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威慨然上前,大低只要是個有血性的男兒,都不會在這樣的場合退縮。當然了,從前的陳威也許會,但是今日的陳威絕對不會。
他并不知道對手的實力,但是即便他明知道自己弱于對方,也會不惜一搏,哪怕自己會輸,也絕不會因為膽怯而認輸,若沒有這樣的勇氣,前世的他也不會被委以如此危險且需要極為全面綜合素質的艱難任務。
陳威雖然心里沒有底,但既然不用使劍,而是以徒手格斗的方式一決勝負,他正求之不得,擒拿格斗正是他的拿手好戲。倘若能學到父親劍術的十之二三成,即便使用劍他也會自信滿懷,但如今他連皮毛都還沒有學到,若對面是個劍術高手,這條小命豈不休矣。
江峰見陳威窺然不動,也不承讓,率先出擊,左手為掌,右手化拳,倏然間向陳威撲來,掌心直擊向對方的胸口,待江峰的左掌即將擊中陳威時,陳威閃身避過,兩側人群發(fā)出“噫”的一聲驚嘆。
懂點拳腳的人都能看出,江峰的拳腳功夫十分了得,剛才那一掌很少有人能避開,而陳威是在對手掌心落到衣領的瞬間化解了危機,也不知道他是有所準備還是運氣之使然。
一擊不中,江峰也不心急,右拳迅速揮向陳威的臉頰。這一拳帶著十足的威力,同時帶著他滿腔的怒火,恨不能打爛陳威的臉龐,出手又快又狠。
卻見陳威立即作出反應,他將身體斜向后仰,江峰的鐵拳擦著他的鼻梁過去,在這一電光石火間,陳威抓住對手的右臂,順勢向前一扔。
江峰的身體失去了重心,整個人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板上,滑出一丈有余,兩側的人發(fā)出“啊”的一聲驚叫。
江峰雖然失了手,然而在落地的瞬間及時用手肘護住臉龐,避免擦傷,看來他還是十分愛惜自己的臉面。
陳威沒有看江峰一眼,他只想早點結束這種沒有意義的爭斗。
然而江峰卻不依不饒,他艱難地站起身來,拍了拍裙裾和衣袖,盡管地板上纖塵不染。
江峰這回嘗到了苦頭,不敢再小覷對手,然而心中的怒氣值卻已爆表,他恨恨地沖陳威說道:“再來!”
陳威淡淡地說道:“愿意奉陪!”
江峰死死地盯著對手,調整了步伐,降低了身體重心,慢慢靠近陳威,忽然出掌,掌心裹挾著一股勁風,陳威避之不過,堪堪出掌相接,一股強大的力道向他施壓而來。陳威站立不穩(wěn),一連后退幾步,接過這一掌,陳威才意識到自己的內力遠不及對手,如果硬碰硬地打斗,今日非敗不可。
江峰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優(yōu)勢和陳威威的短板,因而一再向陳威施壓,在充分發(fā)揮自己優(yōu)勢的同時,將對手的缺點不斷地放大。
雙方纏斗在一起,陳威一時處于下風,形勢非常不利,右側的少女一個個焦慮不已,而左側的少年則是歡呼不斷。
好在陳威比對手靈活,擅長借力打力,因而還能勉強招架。
江峰此時處于明顯的上風,已經摸清了陳威的套路,開始出一些虛招引誘對手,待陳威不防備時再出重拳,這樣一來陳威頓時受了不少拳腳,處境變得更加危急起來,他看出對方眼中的恨意,通過對手的招式也能看出,江峰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
此時隔壁安坐的一些官紳被長廳里的打斗吸引,紛紛放下身份,站在門外駐足觀看。
江峰斗得興起,有幾次差點擊中陳威的要害,陳威都有驚無險地躲過,江峰已將陳威壓迫至墻角,掌下虎虎生風,口中也不停地戲謔道:“你現(xiàn)在磕頭求饒還為時不晚!”
陳威退無可退,他整理了一下思緒,突然,兩個字進入了他的腦?!伌?。
前世的他曾經對詠春拳法有過鉆研,此時詠春的招數(shù)一一進入腦海。
面對江峰的挑釁,陳威怒吼道:“絕不認輸,絕不求饒?!彼麛[出四平馬的步型,使出耕、攔、攤、膀的手法,頓時與江峰旗鼓相當。待江峰的右掌再次襲來,陳威靈活地閃過,左手截住對手的手腕,右手四指伸直,戳向對方的肩窩,雙手幾乎同時發(fā)力。
江峰覺得右手一陣麻木,右肩已然脫臼,陳威放過對手的右臂,對著江峰的腹部快速出拳,江峰右手失靈,急于用左手格擋,陳威找準江峰招數(shù)的空當,一拳擊在對手的下頜,江峰順勢再次飛了出去,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勝負已見分曉,在場的所有人見證這一幕,以不可思議的眼光打量著陳威瘦弱的身板,這還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陳威嗎?
江峰在旁人的攙扶下艱難地站起身來,垂頭喪氣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過他還算硬氣,將脫臼的右手硬撐在案上,自行接好了手臂,沒有哼一聲。
這時主位旁響起輕柔的掌聲,一位身著冰藍色水田衣的女子從屏風后走出,邊鼓掌邊說道:“陳公子不愧將門虎子,身手果然不凡哪!”
眾人一見到這位女子,立即恭恭敬敬地向前拱手作揖道:“見過長公主!”
陳威大膽地看了一眼長公主,只見長公主氣度雍容,舉止不凡,一瞥一笑間無不透出皇家的風范,然而她的年齡卻與在場的眾位少男少女相仿,這次詩會應當便是由她發(fā)起的。
長公主微笑道:“諸位快請坐吧!”
陳威趁著人群混亂之際,找了一個偏僻的位置坐了下來。
長公主朗聲說道:“適才見到陳、江二位公子切磋武藝,為各位獻上了一場非凡的比試,本宮甚是欣慰,陳公子技法高明,諸位公子中可還有人愿意領教陳公子的高招?”
陳威一聽,心中叫起苦來,說好的詩會呢,怎么變成了比武大會?看來長公主十分熱衷于此道。
有幾人蠢蠢欲動,然而想到江峰尚且落敗,何況他們呢,而最主要的一點,是沒有人摸透陳威最后的那幾個招式,想想還是作罷,在皇家面前獻丑,那丟的可就不是自己一個人的臉面了。
最終沒有人站起身來挑戰(zhàn)陳威,他這才稍稍舒了一口氣。
長公主繼續(xù)說道:“江公子雖然輸了,卻也不必懊喪,輸贏本就是尋常之事,何況在場除你之外,也沒有人敢挑戰(zhàn)陳公子了?!?p> 江峰起身勉力抱拳道:“江峰技不如人,輸?shù)眯姆诜?,讓殿下見笑了?!闭f這話的時候,他的臉頰分明在顫抖。
長公主微笑道:“江公子不必多禮,快請坐。既然無人應戰(zhàn),便進入今日的正題,以詩會友,諸位公子和小姐可有佳作以供眾人一覽?”
左側一位少年出列道:“再下偶得一首,獻丑了,隨即寫到:
江山遠去聽濤聲,
城外闌珊梳曉情。
猶記紅塵霜染雪,
夢里白發(fā)斷腸人。
寫完之后隨即吟誦起來,眾人紛紛叫好,長公主只是微微頷首,不做評論。
右側的少女們也紛紛加入進來,奉上各自雕琢多日的詩詞。雖然均達不到上乘,然而應付這類詩會也綽綽有余,長廳內漸漸有了點詩意的味道。
這時江峰再次來到陳威的面前,高聲說道:“陳威,我要與你比詩,可敢應戰(zhàn)?”
若不是江峰的這句話,眾人幾乎都快忘了陳威的存在,他躲在角落里無拘無束地吃著美味,品著美酒,詩會似乎與他毫無關系,他對這些所謂的詩詞自然也是不屑一顧,此時眾人的注意力再一次聚焦到陳威的身上,他們急切地盼著陳威應戰(zhàn),有火藥味的地方就會有故事。
只見陳威慢吞吞地放下酒壺,懶洋洋地說道:“本公子對詩詞不感興趣,你既然那么想贏,就讓你贏好了!”
眾人失望不已,陳威卻不在意。
那個尖嘴猴腮的少年這時出現(xiàn)在江峰的身后,不無嘲諷地說道:“人言陳家?guī)纵呄茸嫖奈淙?,今日陳兄雖在武藝上僥幸贏了江公子,卻不敢比詩,不知是公子家學漸落還是過謙之故,若果真家學漸落,則不比也罷?!彼@話的意思分明是在罵自己缺少家教。
陳威問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可否告知?”
那人回答道:“在下何清源,公子真是健忘的很呢。”
陳威笑道:“何兄這名字倒像是世外高人的名字,公子何不早日出家為道呢?”
何清源疑惑道:“我為何要出家?”
陳威說道:“因為你取了一個好名字,長得也像一個出家人,仙風道骨的?!?p> 周圍一片嬉笑聲。
何清源氣得說不出話來,漲紅了臉說道:“有辱斯文,簡直有辱斯文!”
陳威說道:“本公子不辱斯文,只辱虛偽,你們倆一起來吧,我接受挑戰(zhàn)!”
剛才還昏昏欲睡的長公主瞬間又來了精神,看來只有火藥味才能對她產生刺激,那些博人眼球的詩詞早令她疲乏不堪。
只見何清源先在紙上寫道:
蘆笛聲歇園漸遠,燕子橋頭,飛鳥雙歸去。
瀟瀟暮雨墜平湖,便遣鱘魚向青蓮。
秋風掃盡霜林葉,玉菊凋時,別君長亭晚。
素箋遙寄思君意,聚散離愁正此時。
江峰也寫了一首:
黑云飄落漢家城,轅門颙望,長風卷黃塵。
兒郎馬上試銀槍,濁酒一壺膽氣張。
曉戰(zhàn)金鼓震山巒,龍旗飛揚,馬蹄破殘陽。
驃騎將軍今何在,祁連山下俠骨還。
兩人均寫了《蝶戀花》,然風格卻大不相同,寫完后雙雙負手看著陳威,只等著他出丑。
所有人都盯著陳威,或是期待,或是坐看笑話,不盡相同。
只見陳威不疾不徐地寫道:
浩蕩離愁白日斜,
吟鞭東指即天涯。
落紅不是無情物,
化作春泥更護花。
丟下筆后,陳威不住地在心里表達了對龔自珍老先生的歉意:“實在對不住了,今日告急,只能先借用一下您的詩句了。好在除了這一首,先生還有不少杰出的詩詞傳世?!?p> 此詩一出,除了唐詩宋詞中那些最優(yōu)秀的篇章外,還有幾首能出其左右,現(xiàn)場所做的所有詩詞,盡皆黯然失色。
如果比武江峰只是意外落敗的話,此番詩詞比拼他已是一敗涂地,被陳威摁在地上反復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