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在一旁聽的是呆若木雞,自己重生在怎樣一個家庭,連國公爺?shù)膶O子都可以隨便挑揀,國公爺可是開國的大功臣,只娶有一妻,聽說有巾幗不讓須眉的風采,可惜紅顏多薄命,為老國公留下三個兒子之后撒手西去,老國公的三個兒子,兩個戰(zhàn)死沙場,一個去了蠻荒,至今沒有音訊,只留下兩個兒媳和兩個孫兒。
大兒媳孫氏,三十有余,終日念經(jīng)禮佛,對自己的兒子靡燼也不管不問,三兒媳才二十剛出頭的年紀,就守了活寡,在老國公死后,給糜家抹了不少黑。二兒媳性格剛烈,與丈夫一同殉了,只留下靡黎一個孩子。
沈柔記得上一世認識兄弟倆時,靡黎體弱多病,好像跟母親嘴里說的都不是一個人。沈柔不禁有些疑惑。
“難道我的重生,冥冥之中改變了一些事情?”
正想著,就聽見一陣爽朗的笑聲。
“沈家小子,我?guī)业膬蓚€孫兒與你結(jié)娃娃親來了?!?p> “沈家?前世我的身生夫妻就姓沈,難道這時候,我的家還在?我還有機會挽回局面?”
想到這里,沈柔完全忘記了現(xiàn)在的年紀,激動得揮著爪子別提多開心,也不怪沈柔開心,上一世,沈家受難時沈柔不過三四歲的年紀,還沒到記事的年紀,連父親沈鈺時,母親曲婉瑩的名字都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
曲婉瑩見沈柔高興成這樣,有些不好意思地扭過臉去,沈鈺時倒是沒什么稀奇,反而寬慰曲婉瑩:“柔兒還不滿一歲,哪懂那么多,并非是看見靡黎才開心。”
剛談到靡黎,沈柔就下意識扭頭朝靡黎看去,只看見粉嫩粉嫩的小孩,左不過四五歲的樣子,臉蛋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睫毛向上卷翹著,卷著細碎的陽光,襯的瞳孔分外清澈,穿著寶藍色錦衣,腰上還畫著半月形的玉佩,聽到父親這樣說,沖著父親甜甜的一笑,“我也想妹妹了,上次,妹妹還親了我呢?!?p> 說著,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您瞧,就在這個地方。”
一番天真的言語下來,惹得滿堂大笑,糜國公也趁機打趣:“看來柔兒和黎兒都私定下了終身,燼兒你還要這個小媳婦么?”
沈柔又順著視線看向糜燼,沈柔想著前一世見到靡燼,還是在她剛滿八歲的時候,靡燼已經(jīng)是十五歲的少年了,少年時身材高挑,做事又沉穩(wěn),愛護一眾玩伴,在年紀尚小的公子小姐間,風評是極好的,也是極容易討小姐們歡心的。
想到這里,沈柔的眼神暗了暗,隨即抿了抿小嘴,將肉呼呼的爪子探向靡黎,靡黎連忙抓住沈柔的小手,小臉上滿都是喜不自勝,嘴里還嚷著:“妹妹是喜歡我的?!?p> 說罷,不知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靡燼。
靡燼不動聲色地站在一邊,被靡國公朝屁股上踹了一腳。
“傻小子,還愣著干什么,不去跟弟弟搶媳婦,以后別怪爺爺給你討不到老婆?!?p> 聽到靡國公這樣說,靡黎連忙將沈柔的肉手全部包在自己的掌心里,生怕被靡燼搶到,靡燼輕嗤了一聲,站在原地沒有動彈,靡國公抬起腳又想來一下,曲婉瑩連忙攔著。
“靡國公還是別在怪燼兒了,想是年歲長了,知道害羞了呢?!?p> 靡國公恨恨將腳收回來,還不忘訓斥著靡燼。
“瞅瞅你那木頭樣子,哼,活該討不到媳婦?!?p> 那邊靡燼低著頭受訓,那邊靡黎逗弄的沈柔咯咯直笑,沈柔上一世只覺得靡黎是驚為天人,待她也是無比好的,當年不惜為她沖撞皇上,還在她被官兵緝拿的時候擋了一刀,前世深情錯付,今生萬不會心盲。
正在沈柔與靡黎玩樂的高興時,前院的小廝突然來報,說道:“老爺,御史大人求見,還帶了家眷?!?p> 聽說御史大人來了,靡國公冷哼了一聲,說道:“趨炎附勢的一家子,又不知道折騰些什么幺蛾子?!泵覡a見靡國公轉(zhuǎn)移了注意力,不再訓斥他,到底是小孩子的心性,看見靡黎沈柔玩的熱鬧,也不禁過來參和一腳。
沈柔的抿了抿嘴巴,不理靡燼,靡燼也知趣,見沈柔不想搭理他,又一本正經(jīng)地站直,目不斜視起來。
這方沈鈺時已經(jīng)差小廝將御史一家子請了進來,沈柔一抬眼,發(fā)現(xiàn)邁步而來的赫然就是自己前世最“敬愛”的養(yǎng)父大人桑禮和其正室柳如眉,柳如眉懷里抱著的,想必也就是那惹人“疼寵”的妹妹桑采了。
沈柔越看恨意越重,不一會兒竟然喘不上氣兒,臉也憋的通紅,連簡單的發(fā)聲都發(fā)不出來。靡黎是最早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嚇得大哭了起來。
“爺爺爺爺,妹妹是怎么了?”靡黎這一哭,將停在桑禮一家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曲婉瑩連忙給沈柔順著氣,也是快急哭了,說話也有點不分場合了起來,錘著沈鈺時的肩膀就開始怪罪。
“都是你,非讓什么勞什子的御史進來,算命的早就來過,說那姓桑的一家與柔兒是克星,你瞧瞧,他們一家子剛來柔兒就成這樣了,你忘了柔兒剛滿月時候的事情了嗎?”說著,自己先哭了起來。
靡國公恨恨地看了一眼桑禮,也二話不說就偏頗了起來。
“還呆愣著做什么?還不退下去!滿月禮上鬧的事情還不夠大嗎,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
桑禮還沒有說話,柳如煙倒是委委屈屈跟著啜泣起來,哭著道:“國公爺您說的是哪里的話,那滿月宴上分明就是旁人栽贓誣賴,如今我們夫婦二人是誠心來拜訪的,恰巧出了這檔子事兒,怎就不分青紅皂白就怪罪到我們頭上了?”
還是與前世一樣的嘴臉,沈柔已經(jīng)憋氣憋的渾身抽抽,沈鈺時也心里焦急,可那趕客的話怎么都說不出來。
這方著急忙慌的顧不著桑禮一家子,那方柳如煙趁著眾人不注意,將懷里的桑采也掐的哭了出來,一時間又哭又鬧地好不熱鬧。
沈柔只感覺自己胸腔里的空氣越來越稀薄,眼看著就要背過氣兒去了,靡黎抿了抿唇,吸了一大口氣,捏著沈柔的小臉,便嘴對嘴地開始渡氣,幾次下來,靡黎已經(jīng)折騰的滿頭大汗,額上的碎發(fā)濕淋淋地貼在腦門上,沈柔也終于是呼吸到久違的空氣,也意識到了自己是被一小屁孩給強吻了!
看沈柔不抽抽了,一行眾人這才放下了心,靡黎卻羞紅著小臉提醒了一句:“書上說,男女授受不親,如今我親了柔妹妹,以后便是要對柔妹妹負責的?!?p> 靡國公越瞅自家的小子越是滿意,笑的胡子一顫一顫的,沈玨時大笑一聲道:“好小子?!?p> 曲婉瑩嬌嗔地瞪了自家夫君一眼,轉(zhuǎn)而看到桑禮一家子就沒有了好臉色,柳如煙拉扯了一下桑禮的衣袖,示意桑禮說話,靡國公見狀,又冷哼了一聲。
“沒骨頭的東西。”
一句話說的桑禮暗自咬了咬牙,將柳如煙拉扯自己衣袖的手一把揮開,沈柔本以為按照前世桑禮那孤高的性子會二話不說拂袖而去,誰知道桑禮卻是厚著臉皮又留了下來,還將主意打到了靡國公的身上。
只見他屈身像靡國公行了一個大禮,說道:“下官與沈兄一同入仕,同朝為官數(shù)年,自知不比沈兄年輕有為,也不得靡國公歡心,下官膝下只有采兒一女,斗膽攀個高枝,與靡國公結(jié)個親事,以后是妻是妾,全看采兒的造化,下官只想為女兒某個好前程,不敢多求。”
沈柔抱著靡黎的手指頭冷眼看著桑禮,怎么看怎么覺得虛偽,還不算尖銳的指甲也嵌到了靡黎細嫩的皮肉里,靡黎卻不在意,任由沈柔在自己的手指頭上留下了兩個彎月形的指甲印子。
待曲婉瑩將靡黎的手指頭解救出來時,那指甲印上已經(jīng)開始往出來滲血,靡國公并不理會桑禮,看著自家孫兒的手指頭也不心疼,笑著說道:“瞧瞧我這孫媳,以后怕也是個厲害的主兒,這還沒結(jié)親呢,就將心上人看的這樣牢了?!?p> 桑禮聽靡國公這意思,想著靡黎是不可能了,不過不著急,還有一個靡燼呢,又厚著臉皮上前一步道:“大公子也是可以的?!?p> 靡國公一聽這話,眼睛一瞪,胡子也跟著翹了起來,斜著眼睛睨了桑禮一眼,說道:“我靡家世代剛直,萬不會中途失節(jié)?!?p> 沈柔眨巴著眼睛看著靡國公,上一世幼時的記憶實在是不多,只記得靡國公是為了給自己父親討回公道,在朝堂之上公然與天子叫板,天子盛怒,將他關(guān)入天牢,本想懲戒一二,不想靡國公卻在天牢中暴斃而亡,天子大悲,將靡國公厚葬,爵位世襲,卻沒世襲到風評極好的靡燼身上,反而世襲到了弱不禁風的靡黎身上,一時間,為靡黎也招風無數(shù)。
“靡國公!”
桑禮的一聲大吼將沈柔拉出了回憶,沈柔看著桑禮,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風度和氣節(jié),漲紅著臉顯得無比氣惱。
“我尊你清正剛直,你卻如此羞辱于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靡國公打斷:“我看你是尊我位高權(quán)重,我老是老了,我的心可沒跟著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干的什么齷齪事,為了御史大夫的位置,不惜殺母弒兄,為爬高位,拋棄妻子,與你為伍,老夫何罪?你要這般折辱于我?”
靡國公這番話,不僅僅聽得沈柔一驚,沈玨時也是驚到了,一臉的不可置信,指著桑禮的手指也有些顫抖。
“你,你,你大哥沈蘇,于你情深義重,你是如何下得去手?你那妻子待你恩重如山,你是如何能棄她于不顧?你那孩兒還在年少,你又如何能不管不問?”
桑禮猛地一抬頭,盯著沈玨時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陰狠,柳如煙卻適時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道:“靡國公,我們知道你與沈家交好,如今也不至于和沈家聯(lián)合起來欺辱我們一家,你們?nèi)羰强床粦T我夫君,明說就好,何苦含血噴人?”
聽到這里,曲婉瑩想摸了摸靡黎的小臉,又想摸靡燼的,卻被躲開了,將懷里的沈柔交給靡黎,靡黎剛想去抱,被靡燼搶先一步,靡黎眼神膠在沈柔的身上,還沒等靡黎發(fā)問,靡燼就開口了。
“你小,抱不動?!?p> 靡黎抿著唇將拳頭握緊,也不吭聲,曲婉瑩只當靡黎是鬧小孩子脾氣,柔聲說道:“黎兒和燼兒先帶妹妹離開,當心這兒臟了妹妹的耳朵。”
可此刻到了靡燼懷里的沈柔不想就這樣離開,她還想知道的更多,可待在靡燼的懷里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握著小拳頭卯足了勁兒發(fā)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尖銳哭聲。
靡黎立刻眉開眼笑起來,擠到靡燼身邊隔著襁褓輕輕拍哄著沈柔,一張小臉上滿都是認真,柳如煙的視線也被吸引了過來,柔柔弱弱地掃視了眾人一圈,對著沈玨時說道:“相府如此不歡迎我們,那也罷,我們走就是了,免得遭人詬病?!?p> 她這樣一說,沈玨時立馬就顯得有些不大好意思,方才盛怒的模樣一不見了,曲婉瑩冷哼了一聲,沈玨時才意識到有些不妥,還在躊躇之間,又聽柳如煙說道:“那是柔兒吧,你看,就要告辭了,卻突然想要抱抱那孩子,這為了娘親啊,見了孩子就由不得喜歡?!?p> 聽她說這話,靡黎立馬往靡燼前面一擋,曲婉瑩也不由緊張了起來,繃緊了臉看向自己的夫君。
而沈玨時卻是一臉的為難,又聽柳如煙落寞一笑,說道:“瞧瞧,莫須有的罪名一栽贓下來,連往日的情分都一并跟著去了。”
她一說這話,曲婉瑩臉色大變,立馬鐵青起來,靡國公的臉色也有些不愉,卻終是沒有說話,沈玨時也一時間噤了聲,先前的躊躇猶豫也沒有了,對著柳如煙說道:“情分依然,若是被我翻找出了證據(jù),怕這情分,從此就要斷送了,孩子你看吧,總也算是姑姑?!?p> 聽他說這話,沈柔也顧不得抱著自己的是靡燼還是靡黎了,一門心思就往靡燼懷里拱去,她可知道柳如煙的手段,別說是被她抱了,就算是碰一下,估計都能要了她的半條命。
靡燼好像也察覺到了沈柔的懼意,抱得越發(fā)緊了起來,只見柳如煙將懷里的桑采交給了桑禮,盈盈對著靡燼走了過來,靡黎和曲婉瑩的眼睛緊緊盯著柳如煙,生怕錯過一個小動作。
柳如煙見狀,柔柔一笑,也沒去抱沈柔,沈柔剛松了一口氣,將腦袋露了出來,就看見柳如煙的手向自己的臉蛋上襲來。
柳如煙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只是輕柔地摸著沈柔的小臉,說道:“打小就是個美人胚子,都說紅顏薄命,我卻看柔兒的命道,比我家采兒好了太多?!?p> 話音剛落,曲婉瑩就再也受不了了,將沈柔從靡燼的懷里接了過來,也不管自己的夫君是何態(tài)度,干干脆脆地下了逐客令。
“抱了抱了,摸也摸了,現(xiàn)在可以安心走了吧?!?p> 就見柳如煙對曲婉瑩意味深長地一笑,然后拜倒在地:“還要謝謝曲姑娘的賜命之恩?!?p> 說完,就站起身撣了撣曲裾上沾染的塵土,將桑采從桑禮的手中接過,仿佛前面哀怨的婦人都是眾人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