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宇文弘諾走至府門口,那里停著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
我第一次頂著這么重的頭飾,有點(diǎn)不敢走路。
宇文弘諾不知所以地在一旁扶住我,沉聲道:“蒹蒹,你頸間可有不適?”
我答:“不是,是頭飾太重,壓得我有些不適?!?p> 宇文弘諾啞然,問一旁的春煙:“太子妃大傷初愈,體弱力乏,這頭上飾物,可否輕減些?”
春煙怯怯道:“太子妃殿下一向不喜奢華繁冗,這頭飾已為最簡。今日進(jìn)宮,要面見皇太后,還有可能見到皇上與皇后,這頭面再減,就不合禮制了?!?p> 宇文弘諾眸色黯了黯,不再多言。
出得府門,宇文弘諾將我扶上馬車,自己剛要上來,一旁秋貴過來,躑躅了片刻才走近前來。
他冷眸瞥了一眼秋貴,回頭示意我先進(jìn)車廂之中,并未放下車簾,自己則立于車旁。
秋貴慌忙躬身行至他身側(cè),仰視他八尺多長的身材,踮腳湊高了些,待他傾身而下,才恭謹(jǐn)?shù)卦谒咃w快低語幾句。
宇文弘諾立刻俊臉凝霜,冷冷道:“扭了腳便不必跟去!”
秋貴立刻跪在地上,面露乞求之色地望我一眼,而后撲倒在地,言辭懇切道:“太子殿下,此次百花宴,皇后娘娘親點(diǎn)萬良娣隨行,說有些時日不見了,想趁此機(jī)會召她進(jìn)宮敘敘舊……”
“別說了!”他厲聲道,抬起長腿,一步就邁進(jìn)車廂。
我見他面上黑色不豫,秋貴又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好奇道:“府上可是發(fā)生何事?”
他長眉緊蹙,一臉不耐道:“沒什么,萬良娣扭了腳。”
我納罕道:“你我此次進(jìn)宮,她也需一同前往?”
他無語默認(rèn)。
我心說,這萬良娣乃是萬皇后侄女,剛秋貴說萬皇后親點(diǎn)她一道進(jìn)宮,萬一進(jìn)到宮中萬皇后看不到她,氣不順會不會加怒于我?一想起那日御花園,萬皇后看向我時那恨不得立馬將我殺死的狠戾眼神,我忍不住一個哆嗦。
我立刻浮上一個誠懇微笑,對宇文弘諾道:“殿下,萬良娣一同前往,這太子府也還有個女眷陪我,我也不顯孤單。不然,我去看看她,如果不嚴(yán)重……”
他臉色更加不豫,道:“她不去你也不顯孤單!要她作陪什么?如果實在想要女伴,慕容良娣一會兒會跟來的,萬皇后也點(diǎn)了她!”
我無語凝噎,眉頭一皺,又生出一個理由:“妾身因墜落失憶,殿下理解,宮中未必人人知情,萬良娣剛過府不久,帶她同去,也好分散一些眾人注意?!?p> 宇文弘諾俊臉一沉,啞聲道:“也好,太子妃不必起身,本宮一人去看看便好?!?p> 長腿一抬,又帶有些許不悅地邁出車廂,大步流星向府中走去。
秋貴沖我深深一揖,邁開兩條細(xì)腿緊隨他后塵而去。
我長舒一口氣,斜身靠在車廂上,暗想,帶上萬良娣,一來可以緩解萬皇后對我的恨意。二來,我此進(jìn)宮中,最怕的就是遇見熟人問起舊事,一問三不知,再有人提起我那日臉著地墜落御花園之事豈不更加尷尬?萬良娣身為萬皇后親侄女,樹大招風(fēng),此去一定比我更加引人眼球,這樣到時話題都往她身上一推,我就找個無人角落默默打打哈哈就好了。
想著想著,我不禁為自己的聰明伶俐傻笑起來,此時車廂前面的大馬似乎也為我高興地發(fā)出一長聲嘶鳴,揚(yáng)起得得馬蹄,拉著車廂向前奔跑起來。
我覺著哪里不對,宇文弘諾似乎還未回來呢!我自己進(jìn)宮算怎么回事?
急忙靠上車廂最前面那扇小窗,掀起窗簾,想對馬夫說等一下。
待我掀開簾子,頓時傻了眼——車前并無馬夫御馬!
車后簾還未放下,我驚恐地向后爬去,爬支后部邊緣之時,就聽有人大喊:“馬驚了!快救太子妃!”
馬車向前疾馳,速度越來越快,我看到宇文弘諾黑著臉出了府,訝然望向馬車,一個飛身向我這個方向沖來。
再后面好像是盛裝的慕容良娣,弱柳扶風(fēng)般攙扶著一位花枝招展的妖艷女人,應(yīng)該就是萬良娣了。
太子府的眾人包括大門都在我視野里漸漸變小,馬車所過之處有人四散奔逃躲閃。
很快追上來的宇文弘諾在我眼前伸出一只長臂,在馬上就要抓住車廂后緣之時,誰想腳下突然被什么一絆,那張焦急的俊臉立刻就淡出了我眼前。
馬車速度太快,我好幾次差點(diǎn)被甩出車廂,只好又用盡力氣向前部爬去。
風(fēng)馳電掣間,我豁然靈機(jī)大動,想到那日狼王納魔說我通曉百獸之語,這拉車的大馬也應(yīng)是獸,我也應(yīng)能聽懂它的語言才對。
我爬在車廂底部,拼命向前匍匐,想要移至最前面的那扇小窗,然后掀起窗簾,嘗試和這大馬兄做一交流,看看可否讓它停下來。
慌亂間,我拼命轉(zhuǎn)動腦筋,回憶我與虎兄、狼兄溝通時的那些美好經(jīng)歷,重點(diǎn)是最開始我是如何進(jìn)入與它們的交談的?
最終,我想到了,那時都是虎兄、狼兄先開口說話,才勾起了我丟失的回憶——我是先聽懂了它們說話,才回憶起它們的語言的。
然而當(dāng)我費(fèi)勁九牛二虎之力,扒住那小窗,掀開簾子,滿懷希望地望向馬兄之時,才發(fā)現(xiàn)這大馬它根本不講話,只顧悶頭跑路,絲毫沒有任何想要溝通的意思。
我搜腸掛肚,腦子里果然冒出幾句特別奇怪的語言,就挑挑揀揀,篩選出凡是不是人話的語言,隔著小窗對那馬兄全都喊了一遍,可全都不見效果。
這大馬似有使不完的氣力,傾情狂奔。
我直喊得口干舌燥,上氣不接下氣。
最后扒著小窗的雙手一松,徹底滑落車廂里。
最后,我抓狂地對那大馬吼了一句一路上唯一沒對它喊過的人語:“停車!”
沒想到這句居然奏效了,大馬一聲長嘶,四蹄一收,向前滑行了一小段,戛然而止。
我納罕道,這大馬聽不懂獸語,卻聽得懂人語,早知道我早就該和它說人話!
可是它最后那句嘶鳴,說的什么,我為何還是聽不懂?
縱然驚魂未定,又多有疑慮,但畢竟大馬停下了,心底還是一如既往地有成就感的。
不知何時,車廂前小窗窗簾被從外面掀起,我一抬頭,一張禍國殃民的俊臉映入眼簾,一雙明媚鳳眸微微一瞇。
“皇嫂,您受驚了!臣弟救駕來遲!”