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威還在思考的時候,小蘭將一壺泡好的茶端了上來,茶壺與茶杯皆是上好的元青花瓷,茶香四溢,引得若伊不住地叫好:“茶葉雖然來自南方,然而我們在南方可從沒喝過這么香的茶?!?p> 小蘭對陳威說道:“陳公子,樓上有位貴人邀你上去一敘?!?p> 陳威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你是說有人邀請我上三樓?”
小蘭答道:“正是,公子且隨我來?!?p> 陳威走進樓梯的時候,二樓所有的官紳進盡皆瞪大了雙眼,癡癡的目送著陳威走上樓去。曹爽的臉色變得鐵青無比,雙眼似乎能噴出嫉妒的焰火。
這也難怪,受邀上樓是他們多少人從未有過的榮幸,他們時常來此,不正是為了有幸受到三樓貴人的青睞嗎?他們眼巴巴地看著陳威,心里五味雜陳,羨慕嫉妒恨一股腦而來。
這是陳威第一次上到三樓,發(fā)現(xiàn)此處的布局與下面兩層截然不同,這里是典型的江南樓榭風格,古樸中透出莊嚴,簡約中不失富貴。
在一間雅致的茶室里,他一眼就認出了長公主,長公主穿著一襲淡黃色的水田衣,將她的面容映襯得更加親力嬌美,身形更加玲瓏有致,她正與人對弈。陳威細看之下,不覺呆了,長公主對面的人竟然是那日在潭柘寺中所見到的黃公子。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這位黃公子究竟是長公主的什么人?難道是當朝駙馬嗎?長公主的身后立著一名英姿颯爽的女子,此女劍眉杏眼,面容冷峻,令人凜然生畏,應(yīng)當是長公主的貼身護衛(wèi)。黃公子身邊則站著一位翩翩少年,面如冠玉,眼中沒有任何表情。
他向長公主深深地作揖道:“草民陳威見過殿下!”
長公主說道:“免了,進來坐吧!”
黃公子見到陳威,對身邊的人吩咐道:“還不快給陳公子看座!陳兄,多日不見,想煞黃某也!”
長公主欣然道:“聽說陳公子精于棋藝,本宮今日倒想見識一番?!?p> 陳威說道:“在下棋藝稀疏平常得很,怎敢與殿下對弈?恐貽笑大方也?!?p> 長公主笑道:“不是本宮找你下,是這位黃公子聽說你來了,非要和你切磋一下。本宮就在一旁觀看你們對戰(zhàn),正好這一盤本宮已經(jīng)輸了?!闭f著起身把自己的座位讓給陳威。
陳威驚道:“這可萬萬使不得,草民萬死不敢僭越?!?p> 長公主柔聲說道:“讓你坐你就坐!”她的玉音不容陳威抗拒。
陳威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到長公主坐過的椅子上,上面還留有淡淡的余溫,他感覺周身被一股難以言說的神秘力量包裹,也不知是驚慌還是甜蜜。
黃公子在對面卻一臉放松地說道:“陳兄不必拘謹,你若過于緊張,殿下可就不高興了,權(quán)當朋友間的切磋對弈即可?!彼穆曊{(diào)低沉平緩,陳威聽了鎮(zhèn)定不少。
兩人開始執(zhí)子而行。
下棋的同時,黃公子聊起了那天詩會的事情,說到:“黃某原以為陳兄只精于棋藝,卻不想詩詞造詣如此之高,直教黃某佩服得五體投地,殿下更是多次提到你,說當世沒人能作出這樣的詩來,對你崇拜得不行?!?p> 陳威聽聞此言,不禁看了一眼旁邊的長公主,長公主正笑顏盈盈的看著自己,陳威慌忙避過這道眼光,長公主離他如此之近,他甚至可以聞到從長公主身上散發(fā)出的淡淡幽香,直叫他仿如生在云里霧里,完全魂不守舍。不過黃公子既然說了長公主多次與他提起自己,則更加證明黃公子應(yīng)當便是駙馬無疑,然而這種問題他是不敢問的。
面對黃公子的贊譽,陳威謙虛地說道:“黃兄過譽了,在下實在才疏學淺,公主殿下如此臺愛,真叫在下受寵若驚。”
長公主在一旁說道:“看來陳公子不僅才高八斗,還謙虛內(nèi)斂,惠若蘭芷,這樣的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多了,‘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舴怯懈邼嵉钠犯?,怎能寫出這樣的詩句來?”
這話從長公主的嘴里說出來,陳威感覺自己快要飄飄若仙了。
還沒等陳威得意的太久,長公主繼續(xù)說道:“聽說陳公子用情專一,曾為心上人投過湖,引得無數(shù)少年盡折腰,滿城少女動容癡迷,不知陳公子可否為那位姑娘寫過詩詞?”
陳威心想,這是長公主在誠心考較自己吧!
黃公子卻說道:“這是陳威的傷心事,我看公主還是換個話題吧!”
見長公主神情堅決,陳威無奈,搜腸刮肚也找不出合適的詩句來,他不想在長公主面前丟人,于是在各種心事的糾纏下,這一盤棋很快就輸了。
長公主面露失望的神色說道:“看來陳公子從來沒有為這位姑娘寫過詩了?”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陳威名不副實,是一個沽名釣譽之人。
在這位絕代佳人的言語刺激之下,陳威說道:“確實有一首詞是專為天各一方的有情人寫的。”
長公主兩眼放光道:“來人,快筆墨伺候!”
陳威在紙上寫道: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仿飲牛津,相對忘貧。
長公主輕聲讀完這首詞,頓時兩眼淚光盈盈,一遍一遍地誦讀,她已經(jīng)完全被感動,這首詞帶給她的震撼,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那首《己亥雜詩》。
陳威卻自責不已,一遍遍地在心里說道:“納蘭先生,實在對不住了,為了不讓長公主失望,在下只能冒昧借用一下您的詩詞了!”
主要是這首詞實在太過應(yīng)景,紅玉已經(jīng)逝世,與陳威天各一方,若是原來的陳威還在,則這首詞從他口中吟出,那就再合適不過了。
長公主這下可徹底地拜服了,她反復(fù)吟誦道:“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陳公子,本宮沒有看錯你,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男兒。真愛至死不渝,相信紅玉在九泉之下若是聽到這首詞,也該含笑了。”
黃公子也贊嘆道:“陳兄果然才高八斗,倘若先前的那首詩只是你偶然寫出的話,今日這首詞則足以為你正名。不過我還是要說聲抱歉,今日雖然在棋盤上贏了你,然而實在是勝之不武,殿下勾起了你的傷心事,令你無法專心下棋,然而比起你的大作,輸贏本不值一提,改日咱們再戰(zhàn)個痛快?!闭f完起身離去。
長公主也起身準備離開,跨出門檻,她回過頭來,臉頰泛著紅光說道:“陳公子,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對嗎?”
陳威恭敬地答道:“愿為殿下效勞!”長公主那溫柔的眼神在他心中化成了一道漩渦,慢慢蕩漾開去,他看著長公主坐過的地方出了神,過了許久依然陶醉不已。
小蘭走到他面前說道:“陳公子,該下去了!”陳威這才回過神來,夢終歸消散,長公主依然是夢里的那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