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劉思遠，我在車上等你”趙靈把頭發(fā)散下，轉身離開了墓園。

　　我點了點頭，目送她離開。

　　墓園的環(huán)境還算不錯，我坐在她的墓前，把花放著碑前。

　　長嘆了一口氣，正看著墓碑，像是陳心銘以前看我一樣。直直的盯著上面的字，眸子里躍出了水光。

　　“我來了”

　　不知道怎么說，只好迎來沉默。那沉默像是細雨般落下，只能看到雨滴散開的花暈。

　　不知道怎么說，也不知道說什么，只能呆呆的坐在，摸著冰涼的石碑。

　　原本活生生的陳現(xiàn)在就是這一塊地方。對她父母的寄托和對我的折磨。

　　“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不了解你，壓根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我連你有這種念頭都不知道，我真的是失敗至極啊”

　　我看了看照片，活生生的把人變的幽怨。眨了眨眼睛，瞬間就模糊了起來。

　　我索性直接閉上眼，什么也看不到，眼窩濕潤的感覺很舒服。我的心怦怦的跳。

　　正如秋季的晚風，這里涼颼颼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的心卻溫暖，這是我和她最近的時候，只不過再也沒有她溫柔的話語。

　　“我還沒有忘記你哩！，兩個月，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你，一切就像是昨天一樣。牢牢的把你刻在我的手上，背上，心上”

　　我感覺有些冷，胳膊抱住了自己。

　　“真的，我試著去把你寫下來，即使是一點點也好，可是剛剛握住筆就，渾身就，渾身就顫抖起來”

　　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我的感受，只好不停的變換詞匯。

　　“然后寫下個字，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像是站在懸崖的最邊緣，我動一下就會掉下去，發(fā)出嘭的一聲響，摔得粉身碎骨，腦袋里裝著你的記憶流出來”

　　我想打破尷尬，就隨意說些什么，可是越來越不著道。

　　“旁邊，旁邊剛剛有條溪，連通著河，管他是長江還是淮河，就是流進去，你的記憶就都進去了，然后半個中國都知道你是多么好的人”

　　我突然不知道怎么說，隨著話音擺動的手也停止下去，我呆呆的看著墓碑。

　　“我看不用那樣，這份記憶是我的就好了，只要是我的，對，只是我的”

　　天空慢慢的被黑色染上，如同火花落在麥場，揚起了火苗。

　　“我在自言自語些什么，讓你見笑了”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說：“我不是一直在自言自語嗎”

　　墓碑是活人的牽掛，死了的人什么也沒有。

　　“喂，我說，你在聽嗎”

　　我竟然在期待著回答，什么東西回答我都好，即使不是她。我好討厭寂寞，這時候誰都好，來個人吧！

　　“喂，在聽嗎”

　　亙古的寂寞。我的手把玩起墓碑旁邊的樹枝，把樹枝掰成一節(jié)一節(jié)的。

　　“我有些傻，竟然在等你回答，我說，你是喜歡過我的吧，嗯，我也是，瘋狂的喜歡你，愛你”

　　樹枝已經不能再掰了，已經小的不行了。我可是撥干枯樹枝上的皮。

　　“我一直有個很對不起你的事情，請不要生氣，我很抱歉，最初我沒有珍惜過你，用近乎玩的心態(tài)去和你說”我停頓了一下，咽下口水。

　　“去說我喜歡你，我現(xiàn)在為那時的自己感到羞恥，其實我挺意外的，沒有想到你會答應，真的，那感覺像是別人告訴你，你中了五百萬的彩票一樣。我完全不敢相信”

　　“很多人喜歡你，甚至有人請我給你情書，都被我扣留下來了?！?p>　　“我現(xiàn)在怎么告訴你，唉，我也不知道，腦子太糊涂了，真的像是從懸崖跌下來一樣，什么都不清楚，當初解的函索啦，三角形啦，我現(xiàn)在都想不明白。”

　　“可能和我想不明白你一樣吧”

　　“我好久沒有一次說這么多話了，真的，千真萬確”

　　“我一直有一個愿望，我說過無數(shù)次，你也答應了無數(shù)次，那比較像是，像情侶的游戲吧！我現(xiàn)在，想再是一次，發(fā)自真心，真的，=”

　　我站了起來，把手上干枯的樹枝扔到地上，拍了拍手。

　　深呼吸。

　　“陳，我喜歡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我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一個勁的顫抖。

　　我沒有等來她說的“好啊，我樂意極了”

　　“啊呀，看來是被拒絕了啊！”

　　我擦了擦眼淚，說：“不用擔心，看書看的，那個，眼睛有些酸，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沒什么”

　　“你在聽嗎”

　　我又問了一遍?？梢琅f是無盡的落寞，像是灑在天空的微塵，漂浮在天空。

　　“哦”我是自問自答的答應了一下。

　　我這時竟然想起了趙靈，我想起來她還在等我，就在外面，陳的外面。

　　我好想看她，看她帶著憂愁的皺起眉頭，翻著各種關于病的書。

　　“好好休息，睡個好覺，我還會來的”

　　“晚安”

　　擦了一下照片，把掉在墓碑上面的葉子打落，轉身離開。

　　我不知道為什么要奔跑，我只感覺耳邊的風在說什么，我停下腳步，想聽的清楚一些?？墒莿倓偮履_步，風的聲音就小了。

　　我又加快腳步，可就是聽不清楚。

　　心里一直想著，再快一點，再看一點，說的到底是什么！

　　我累的氣喘吁吁，扶著膝蓋大口大口喘氣。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我陳那天告訴風的，今天，風又重新感受我了。

　　我記得那天摟住她的腰，她緊緊貼著我。手淘氣的伸進我的口袋，然后慢慢的踮起腳尖，睜著眼睛看著我。我微微彎腰，親了她的額頭。

　　“夕陽要慢慢落下來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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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啦！”

　　“回來了”

　　“還和我走嗎，還是接著去上學”

　　“我想想”

　　“嗯”

　　我和陳靈靠著白色的越野車，想著各自的心事。

　　墓園里種著很多樹，風吹過來，發(fā)出莎莎的聲音。

　　“微風徐徐，樹影婆娑”

　　我們兩個誰也沒有接話。盡管只有我們兩個。

　　等了良久，我像是作出決定一樣。

　　“趙靈，你怎么看我”

　　“看你嗎，很癡情的一個人，有些奇怪，很吸引人，還有不少”

　　“拋開陳，若是沒有陳，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我想，會快樂一些”

　　“什么”

　　“沒有了她，你還有什么可煩惱的啊”

　　“也對，我如此平凡，大街上隨隨便便就能找到好幾個我！”

　　我們又停下了話語。

　　下次說話我忘記了是什么時候。

　　我只知道我自己坐上了她的車，跟著她回到了醫(yī)院，當我看到無邊無際的槐樹林時，我極為安心。

　　我不記得我和她說了多少話，過去那么久，我還清楚的記得其中的一些話。

　　“我喜歡上了一個人”我說。

　　“誰”

　　“沒什么，隨便說說”

　　“嗯，我嗎”

　　“差不多”

　　“我比你大了十二歲，如果我們有什么，那么你和我前夫不是一模一樣了嗎，我可不要像四十幾歲的女人一樣找情夫，還是這么小的?！?p>　　“嗯”

　　“我說，不會是真的吧”她單手開車，另一只手摸著我的額頭，說：“沒有發(fā)燒啊”

　　“不知道，迷迷糊糊的好想睡覺?！?p>　　“睡吧，睡一覺什么都好了”

　　我點了點頭，沉沉的睡去，再次醒來，已經在房間里了。

　　我起來看了看四周，誰也沒有，仿佛全世界就只有我一個人一樣，遼遠的寂寞和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槐樹林依舊在，好像世界毀滅了也一定會在。

　　我坐到板凳上，吹著一年四季不停的風，穿過樹林，在我的耳邊竊竊私語。

　　我拿去了日記，想些什么，提起筆了。歪七扭八的寫著什么，我的腦子全然不知道。回過神來，看紙上寫著寫亂七八糟的，線條一樣的圖畫。

　　我仔細的辨認，在里面看到兩團扭曲的線。

　　“陳”“趙”

　　長的極像這兩個字，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干什么，看著那位青巖的日記，我也沒有興趣。

　　包里裝著《親愛的人》和陳的日記，我全不想動，書桌上放著粉紅色的發(fā)卡，讓我的眼睛朦朧起來。

　　我想：什么也做不了啊，去看看趙靈吧。

　　我便向圖書館走去，悄悄的打開門，看到她背對著我寫寫什么，于是悄悄的走過去，伸頭看著她在寫什么。

　　纖細修長的手像是羊脂一樣潔白，握住筆在黑皮的厚日記本上寫下清秀的字。

　　我看不清楚，只好靠近一些。

　　倒是聞到她身上的香味，看到她和陳一樣美麗的秀發(fā)。

　　筆在紙上書寫下一句話。

　　'喜歡上一個人是一瞬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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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fā)現(xiàn)我過來，她并沒有驚訝，很平靜的說聲：“你來了啊”

　　我有一些驚慌，慌亂的說了聲“嗯”

　　我感覺她非常了解我，我們就像是認識多年的朋友。真正的朋友，不是那種在路上遇見面色尷尬的說聲：“早”的那種。

　　我坐到靠著窗戶的座位，看著外面的風景。

　　陽光落到樹林里，樹葉的南側和北側現(xiàn)實出兩種分明顏色，墨綠和金黃的美麗葉子飄落到了河里，順著水流到遠方。

　　“要喝點什么嗎”

　　“什么都好”

　　“只要是我倒的是嗎”她的語氣有些俏皮。

　　“當然了，只要是你倒的我都喜歡”

　　“我要是把自己倒下去吶”

　　“那我就把喜歡的你給喝掉好了”

　　她給我泡了紅茶，坐在我對面看書。

　　沒有說話，可是嘴角一直上揚，臉上帶著些緋紅。

　　過了一會，她抬起頭，看著正在吹涼茶的我。

　　“呼呼呼”我發(fā)出這樣的聲音，讓滾燙的紅茶冷的快一些。

　　“今天要來個新人哦”

　　“誰啊”

　　“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吶，只不過眼里一直流出寂寞的色彩?！?p>　　現(xiàn)在想起，我和那個女孩子壓根沒有見過面，她一直呆在屋子里，一本書一本書的讀。飯也是別人送來。

　　這里確實是自由過度，什么也做不了，同樣，可以在有限的條件里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她把自己的內心牢牢的封鎖起來。

　　我來，過著每日的生活，千篇一律。

　　早上起來吃早飯，中午來了心情就去吃。

　　在圖書室里看書，看窗外的樹，窗外的河。

　　和趙靈說著天南海北的話題。

　　我漸漸的忘記了她，有一些些忘記，很多很多的忘記。

　　但是我還記得她這個人，牢牢的記得，我在日記的每一頁都寫下她的姓氏：陳。

　　我只要翻看日記，模糊的印象就浮現(xiàn)出來。

　　她已經離開了一年多，我也在這里生活了一年多。

　　今天的日期的2月3號。在昨天，趙靈給我買了一個生日蛋糕。她什么也沒有說，僅僅是敲了敲我沒有鎖的門，然后遞給我。

　　“喂，我想去上學了”

　　“好啊，我給你安排，通知一下你的父母，看看他怎么給你選擇吧！”

　　“好”

　　“你是想在原來的學校，還是換一個”

　　我想了想，說：“換一個吧，我可不想觸景生情”

　　“嗯，這樣也好，免得觸景生情”

　　“對”

　　“最近頭還痛嗎”

　　“好多了，在夜里也沒有事了，倒是會做一些吃大餐的夢”

　　“是嗎，我?guī)闳コ灶D好的，不要明天在這里黃瓜土豆的，好不好”她說，笑的很開心。

　　“約會嗎”

　　我想了想，說：“竟然醫(yī)生誠心誠意的邀請我了，我怎么會不去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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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我叫劉思遠，因為身體原因，留級了兩年，現(xiàn)在身體康復了，很高興和大家成為同學。”

　　坐在教室的角落，二樓窗外栽著一顆碧綠的樹。這個學校極其安靜，建立在工業(yè)區(qū)的一側。學校的旁邊，是一所特殊學校。我的父親說他在這里生活過，在年輕的時候。特殊學校那是還有很多人，整個城市的聾啞人都在這里。父親說：“他們很團結，要是別的學校的人來惹事，不是幾個彎的好的，或者是一個班的來打，是一整個學校一起上，男生女生一起沖”

　　“抱團嗎”

　　“他們有缺陷，是社會的弱勢人群，所以他們團結在一起。”父親看著我，接著說：“可是他們從來沒有看輕自己，一沒有一個人自殺過”

　　我坐在窗戶旁，看著稀疏的樹籠罩著的特殊學校。教室的窗戶外裝著鐵欄桿，里面有些黑乎乎的，看不到里面。宿舍外也裝著鐵欄桿。

　　防范的真好，比這個學校好多了。

　　“啊啊啊啊”

　　與這個學校共用一堵墻的特殊學校傳來了一個孩子的吼叫，在城市的邊緣格外刺耳，像是砍伐天空的鋸子。

　　“隔壁學校的神經病又開始叫喚了”

　　我的英語老師發(fā)出如此的粗言穢語，在課堂上，當著一眾學生的面。

　　“把窗戶全都關上！”

　　她下達了這樣的命令，臉上露出極其不好看的神色。

　　我依舊看著郁郁蔥蔥的樹葉，校園里跑進來一只小貓，黑白相間的小野貓。

　　“你搞什么的！”

　　衣著整齊的英語老師咆哮了，她沒有想樹立一個淑女的形象。

　　我沒有認為她在叫我，因為她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也沒有問過我的名字，只是喂喂喂的叫我。

　　我依舊看著窗戶外面的樹，透過鮮綠的樹葉看著鐵籠樣的隔壁學校。

　　“喂，我叫你來！”

　　我這才回過頭看向她，發(fā)現(xiàn)她怒沖沖的看著我，眼睛瞪的老大，高跟鞋踩的水泥地梆梆向，大步向我走來。

　　“你搞什么的！”

　　她向我咆哮，就差指著我的鼻子了。

　　窗外的野貓支棱起頭發(fā)，尖銳的叫了一聲“喵”，然后跑的遠遠的。我的心也被吸引過去。

　　隔壁學校的吼聲也沒有了，我無趣的關上窗戶，也關住了吹進來舒適的風。

　　英語老師在教育著我，我旁邊坐著的同學捂著耳朵趴下頭。我透過模糊的，帶著污水和黑板報顏料的窗戶看著外面的樹。

　　對于她的教誨，我完全沒有想去聽，就直直的盯著在乒乓球臺上舔著皮毛的貓，她從樹上跑到了陽光下。

　　我拉了我的同桌，說：“你看貓喜歡陽光”

　　他沒有搭理我，向老師提出了換座位，一點臉面都沒有留給我。

　　我也沒有在意，看向老師，說了聲：“對不起”

　　她眼睛死死的瞪著我，趾高氣揚，把自己當作我們應該尊重的人。

　　英語老師聽到下課鈴后，單詞只讀了一半，就趕緊拿著書走了。

　　我的同桌收拾東西，去和另一個人坐了。

　　沒有在意，我看著外面的陽光，給一切都鍍上金色，春天最美麗的模樣。

　　我上學已經快一個月了，現(xiàn)在的日期的3月11號，早春。

　　極其枯燥的學校生活，從來不給我好臉色的英語老師，大部分對我避之不及的同學。

　　放學的鈴聲是解放。

　　我在學校門口站了一下，看著陽光說了一句：“好想去玩一天！”

　　“大好春色”

　　一位女生應了我的話。

　　我看向她，很眼熟。長的沒有多么好看，說話像是站在風里一樣。我盯著她看，看了很久，才想起來她是誰。

　　坐在教室后排的女生。

　　女生都在前排，她在后排，和男生沒有什么話聊，去找女生也被嫌棄，是個邊界的人。

　　她無法像我一樣自由，我完全不顧他人的眼光，活的非常輕松。

　　“想出去玩嗎”我試探樣的問她。

　　她點了點頭。

　　我這時才得以細細看她的臉。

　　沒有那么不堪，丑這個字長在我臉上也不會長在她臉上。

　　彎彎長長的睫毛，眸子很大，像是動漫里貓一樣的女生。額頭上長著青春痘，皮膚卻很白。

　　鼻子上搭著一架圓片眼鏡，嘴唇很薄。

　　發(fā)現(xiàn)我在看她，也抬起頭來看著我。

　　微微打開的嘴邊里牙齒不是很整齊，也只是也兩顆牙突出了一些，并不是引人矚目的地方，看起來和虎牙差不多。而且極其干凈。

　　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肥皂味道，衣服不是什么大牌子，卻極其干凈。松松垮垮的衣服里藏著瘦小的身軀。

　　腳裸很細，穿著雙白色的鞋子，配上白色的棉襪。

　　“你在看什么”她的聲音也沒多難聽，沒有蓄意裝嗲。倒是有些扭捏。

　　這絕對是個美麗的人！

　　“沒什么，想出去玩嗎”

　　她又低下頭，過了一會，微微的點了點頭，發(fā)出細微的“嗯”。

　　“真的想去？”

　　“嗯”她的聲音大了很多。

　　“喂，我們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