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軻原本的打算是直接挖開父親的墳,看看里面的骨灰到底是不是骨灰。
當年父親下葬的時候,他是在現(xiàn)場的,而且還是他捧著骨灰盒放到了墓穴里。
徐軻腦海中不斷回憶著當年的場景,從父親的遺體被推進火化爐,到火化完出來僅剩了幾塊碎骨,再然后碎骨被碾成了灰……
好像沒什么問題,可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對。
很快,狗剩子氣喘吁吁地從裂縫里爬了出來,驚魂未定地倚著石子看向徐軻。
“下面情況怎么樣?”
“老板,你不先撫慰一下我受傷……”
“快說!”
“下面有骨灰盒,但是骨灰盒上的照片……”狗剩子面色有些古怪。
“照片怎么了?”
“照片,被換成了一張皮卡丘的圖片?!?p> 徐軻:“……”
“還有,骨灰盒里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p> “什么都沒有?這不可能!當年我可是親眼看到我爸的骨灰被放進去的,就算那不是骨灰,也肯定是別的東西,不可能空著的!”
“其實,也不是什么都沒有,骨灰盒的壁上,有一行字,應該是用墨汁寫的?!?p> “什么字?”
“徐堯骨灰……到此一游?!?p> 徐軻:“……”
呵呵,還真特么,有趣啊……
“那么黑,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獵器是可以當燈泡使得。”
“哦。你沒騙我?”
“老板,我發(fā)誓,我要是騙你的話,我一輩子都這么小,永遠也變不回去!”
“你這一輩子,也剩了沒幾天了吧?!?p> “呃……”
徐軻相信狗剩子并沒有騙自己,因為按照他的推測,父親確實應該還活著。
此刻,他的心情很復雜,有悲傷也有喜悅。
就像是有人告訴你:“呀,你爹沒了!”當你難過了一天后,那人又告訴你:“哇咔咔,你爹又活了!”
“你沒死,既然沒死,為什么不回家?”
“你知不知道,我媽一個人拉扯我長這么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你好狠的心??!為什么不回家,為什么就不回家看一眼呢?”
徐軻癱坐在地上,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前方,嘴里不斷念叨著。
“老板,別難過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你看我多敞亮,我爹死了我都沒難過,要不是因為身體變小了,我甚至還想買倆炮仗慶祝一下呢!”
“你再敢說一句話,我就把你塞進炮仗扔糞坑里?!?p> 狗剩子:“……”
好嘛,人家好心安慰你,你居然還要把人家扔糞坑里。
如果現(xiàn)在徐軻抽上一支煙,配合他現(xiàn)在的神態(tài),那絕對是憂愁者的典型形象。
“走吧。”
“去哪兒?”
“回家?!?p> “不是吧,咱才剛來!”
“回……我家!”
徐軻將狗剩子再度裝進了口袋里,回頭望了一眼父親的墳墓,毅然決然地轉身向陵園外走去。
“老板,既然是回家,那肯定得帶點兒什么吧?”
狗剩子提醒道。
剛走出陵園的徐軻一愣,內心覺得這廝說得有幾分道理。
“是,應該帶點兒。我媽愛吃水果,那給她帶點兒水果吧?!?p> 說完,徐軻又轉身回了陵園里。
幾分鐘后,他提著幾個裝有水果的塑料袋出來了。
“老板,這是給你爸的。給你媽的咱另買行嗎?不差這點兒錢!”
“能省點兒是點兒,更何況,我爹都沒死!”
狗剩子忽然覺得徐軻是個狠人,為了省那么幾十塊錢,把原本祭祀用的水果又要送給親生母親。
惹不起惹不起!
“對了老板,我覺得您父親的名字好耳熟啊,好像在哪兒聽過!”
“嗯,聽說過堯舜禹禪讓嗎?”
“聽說過,這個堯字難道……”
“嗯,跟那沒關系?!?p> 狗剩子:“……”
徐軻的家距離陵園并不是很遠,但還是需要打車。
可惜在陵園門口站了很長時間都沒打到一輛車。
想想也是,一般開車的都會盡量繞開這些人們認為比較晦氣的地方。
無奈,徐軻只能依靠雙腿,慢慢向家里走去。
“老板,您餓嗎?”
走了很長時間后,狗剩子的一聲關切傳來。
“有點兒?!?p> “咱找個地方吃點兒?”
“不用?!?p> 說完,徐軻從手中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一顆草莓放進了嘴里,咽下去后又拿出一個蘋果吃了起來。
狗剩子沒再說話,
實在是被自家老板這尿性整無語了!
……
“到了?!毙燧V站定在刻著“徐家村”三個大字的石碑面前,眼底流露出一股糾結。
他不知道等會兒見到母親之后該說些什么,也不知道該用什么方法問出自己的疑惑。
“老板,別猶豫了,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加油,奧利給!”
“唉!”
雖然徐軻很想找句話懟一下狗剩子,但是他不得不承認,狗剩子這句話確實很有道理。
這些事兒,自己遲早是要面對的!
晚痛不如早痛,長痛不如短痛,早點兒弄清楚,早點兒找劉武復仇!
邁進村子的那一刻,一種熟悉感由徐軻心底滋生。
還是自己村子里好啊,每一寸土地,每一棵花草,都是那么的熟悉。
就連路邊草叢里的狗屎,都讓人有一種溫馨感。
家再破,那也是家,總會讓人感到溫馨。
時值正午,家家戶戶煙囪里冒出的炊煙,帶著濃厚的煙火氣息,像是在呼喚遠方的游子回家……
“老板你看,路邊有狗屎嘿!”
嗯,一句話,直接打破了徐軻剛醞釀好的情感。
強忍著將狗剩子一把塞進狗屎里讓他去找親戚的沖動,徐軻回到了自己家門前。
咦?!家門是開著的?
看著家里敞開的黑漆木門,徐軻皺了皺眉。
他們村子有個習俗,中午做飯的時候不可以開門,這甚至可以說是陋習了,但是村里人卻一直堅定不移地執(zhí)行著。
母親也是。
“老板,進去??!”
“有問題!”
“有問題?什么問題?”
“不知道,先進去看看!”
狗剩子:“……”
得,說了半天,這不還是進去了嗎!
徐軻小心翼翼地踏入家門,卻忽然聞得一聲“幺雞”從里屋傳來。
“幺雞?我沒聽錯吧老板?”
“應該……沒有吧?!毙燧V抿了抿嘴唇。
怎么感覺,老媽像是在打麻將呢?
“東風!”
靠,還真特么的是在打麻將!
印象中的母親就會個斗地主,怎么現(xiàn)在連麻將都會打了呢?
“外面有人???誰來了???”母親的聲音傳來,“來了就進來吧,不用拘束!”
徐軻又皺了皺眉。
母親的聲音是從正屋傳出來的,而正屋的門上是有門簾的,應該看不到外面,那母親是怎么知道院子里有人的?
聽聲音?
那不可能!
常年暴露在打鐵的噪音之中,母親的聽力早已經下降到了近乎老年人的狀態(tài),絕對不可能是聽到了聲音!
徐軻沒有在猶豫,直接先開門簾,用身體輕輕撞開了門。
入眼,是一張四方桌,桌子每一邊都坐著一個女人。
最東邊自然是坐著母親,而其他三邊則各坐著一個旗袍開叉到大腿根的年輕女子。
糟了,目光挪不開了!
“兒子回來了??!一筒!”
“哎,回來了,媽。嗯?!你叫我什么?”
“兒子啊,我的好兒子!兒子回來了,不打了不打了!”
母親徐青直接將麻將推到了一旁,隨手打了個響指,三個旗袍女直接化作三張紙片人,飛進了她的手里。
“你你你……”徐軻指著母親,久久未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