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岑坐在季愔邊上,捏著一個玉兔桂花糕,一口把兔子的頭咬掉,果然軟香甜滑,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季愔一眼,像極了某人。
姜岑就著溫熱的茶水,喝上一口,他離得季愔有些近,是他聞慣的女兒梨花香。
姜岑舊時的記憶徐徐展開,他記得十分清楚,小時候自家小師妹不知輕重地爬上梨花樹看書,倦了就把詩書蓋在臉上嬌臥在梨花樹上淺眠。
他站在樹下叫她一聲,那少女一下驚醒從樹上跌落下來,他正好接了個滿懷,梨花抖落了半樹白,他身上和少女身上鋪滿梨花。
少女軟香如玉,白皙的藕臂緊緊地攬住他的脖頸,臉色有些蒼白,長而翹卷的睫毛微微發(fā)顫,連平日里嫣紅的朱唇也失了顏色。
姜岑不知道為何當時的心忽然滾燙起來,渾身的血液奔騰。
他貌似心亂了。
他輕輕一笑,還是忍不住和小師妹打趣:“師妹,你說我們滿身梨花落滿頭,也算共白首了?”
“誰要和你共白首,你做夢的吧,想得美!”
而季愔并沒有買他的賬,反而氣惱地錘了幾下姜岑的胸口,并告訴自家爹爹,姜岑嚇得她從樹上摔下來,于是季聞霖又打了幾下他的手心。
后來姜岑親自用太傅府上的梨花做了口脂香露給季愔,季愔才氣消。
現(xiàn)在這個少年身上獨有的梨花馨香,都在用事實告訴他,他的小師妹,就坐在他的面前。
姜岑并不意外,他眸色一暗,他的人,終究是要他自己護著,他現(xiàn)在羽翼漸豐,是可以收網(wǎng)的時候了。
“感謝各位才子佳人在春雨霏霏的今日,也能前來參加我們朝夕樓一年一度的春宴,我洛惜在此感謝各位,但為了聊表歉意,今日各位在朝夕樓的酒水全免,請各位盡興?!?p> 洛惜今日也是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打扮,穿著一身藏藍色的琵琶袖圓領(lǐng)袍,領(lǐng)口和袖口用金線勾勒著一圈如意祥云紋,頭上戴著碧玉簪,儀表堂堂。
“下面我說一下春宴的比試技考琴棋書畫,謀易陣射。前幾項是往年通考,后面四項是鑒于考慮到明年四國春獵,所以才加上去的?!?p> 洛惜擬定的比試題目一說出來,下面的人便如炸開鍋似的議論紛紛起來。
雖然圣上沒有明說禁止談?wù)搰?。但是自從出了季太傅滿門抄斬那案件之后,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選擇繞開這種事情。
生怕哪天,主和黨和主攻黨又開戰(zhàn),把他們牽連了反而害了一家老小,唉,季太傅一家實屬可憐,明眼人都看出來了是遷怒。
季愔一臉淡然,反而抓起一把香瓜子塞到后面蘭香的手里,說道,“無聊就坐下來磕點瓜子,看看戲,怪無聊的。”
蘭香雙手捧著瓜子,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姜岑,姜岑朝她微微一笑點點頭,蘭香才一屁股坐在季愔的邊上給季愔剝瓜子。
姜岑看見蘭香如此殷勤,也不甘示弱,抓起一把瓜子開始剝起來,于是在議論紛紛的大廳里,響著不合時宜的兩道在剝瓜子的響聲。
姜岑把另一個放著芙蓉卷的瓷碟撥到另一個放有千層玫瑰糕的瓷碟上,把剝好的瓜子仁放到空碟子里去,把碟子推給季愔,說道:“我特意給你剝的愛心瓜子仁,林弟你吃?!?p> 周圍響起了一道道抽氣聲,大家看見姜岑給季愔剝瓜子仁似乎比聽見宋國的封借雪帶兵打來了還要恐怖……
季愔后悔當初,為什么為了貪圖熱鬧在一樓里坐著,她應(yīng)該早早地坐在包廂里,等開始了再下樓的,她推脫道,“我不愛吃這個,燥得慌。”
姜岑笑瞇瞇地說道,“沒事,等一下多喝兩碗涼茶就好了?!?p> 季愔怕了這纏郎,捏起一粒瓜子仁吃。
“春宴分兩日進行,今日比試琴棋書畫,明日比試謀易陣射。每一場魁首會得到一支金簽,得到金簽數(shù)最多的為春宴狀元賞白銀萬兩與皇上御賜文房四寶,次之為榜眼賞白銀千兩,御馬一匹,再次之為探花賞白銀千兩,靜女園傲梅一支。”
全場再度嘩然,以前的春宴基本上就是賞賜綾羅綢緞或者白銀,完全沒有什么御賜之物,今年這是怎么了,一賞都是無價之寶的御賜之物,果然皇商就是皇商,有一門道道。
“今日先是琴技,四人一起聯(lián)彈,技高者勝?!?p> 洛惜給侍從們打了手勢,在中間原本空蕩蕩四四方方的主戲臺上,侍女們快速地擺好小案小心翼翼地把琴放上去,焚上凝神香,邊上放好給彈琴的公子凈手的銅盆。
等大家看向桌上的四把琴時,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因為名琴難見,而現(xiàn)在一見就是四把。
這四把名琴分別是奔雷,遺音,獨幽,綠綺。
季愔笑了,這些琴都是她玩剩不要的。她之前家里,放著的是洛惜送的第一名琴——號鐘。
后來去益州之前,姜岑把她的琴借走了,所以號鐘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姜岑手里。
參加琴試的一共有四十余人,季愔是倒數(shù)第二批。
她聽了前面那么多人,只有陳麟,杜遠蘅,二人的琴音尚可,其他人的實在是需要再回爐重造幾世方可大成。
“你不去?”季愔問道。
“有什么好玩的,不去,還不如在下邊給你加油打氣呢……”姜岑打了個呵欠。
“哦?!奔緪制鹕砣蕚?。
她把手放到溫熱的水里,用無患子輕輕地搓出泡沫,細細地把每一根手指都洗凈,再用干的香帕把手中水分吸干,從懷里掏出一瓶護手的香膏,細細地抹在手上,等做完這些事,她才在有獨幽的案上撩袍坐下。
男裝的少女,坐姿挺拔如松如竹,面色如一汪靜水般平靜,慣性地以滑音入曲。
此刻,她的眼神若有璀璨絢麗的星河,姜岑一下子就沉淪進去。
這個少女是他視如珍寶的女子,她永遠是這樣光彩奪目。
如若可以,他想金屋藏嬌,再也不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他的珠寶。
是《流水》啊。
列子云:伯牙善鼓琴,鐘子期善聽。伯牙志在高山,鐘子期曰:巍巍乎若太山。伯牙志在流水,鐘子期曰:洋洋乎若江海。伯牙所念,子期心明。伯牙曰,善哉!子之心而與吾心同。子期既死,伯牙絕弦。終身不復(fù)鼓也。故有高山流水之曲。然此二曲屢考無吟,不敢妄議,以俟后之君子。
姜岑神色再次暗下去,小師妹,你是在問我嗎?
我一直在這里,我一直在看著你,你一回頭就能看見我了……
我從未失約……
胖掛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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