那個閃閃發(fā)光的鉆石戒指,低聲說到:“他對鬧鬧是真的不錯,真正疼惜鬧鬧,我這個做媽的不及他對鬧鬧的十分之一?!?p> “張鵬說話辦事也踏實,話不多。”張鵬踏實內(nèi)斂,看著外表也比琪瑤成熟很多。
“當時在美國第一次遇見他時,我就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覺得他很踏實親切,人又成熟穩(wěn)重。可是,姐,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為什么老天爺讓我生下一個智障女兒?!?p> 白琪瑤無數(shù)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深夜里,早起后,或者每次在聽見鬧鬧哭喊時。
一說起這個,她眼里的苦楚便無處可躲。
她抬起頭,疑惑不解又絕望地看著自己信賴的姐姐。
劉宇昕真切看到了妹妹眼里的苦楚,她心攸得一下,疼得慌。她只得用力握緊妹妹手,安慰道:“你們還小呢,還可以再生的。而且鬧鬧也算是有福氣的孩子,以后啥都不缺。我看你們奶奶、爸爸還有起超都特別疼愛她。尤其你奶奶,聽說專門為鬧鬧設立了各種基金,鬧鬧這一輩子各種花銷,你奶奶全都算計好了,并且預留出來了。連每周剪一次頭發(fā)的資金都專門留出來了?!?p> 白琪瑤淡淡說道:“奶奶對鬧鬧真是超乎我的想象。鬧鬧真真有福氣”
可是她終究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樣,感受人世間的酸甜苦辣,這輩子也沒有一個正常的社交生活。
過了半晌,她說到:“媽去世前幾天一個下午,我游完泳回來,看見鬧鬧正躺在自己拉的大便上哭鬧,她雙手雙腳到處亂蹬,一身都是屎。阿紅應該是拿換洗的衣服去了,佳佳正看著她。
我看見佳佳聲音不大地扯著鬧鬧頭發(fā)厭惡地說到‘你這個傻子,別哭了。真是個傻子。他們還那么疼你。’我想如果鬧鬧能聽懂佳佳姐姐對她說的話,應該會很難受吧。可是萬幸的是,她聽不懂。所以我就想,她應該是幸福的。她的世界里很簡單,什么都沒有,她什么都不懂?!?p> 劉宇昕只是鼻子酸酸的點了點頭,把瘦弱的妹妹摟在懷里。
此刻,白家的廚房里,傭人們正在熱火朝天的準備晚飯。
李姐和阿紅配合著擇菜、洗菜。
兩個人每次湊一起就東家長、西家短地聊個不停。
一旁的大滿正揮汗如雨地切菜,催促著她們兩個快一點。
林洪生正在仔細認真地給一條臭魚按摩,力道均勻,按一會兒再撒一點鹽。
阿紅沖李姐擠眉弄眼,示意她看林大廚的這項按摩操作。
李姐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兩只大手往自己大屁股后面一拍,再用圍裙徹底擦干后,湊到林大廚身邊問道:“林大師,這是干嘛呢?怎么還要給這條臭魚按摩呢?”
林大師只是關(guān)注眼前的臭魚,沒有回復。
大部分時間,他都是認真研究他的食材和菜譜。
絕大部分時間他都不怎么搭理李姐和阿紅。
見沒有回復,李姐自說自話:“這條魚是什么魚?都沒見過??粗痛潭??!?p> 旁邊的阿紅抬眼看了一眼,說道:“那個趙子靈拿過來的。她經(jīng)常帶一些莫名其妙的水果和菜過來。咱們白家什么都有,吃的入嘴的東西,那大部分都是咱們親自去果園菜地里采摘回來的。她帶的那些東西都沒人吃,誰樂意吃那個。這個魚,都沒怎么見過,林大廚,你還是別做了,做了也沒有人吃。”
“沒有不好的食材,只有不會處理食材的廚師?!绷趾樯€是沒有停下手里的動作,淡淡地回復到。
“今晚應該也是沒幾個人會在家吃飯。我算算,就老太太吃點蔬菜和粥,白明月小姐就提起筷子夾幾口,意思意思下。起超少爺也不在家。琪瑤小姐基本不怎么下來。張鵬姑爺還稍微吃得正常點。佳佳和她媽媽比較挑食,晚上喜歡吃特別寡淡,那吃到嘴里有什么味,真是奇怪,還不如不吃呢。我看林大師,你就別太認真做了,做了也沒人吃。都是浪費?!崩罱阍谂赃叿治龅妙^頭是道。
“張鵬姑爺吃得挺多的。有一個人吃飯,我就要好好做?!绷趾樯€是不緊不慢地回答,關(guān)注于眼前的那條魚。
大滿在一邊催促李姐:“去看看芝士融化得怎么樣了,把淡牛奶拿出來。要給鬧鬧做蛋糕了?!?p> 真是這兩個老娘們一天天話怎么那么多,還好主家只請兩個女的在廚房里幫忙,再多一個,他和林大廚都得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