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雖然能看出有人給這個倒霉蛋的傷口上上了藥,但是一直沒有換藥,加上這人一直在地上爬,傷口多少都是有些感染的,甚至有的地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自然的紫黑。
這個過程異常的痛苦,幾乎就是把他斷肢的截面重新打開,甚至因為是清創(chuàng),斷口還向內(nèi)推進了一截。
付奇死死的捏住他的嘴,雖然這樣也會讓這個倒霉蛋疼到死去回來,但是總比直接張嘴喊出來把嘴撕裂要強。
床上的倒霉蛋似乎想要用力掙扎,但是陳珂和劉薇薇壓著他的其他地方,他失去了兩邊的小臂,連揮打的姿勢都做不出來。
這個場景看著有種怪誕油墨畫的感覺,杜弘想著。
倒霉蛋張不開嘴,只能從喉嚨里發(fā)出奇怪的,變調(diào)的聲音。
這個過程異常漫長,等到老胡處理完四肢的腐肉,幾個人都累出了一身大汗。
經(jīng)過杜弘的觀察,這個已經(jīng)殘疾到幾乎不能更殘的人,曾經(jīng)應(yīng)該也是個習(xí)武的。
從他四肢的肌肉量就可以大概看出,不過如今這個樣子,肌肉量再大也沒有什么用了。
杜弘有些悲哀的想著。
同時產(chǎn)生了共情心理。
他只希望,如果有一天他不幸落到了誰手里,對方能給他一個痛快,不要這樣折磨他,他只想有尊嚴(yán)的死。
死不可怕,沒有尊嚴(yán)的活著才是。
處理完創(chuàng)口,老胡直起身,擦了擦額頭的汗,杜弘站在一邊,拿起布巾給他擦了擦。
老胡受寵若驚的轉(zhuǎn)頭看向杜弘,杜弘只是朝他搖了搖頭。
什么都別說,先救人。
“放開他的嘴。”老胡說。
付奇看了一眼已經(jīng)脫力的倒霉鬼,緩緩松開了手。
果然那個人一動都不動的躺在那里,只有微弱起伏的胸口證明他還活著。
老胡從工具堆里挑出一把剪刀,慢慢的伸向倒霉鬼被縫合的嘴。
剪刀剪斷縫線的瞬間,縫線也被拉緊,那種痛苦讓倒霉鬼的眼珠瞪到快從眼眶里掉出來。
剪斷縫線,老胡用手快速將縫線抽出。
此時床上的人已經(jīng)完全沒有動一下的力氣了,他躺在那里,連瞳孔都已經(jīng)擴散。
商隊來的路上,是帶了鎮(zhèn)痛藥的,不過按照老胡的說法,他需要讓病人保持在一個清醒的狀態(tài),萬一病人在處理過程中承受不住,心臟驟停,如果是用了鎮(zhèn)痛的,可以讓人昏睡過去的藥物,他們可能就不能及時發(fā)現(xiàn)了。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老胡察覺到杜弘的眼神,一邊將沾著血和一點碎肉的繩子扔到地上,一邊撐開床上那人的嘴檢查。
血流到了老胡的手上,他連擦都不擦,確定了這人還有舌頭,他直起身。
“在這樣的疼痛中,他每多待一秒,對于仇人的恨意就多一分,到時候下手才能不留情面。”他說。
然后他快速的給那人的傷口上上了藥,上嘴唇和下嘴唇分開上,保證等這人清醒過來之后能夠正常講話。
最后老胡用手摁了摁這人胃的位置。
干癟。
“他應(yīng)該好久沒有進食了?!彼f,“血倒是把他的嘴泡的挺潤?!?p> 順便還開了個充滿血腥氣的玩笑。
“屬下去給下面拿點流食?!闭驹谝贿叺母队焉今R上動起來,小跑著出了門。
“辛苦大家了。”杜弘拍拍老胡的肩膀,“今晚這邊我來就好,你們可以回去休息了?!?p> “那怎么能行?”一直守在門口的王振平第一個不同意。
“這個人,既然被扔在那里,兇手又不讓他輕松的死,周圍就一定派了人監(jiān)視?!彼f。
“沒有吧,十七他們好像沒抓到什么人?!倍藕胍苫?。
“就算現(xiàn)在沒有,等那些人白天的時候,找不到他,一定會調(diào)查他的蹤跡,讓教主跟他一起實在是太危險,不如讓屬下照顧他?!蓖跽衿较群笸艘徊?,“屬下一定會保護好他的,教主不必為他操心?!?p> 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教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p> 杜弘覺得自己已經(jīng)開始有點習(xí)慣這些人的思維方式了,畢竟不管怎么糾正都是這樣,大概只能他去接受這些人的思維方式了。
“那你在這里照顧他。”杜弘點點頭,“我再去開一個房間?!?p> 陳珂聽了,安靜的退出房間,去給教主安排新房了。
在她心里,根本就沒有讓教主睡到自己,或者王振平房間的想法。
開玩笑,教主怎么能用他們用過的東西呢?教主就算一定要住,那也得是打掃的干干凈凈的房屋,最好是一點灰都沒有的那種。
掌柜半夜被陳珂從床上拎起來,搓著手,忍著覺沒睡好的怒氣,為陳珂安排了新的房間。
這個房間的位置還好,就是店小二還在睡,屋子里略有點浮灰。
陳珂自己提著清洗工具進去,擦地擦桌,滿意了才去請教主過來。
杜弘被陳珂領(lǐng)過來的時候,看到一塵不染的房間,在心里還默默的感嘆,這個客棧的人真是敬業(yè),房間打掃的這么干凈,什么時候進來都是干干凈凈的。
陳珂把教主送到,就默默的離開了房間,讓教主好好休息。
杜弘躺在床上,只要一閉眼睛就會回憶起那個被人去了四肢,還縫住嘴的人。
只要想到他,杜弘就沒有了絲毫的睡意,就算身體已經(jīng)疲勞到接近超負(fù)荷,他依舊無法睡著。
自己也會那樣嗎?
他想。
如果自己那樣了,那些跟在自己身邊的人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他又想。
就這樣,他胡思亂想一直到天明。
早上陳珂來敲門的時候,他還要假裝自己剛剛睡醒的樣子,不能讓陳珂他們多想。
“教主,那個人已經(jīng)醒來了?!标愮鎱R報,“不過現(xiàn)在還很虛弱,而且有點低熱,可能不是很好。”
低熱,可能代表著感染,發(fā)炎。
杜弘想著。
“走,去看看。”他說著,立刻就打起精神,大步出門。
陳珂跟在他身后,還不忘了勸勸教主,“他也有可能是染上了什么病,教主還是不要過去,萬一感染了,屬下們可怎么辦??!”
杜弘有些無奈,他路過樓梯的時候見到了店小二,用了一文錢從店小二那里拿到了一條沒有任何用處的破布條,還算干凈,杜弘把它包在下半張臉上,充當(dāng)口罩,然后直奔那個倒霉鬼所在的房間。
王振平給他們開了門。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了意識?!蓖跽衿降皖^匯報著,“雖然有點低熱,但是剛剛老胡看過,說是沒有大礙,不會死?!?p> 不會死就行。杜弘點頭。
他走到床邊,看著床上的人。
床上躺著的人也看著杜弘,這個人他知道,是他昨天拼死一搏想要拉住的路人。
不過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如果不是對方心善,可憐他,膽子又大,愿意為他療傷,他昨晚恐怕就已經(jīng)死了。
“我,我是,我是李經(jīng)梧?!彼M力的說。
聲音很小,但是杜弘聽到了。
“我是杜弘?!倍藕胝f。
“雖然我對你的經(jīng)歷很好奇,但我不會問你,你好好養(yǎng)傷,只有養(yǎng)好了傷,才能去報仇?!倍藕霙]有錯漏李經(jīng)梧眼中的火焰,那是報仇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