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那里,和沈柔走在這宜香苑的小徑上,左右沒什么人,柏蘭舒了一口氣,道,“可算是解脫了。”
沈柔笑了笑道,“方才看皇妃不怎么回應這些人,就想著皇妃也是不喜歡這些?!?p> 柏蘭輕笑,“這柳如煙在京城里的閑話,我是聽了一籮筐了,我從來不回應。莫說我家這樣沒什么聲名和權勢的,就是當年的國公夫人,也不敢這樣當著人面倒騰人家是非?!?p> 說著,柏蘭頗有些深意地看了沈柔一眼,解釋道,“國公夫人,靡黎的生母,拋子殉情的那個?!?p> 沈柔微微點頭,“我知道。”
柏蘭望著前面的繁花,還有那些與花爭艷的京城婦人們,繼續(xù)道,“也是那柳如煙平日里囂張跋扈慣了,許多人對她生厭,才招致這些口舌之尤。”
“皇妃也不喜柳如煙么?”
柏蘭掩嘴笑了笑,道,“我怎么會喜歡那樣的人,我初見她時,便覺得她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樣。只是礙于小人之防,對這些喜歡與討厭的人,都得客客氣氣的?!?p> 沈柔接話道,“小人之防?”
“是啊。陳氏這些人還是過于放肆了些。若是對君子如此嘲諷,招致的也不過是些謾罵與明面上的回擊,而小人呢,暗箭傷人、綿里藏針,防不勝防。”
沈柔道,“皇妃倒是看得通透。”
柏蘭見身邊人稀少,都在遠處,聽不見她與沈柔的對話,便停下來,對沈柔道,“不過是些生存之道?!?p> 沈柔見柏蘭的神情,與方才頗有些不同,便行禮道,“皇妃有話不妨直言。”
柏蘭點了點頭,道,“其實發(fā)帖請你來百花宴,是我夫君的意思?”
“四皇子?”
這倒是沈柔意料之外的事情。
柏蘭道,“正是。我夫君年少喪母,這些年在宮里,受了皇后娘娘不少照拂。上次去拜見娘娘的時候,說到了郡主你,回來便跟我說,要照顧你一些。我想著明面上邀你,與你相交過密,與你我也都不好,于是便就著百花宴的契機,邀你過來相見?!?p> 說著,柏蘭笑著歪了歪頭,道,“沒想到也是個合我胃口的可人?!?p> 沈柔心里一酸,她身邊得這么多人的照顧,像是錦懷,沈嬤嬤,如今這個四皇子,四皇妃,都是因為沈寧。
沈寧待人親和,多授以好,反叫她得了便宜。
柏蘭見她忽然有些消沉,便道,“你心里不必有壓力,我只是想見見你。日后若是遇到什么難事,盡管來尋我,我一定傾力相助。”
沈柔對她深拜,頗為感動道,“沈柔何德何能,敢勞煩四皇妃如此相待。”
柏蘭扶起了她,道,“你就當做是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吧?!?p> 隨后,柏蘭因為擔心兩人獨處過久,那些長舌婦又開始編故事,便到前面去賞花,繼續(xù)混在夫人堆里,聽著奉承話與各種閑話,絲毫沒有不耐。
立春湊在了沈柔身邊,道,“主子,我見過很多夫人,我覺得這個皇妃有點厲害。”
沈柔回道,“是啊,這個人是君子里的聰明人?!?p> 立春忽然道,“那我覺得,那個陳夫人是小人里的聰明人?!?p> 這話惹得沈柔一頓注視,立春聳了聳肩化解尷尬。
……
這場百花宴讓桑采吃盡了苦頭,她夾在那幾個夫人之間,受了不少的窩囊氣,她們舌燦如蓮,明明是在揶揄你也能說得讓你回不了嘴。
尤其是那個陳夫人,她可因為母親的厭惡對她印象極差,如今在這百花宴上被她這一番的羞辱,更是對她恨之入骨。
因為沈柔是此事的始作俑者,她這幾日更是稱病不出,不去沈柔那里做戲,也回絕了沈柔的探望。
在屋里打婢女出氣。
而桑采閑時也琢磨沈柔帶她去百花宴的意圖,最后得到的結果是沈柔想讓她在百花宴上難堪!
幾天后,沈柔出嫁的日子近了,婢女回來跟桑采道,“小姐,貴妃娘娘來了,你要去見見么?”
桑采不耐煩道,“不去,就說本小姐身體不適,不能見了,煩著呢!”
婢女本來想勸一下,但想了想桑采的脾氣,也就作罷了。
桑采不去,那柳如煙可是找了過來,一來就直接沖進了屋子,讓婢女都來不及知會桑采一聲。
這桑采的耳朵就叫柳如煙狠狠地揪了起來,隨之而來是柳如煙充滿火藥味的罵聲,“你這小蹄子!娘叫你少去招惹沈柔那個女人,你長耳朵是干什么用的?”
桑采的耳朵被擰得可疼,尖叫著抓著柳如煙的手,眼淚從眼里滾了出來。
跟著柳如煙來的桑貴妃聽見這通尖叫聲,匆忙進來打圓場,拉住了柳如煙。
“多大點事!怎么一來就動手了呢?”
說完,桑貴妃就把桑采救了下來,一副護犢子的架勢。
但此時的柳如煙就像是吃了火藥一樣,指著那桑采道,“娘娘!看這小蹄子,成天的不干事凈給我惹麻煩,上次在鳳鸞宮的事已經讓老爺很生氣了,也害得娘娘你被皇上冷落了很久!我天天跟她講,斗不過人家就別招惹沈柔!結果現(xiàn)在又鬧出這么一頓事來!”
說著停了,她還氣不過,惡狠狠地對桑采道,“等你爹回來打死你就得了!”
桑采登時嚇得臉色發(fā)白,抓著桑貴妃的手用力搖著,跪在地上哭道,“貴妃姑母,你得救救采兒,爹爹生起氣來,一定會打死采兒的!采兒真的不知道做錯了什么,采兒最近一直稱病在家,沒有出門……”
柳如煙怒道,“你還裝?!”
說著,她就拿著棍子要來打桑采,幸而桑貴妃攔在了桑采的跟前。
她這才少了一頓毒打。
桑貴妃攔下了柳如煙后,扶起了桑采,問她道“你最近是不是去了百花宴?”
桑采半晌才心虛地點了點頭,辯解道,“沈柔邀我去,我想著沒什么的,就跟她去了……不知究竟……”
還沒說完,柳如煙就呵斥道,“想著沒什么?!娘之前怎么跟你說的?叫你別去百花宴!那沈柔一叫你就去,怎么不見你聽娘的話?!這下好了,咱們全家人都讓沈柔那個賤丫頭擺了一道!”
這時候,桑禮進門來了,黑著一張臉,嚇得桑采臉色煞白,腿腳發(fā)軟,柳如煙也有些心虛了。
桑禮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對桑貴妃道,“娘娘回來怎么不先去看看娘,屈尊來看這丫頭了?”
桑貴妃道,“來的路上,在外面聽了些閑話,來問問采兒是怎么回事?!?p> 聽到“閑話”二字,果不其然,桑禮的臉又沉了幾分,嚇得柳如煙母女更是噤若寒蟬。
桑禮果然是在外面聽說了,因為桑貴妃在場,所以桑禮也沒有發(fā)作,只是對桑貴妃道,“這里不好說話,娘娘與我到前廳去吧,我將母親請出來,她有些掛念你?!?p> 桑貴妃點了點頭,仍護著桑采。
桑禮冷冷地瞥了桑采一眼,隨后離開了她的院子。
前廳里,桑采在桑禮幾人的言談之間知道了前因后果。
原來百花宴上,沈柔說的那些話,是故意說給京城這些長舌婦聽的。那些長舌婦便將這事添油加醋地一通宣傳,傳得沸沸揚揚的。
陳氏那些人自是知道柳如煙是怎樣的人,絕不可能多看重沈柔,但她們就是因著和柳如煙的舊怨,等著看桑府的笑話。
桑貴妃一路聽了過來,頗為擔心。而桑禮更是在外面憋悶了一肚子的火。
有桑貴妃在旁邊護著,還有白槿湖坐在廳上,桑采的膽子就大了一些,將那日在百花宴上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柳如煙聽了,哼了一口氣,道,“我就知道是這個死寡婦在后面算計我!”
白槿湖皺了皺眉頭,淡淡道,“你平日里少得罪些人,也不至于叫人合伙算計了。你來我往的,沒完沒了?!?p> 柳如煙被她這話噎得啞口無言,只好閉了嘴。
桑禮此時倒是鎮(zhèn)定,對桑貴妃道,“娘娘,不知你可有什么主意?這事要是鬧了出去,以后說不定叫什么人抓著了把柄,對咱們家和娘娘,都甚為不利?!?p> 桑貴妃回道,“哥哥莫慌,這事倒是可大可小。這沈柔在外面編排這些,咱們就順著她的意,周到地送走她便是。哥哥嫂嫂只需給足了那沈柔些陪嫁,咱們賺了個好名聲,也堵住了那些悠悠之口?!?p> 桑禮沉了一口氣,“那皇后給的就不少了,如今我們要做得像樣子,得花上不少銀子……”
一旁的白槿湖道,“請神容易,送神難。你當初就不該把這郡主往家里招,如今就是花上千把銀子,也得舍得了!”
桑禮啞然,只得恭敬地低頭道一句是。
桑貴妃笑著對白槿湖道,“娘親莫憂,有我?guī)透绺缒亍!?p> 白槿湖聽了半天的故事,見事情有個著落了,也就不想待下去了。
常常聽柳如煙母女哭哭啼啼的,她耳朵里都結了好幾層老繭了。以前的媳婦雖說也不甚合心意,但到底不像這母女一般做作。
女人最看不得的就是做作的女人。
于是,白槿湖走了。
桑禮這時又瞪了桑采一眼,狠狠捶了椅子的扶手一下。
桑貴妃想著緩和氣氛,于是道,“哥哥何必為這點錢傷心呢,千金散盡還復來。這沈柔是有些手段,但你妹妹我豈是任人欺負的人?她的姑母會為她籌謀,采兒的姑母又豈能不會呢?”
桑禮看向了桑貴妃。
只見桑貴妃露出了一個陰鷙的笑,道,“走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